饭局最后以一种意料之外的方式达成了暂时性稳住李逾白的目标。
散场之后，卫明送沈榭回去，聂珩夫妇二人则自行开车回家。因为说话的空间更大，沈彧也不藏着掖着，一股脑地将疑惑倒出来。
“你是什么时候决定不做和稀泥的？”
“通过你堂兄这个专业人士意识到，稀泥巴做不了粘合剂后。”
“也可能是我让他误会，他是来做裁决的。”
“这个根本无所谓，我按头让他们好，也只是按头的功劳不是吗？人很难因为另一人而妥协服软，但切身利益却不同。”
“可你怎么知道你弟会配合？”
“他现在的状态就像一个亟待得到认可的叛逆小孩，作对不过是一种表现手法，重要的是给他认可。”
“说起来，销夏书局华世的产业，还是聂家的产业？现在是你在管理？”
“是聂家的。十多年前，父亲因为找不到一版纸质、印刷、封面、排版都合心的《资治通鉴》，索性买了一间规模不大的出版社，改名为销夏书局。他只想提高自己的阅读体验，所以并没有花太多精力经营，直到我大学期间接手。说是管理，也就是类似于你家对华世投资的服务业的管理，专职经理人直接对我负责。”
她点点头，“可为什么要叫销夏呢？”
“酸呗！”
“啊？”
“相传嵇康作有古曲《风入松》，为三十六杂曲之一。宋人将其收录在《乐府诗集》中，由此琴曲进入乐府，再由乐府沿袭为词牌。清代沈谦用此调著有‘忽忆东头销永夏’，便得了销夏之名。”聂珩顿了顿，“父亲这里想取的是调下流美意象背后的哀婉和无常。”
“......还真是酸呢！”
“知道旭儿的文人调性哪来的了吧？”
“你可真坏！”
“是是是，我是坏人，你做好人就可以了！”
“不要，我也要做坏人。”
“怎么了？”
“之前和我和我哥很巧合地揪到了酒店管理上的漏洞——供货不足，事情是小......”
“但逼宫事大？”
“这种程度就想逼宫未免夸张！只是敲打一下，毕竟墙角也得一下一下挖。”
“还真是坏呢，你堂兄！明明可以直接和我说，偏要透过你。”
“可能是之前清明祭祀，被你吓到了？虽然是我指示的。”
“你呀，把人想得太好了，是没办法做坏人的！这件事我会处理，只是你对你堂兄，即便结了盟也要做主导联盟的那个人，不能被动！”
“我会看着办的。”
周一清晨一进办公室，聂珩便寻思着将沈彧交代的事给办了，岂料他还没来得及绷起脾气找沈家问责，反倒先被盛怒的父亲叫去问责了，为的是周六饭局上那个不长眼的工作人员企图向沈彧敬酒的事。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在聂钊华眼里是被扩大、扩大、再扩大！毕竟对沈彧，他就是一个无底线的夸张老爹，“我就说你们的饭局不是什么健康的好局！你带沈彧去那种地方干什么？经历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她可不仅仅是你老婆，还是聂家的一份子，是家族的门面！这是在打我们家的脸......”
是是是，聂珩一边乖巧地认骂，一边思考这事儿是怎么传到父亲耳朵里的，旭景粗枝大叶，不可能这般纤细，可别人，他也不觉得父亲会将手往书局伸，那么可能性就只剩一个，有人偷摸告状，添油加醋地排除异己呢！
“我支持您的决议，但不妨将向您传递信息的人一并解雇！事实是事实，手段是手段，任何时候一个机构，一个系统的正常运转都是优先级的考量，老鼠屎败坏的不只是汤，更是厨师的口碑！我知道这次我做得确实不妥，但也是为了请动沈榭......绝对没有下次了！”
“沈榭，你和他还是......”
“不管怎么说，他曾是您嘱意的女婿人选，人品能力没得说！”
“臭小子，跟你老子阴阳怪气是吧？”
“哪有？我可是因为这个理由一直在忍耐呢！”
聂钊华能不知道他因为这个理由在和自己阴阳怪气吗？但这也确实是个问题，“这样长久下去也不是个事！你俩到底怎么结的怨？你抢过他女人？”
“事实可严重得多！我抢他偶像了！”
对此聂钊华能说什么？“妖孽啊，你岳父！不准过去乱说话，知道吗？”
乱说话的是谁呀？“我哪能这么没轻没重？”
“然后沈家就守恒了，瞧瞧这断层厉害的！”
“您这话说的！家族荫蔽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家族与家族之间存在代差，家族内部又何尝不存在代差？任人唯亲本就是一个概率问题，看运气的！”
“华世就这格局，不任人唯亲，你要相信谁？能相信谁？”
“所以说，一个健全完备的人才选拔系统很必要！”
“从上周五到现在，你就跟我没完了是吧？”聂钊华看了眼桌面，顺起一叠报纸朝人糊了过去，可惜被聂珩灵巧闪避，“老子不晓得人才选拔系统重要？老子不晓得组织结构重要？老子维持今天这个局面都已经很艰难了！你除了在旁边叭叭个没完，做了什么？”
“您也不让我干呀！”
“......好！我原还想总部搬迁过后，多留青壮派下来，给你一个良好开局！现在你就别想了，老子带青壮派走，留那群老油子和你极限拉扯！”
在惹父亲生气一事上，聂珩是一骑绝尘的优秀！全然不顾他爹气到咬后槽牙，依旧是一副无所顾忌的死样子——他哪会不知道老头是在跟他赌气呢？
“当初规划新工业园区不就是为了给华世换颗心脏，进行一次从至上而下的调整？一切都是为您设计的未来蓝图服务的，我早就有了觉悟！”
至于这个觉悟具体是什么就不好说了，毕竟换心脏这种大手术不可能不产生排异，双方会妥协成什么样儿还很难说。
“好，你等着，老子让你觉悟！”
聂钊华话放得狠，可就连书局的破事都没让聂珩去处理，生怕他们夫妻惹来一身腥！与此同时还带他们去参加了两省经协活动。
事情进行到这一步，已经不是沈榭想的资源偏倒，而是资源倾倒！要知道此前聂钊华只带聂辰参加过商会或经济协会的活动，早早便通过异化儿子们的待遇，来确立凸显继承人的身份地位，而这一次略有不同，他异化的是沈彧的身份地位。
首先是称呼，不能叫珩少夫人，得称少夫人，可问题是少爷不是个特指，对外介绍的时候还得补充说明聂珩是她丈夫，是她的附件。
可能是怕儿子委屈，聂钊华大方地将聂珩的ghost返厂订制了自己同款的星空顶，然后一转手将e-type转到了沈彧名下......倒不是什么天价的东西，而是这款停产了近40年的跑车，虽然偶有复刻，但限量限得那叫一个求买不能！买回来之后，聂钊华自己都舍不得开，权当装饰在用。
可能是觉得自己双标得太明显，他又弥补性地给喜欢钓鱼的儿子订购了一艘游艇，然后又一转手将自己在千岛湖上的私人岛屿给了儿媳......90年代末买的时候其实挺便宜，可受土地所有权的制约，以及政府在环保和开发方面越加严苛的背景下，日后要在国内拥有一座岛屿可是一件相当梦幻的事情！要知道，聂钊华一直将它视作心灵的净土，迷茫烦躁之际的冥想地，过去也只有聂辰被允许不打招呼登岛。
总之，聂钊华就像一个拙劣的端水大师，始终维持不好平衡，可问题是他一个偏心眼怎么可能维持得好平衡？甚至已经在计划给他们夫妻一部分股份了。
对此，苏采薇都觉出了不妥，私底下还劝他，“你是嫌他们夫妻被非议少了？”
“非议他们有个好爹是吗？我宠自家孩子......”
“可是，”逼得妻子不得不加大音量来打断他的理所应当，虽然她也是聂钊华偏宠沈彧的一系列操作的受益者，因为陪他带孩子们外联，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大幅增多不说，他分给其他女人的时间也大幅减少。但作为当家主母、端水大师，不得不指出问题，“当初阿辰结婚，你可什么都没给！”
“我其实准备得有，如果儿媳是御芝的话。”话虽这么说，但聂钊华也不见得有多喜欢聂辰的前女友李御芝，纯粹是张绫瑶的吃相太难看，把她衬托得无可指摘。末了还补充了一句，“没有谁的子宫金贵到了这种地步。”
苏采薇心中一滞，直到被丈夫攥疼了手，方才回神，“薇薇，不要妄自菲薄。”
她又是一滞，原来症结在，张绫瑶没有得到过，也永远得不到她丈夫的认可。
“再说了，这都是当年阿彣退回来的。”
话是这么说，可市值就像雪球，早滚开、滚大了！
“可你能这样宣传出去吗？人家不是这种人，也不会计较这种事。被你这么一通操作，风评反倒败坏了！”
“那你的意思是？”
“缓缓吧，作为结婚周年庆或者别的什么喜事的添头？”
“好，这事儿你有经验，听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