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珩没有言明却一个眼神让他父亲领会的事是指去拜访他大哥的亲舅舅简越。虽然他还剩下的半个月假期本就计划和沈彧一起把没有参加婚礼的关系走到,可如此匪夷所思的对象,不能说不让她诧异。
是礼节性的拜会吧?毕竟简越是市政工程公司的一把手,和华世有业务往来。
然而约定的地点非但不是在办公或者商务场所,还是休息日的上门拜访。而当这位有些毒舌的老舅开始放技能,画风便开始脱离常理和建立在常理之上的想象。
“老话说,娶妻不贤毁三代。且不说三代,瞧瞧你的面色和精神头,比上次我见你好太多了!”
“这说明,我的福分终于到了!”
“到了,不珍惜,福气怎么来,就会怎么走。老话还有后半句,选夫不好毁一生。”简越叹息,“你可别让人家家放心尖上宠爱的姑娘也染上人生的污点!你家有这种不良的基因!”
“是!我为数不多的优点就是知好歹,而且,”聂珩的态度很端正,“接受舅舅监督!”
“那可不?虽然不是打包票,我可在你岳父跟前说过你好话的!要是把我的声誉败坏了,你就别来我这儿了,我也不认你了!”
“哟,二位私交不错嘛!”
“每次和他见面,都能喝到很不错的茶。”
“下次我给你捎点儿?”
“免了!好茶就得和懂茶的人一起喝。”
聂珩顿了顿,转向旁边的简越妻子,“舅妈,舅舅内涵你不懂茶呢!”
嗯?“小子,不是所有上门的家伙,我都管饭的!”
“可他们有我孝顺可爱吗?”
最后聂珩凭借超厚脸皮,不仅把饭吃了,还吃撑了......
沈彧在大开眼界的同时,也算是重新认识了他。回家路上,好奇地问他,“没想到,你和......舅舅还挺亲的。”
“一开始其实不这样。是从大妈离世开始缓和的,到我哥也走了,才亲近起来......”说到这里,他的声音被某种不可抗力压了下来,“情感总需要一个寄托。”
“可用常理来判断,不会是爱。”
聂珩只能惋惜叹气,“足以见得他们都是很好的人,而且三观极正。你听舅舅对我的说教就该知道,他并不中意大嫂,尤其二人结合的方式与父亲对他姐姐的负心行为如出一辙。不仅没有参加他们的婚礼,而且一直拒绝搭理大哥,直到那场意外发生......不过,他不会为此感到后悔,做错了事就是做错了事,这是死亡改变不了的。就是连带悬明成了被殃及的池鱼,而我则是这一系列连锁反应的受益者。”
从本质上讲,他和聂悬明并无太大区别,甚至小家伙还有血缘关系。但人类社会的纽带,就是这么奇妙。
“也是因为你值得。”
被这么一夸,聂珩美滋滋地搂过妻子的肩,“我就只有在你眼里才特别好!”
沈彧虽然没有当场否认,但其实不是的。
虽然与很多新婚夫妇在共同生活伊始阶段不可避免地陷入磨合的困境不同,也可能是正中了聂钊华的批言,能和聂珩开心旅行的人一定能和他开心地生活下去,他们的相性极好,生活步调几乎一致,有共同的兴趣爱好,都是聪敏独立知分寸的人,建立在坦诚和付出之上的生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一声清脆的声响加上一个并不优美的单音节词再一次从厨房传来,沈彧只能扶额叹气,她实在不懂为什么只是将碗碟放进洗碗机这种小事他都做不好?退一步说,他为什么要主动去做他做不好的事?
“你是在表达对我的不满?”
“我是这么败家的人吗?犯得着用这种方式!”所以不满还是有的,毕竟娶回家的老婆成了室友,多少有些心塞塞,“手滑了!”
“这已经是你本周第三次手滑了,今天才周四!我过去在书里看到旧式军官不会挤牙膏还会觉得不可思议......”
“我会挤牙膏,等会挤给你看!”
他倒是个聊天鬼才,可他以为他是在和谁讲道理?
“摔的是哪一只?”厨房那边没了应答,沈彧连忙过去确认,“不会是钧瓷吧?”
戴着橡胶手套的死鸭子来不及收拾,只能试图解决提出问题的人,好在他知道轻重,只是阻挡他老婆的视线,坏在这非但没有打消他老婆的探究意图,还很累人!最后一个不慎,便被扒拉开了。
碎的果然是钧瓷,还是她特别喜欢的那只天青釉碗。沈彧倒没有想象中那般愤怒,可能是猜到了结果,也可能因为这套瓷器是收到的新婚礼物,没有割他们的肉,“唉,所以说,你为什么非要用它?”
“它是碗啊!”
“它是艺术品!”
“原来如此!”聂珩握拳拍手,“艺术品才配得上我老婆!要不,我给你再订一套?”
“刚才是谁说自己不败家的?”
“那你要我怎么办嘛?”
“把手套脱了,到餐厅来,我和你好好说!”
“我先把这儿给收拾......”
“等明天家政来收拾!别再把手给割了,到时候更麻烦!”
聂珩脱下手套,亦步亦趋地跟着妻子到餐桌前坐好,嘴里嘟囔着,“你嫌弃我!”
“嗯。”
“你都不带安慰我的吗?这才结婚几天?!”
“这和结婚几天有什么关系?况且你做错了事,不反省,还要我安慰你,什么逻辑?”
他撅了撅嘴,并不老实地开始了反省,“那副橡胶手套没有颗粒,一沾油就特别滑......”
“哈?”
“你要对我不放心,我以后就不碰这些易碎的杯碗盘盆了,改洗衣服!衣服总不能碎吧?”
“你知道深色的衣服要和浅色的分开洗吗?”
“......”
“你知道羊毛、真丝是不能进洗衣机的吗?”
“......”
“你知道西装大衣得拿出去干洗吗?”
“.......”
聂珩的头是越来越低,但他怎么可能一点优点也没有?想到之后立即显摆起来,“可我会修电器,会通下水道,房子的防虫也懂一些!”
“这不就得了!为什么要牝鸡司晨?”
“夫人,我明白你的意思,但牝鸡司晨不是这个意思,它是古人用来骂女人篡权乱政的!”
“啊~都怪你,害我做了不擅长的事!”
聂珩笑纳了她的指责,又道:“可要我看着你一个人做家务,我也看不下去。要不把家政一周三次改为周休两日?”
“嗯。记得提醒对方......”沈彧点头应允,抽出小手,起身做准备,“带一双有颗粒的橡胶手套来!”
话音刚落,人就一溜烟跑走了。聂珩赶紧追上去,“别跑!我挤牙膏给你看!”
其实除了不睡在同一张床上,两人的共同生活开展得也算愉快。早晚餐都尽量一起吃,不过相对于早餐的稳定,偶尔加班晚归会让聂珩错过晚餐,这种情况下沈彧就会给他留好饭菜,并在客厅里等他回家,虽然很多时候她都会因为无聊而睡着,但很快他也发觉了,没有睡透的她软软糯糯、黏黏糊糊,可爱度爆表,好亲又好抱......
然后聂珩就幸福肥了。月底到总部来述职的常泱看到他简直不敢认,而这距离他们上次见面也才三周不到。
“哟嗬,是珩少?真是珩少!你最近......白嫩了不少呀!”
作为一个阴阳大师,聂珩能听不懂他的意思吗?直言,“我只胖了2斤。”
“全长脸上了?”
“......别说双下巴,我就算三层下巴也一样是华世的门面!”
这一点常泱也不否认,“嗯呐,毕竟老帅哥再帅,也老。”
的确,华世不缺乏帅哥,大家族出产的即便不是常规意义上的帅哥,也是氛围感帅哥,唯一的问题就是年纪偏大,和聂珩这种风华正茂的肯定没得比。但和一群老头子较什么劲?
聂珩咬紧牙关勉强咽下这口气,“您到底来干什么的?”
“好久没见了,一起吃个午饭?”
“我已经和妻子约好了。”
“一起呗!都是熟人。”
“还有我父亲。”
“......这种情况,你去凑什么热闹?”
聂珩当然清楚自己有多多余,但不去盯着,他不放心。
“蹭热度嘛!要不要一起?”
常泱白了他一眼,果断从衣服内袋掏出一张支票递给他,“之前你说,酒庄还没过户,落落只拿了你一半的钱,你把这个混在尾款里给她吧!这么些年没个工作,吃沈巽的,穿沈巽的,住沈巽的,不也得受沈巽的气吗?手头有钱才在家里立得住!”
聂珩瞥了眼支票上的数字,可惜了,数字就算能反映事实,也很难解决问题。不过谁说常泱就是在努力缓和与女儿的矛盾呢?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是不可能被感动的,那么无法让对方感受到的爱到底是无私的付出,还是聊以慰籍?
“好。”最后很“不良善”的聂珩还是“善良”地压下了心中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