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沈巽倒是把沈潍哄开心了,而聂珩那边则是毫无进展。
对此他并不气馁,好在至少搞清楚了一件事情——二伯父对自己的冷淡是不带有色眼镜,甚至感情色彩的,他完全是被华世给牵连了!它不健康的组织结构和不正常的状态,决定了沈家以何种策略参与其中,而该策略对包括沈彧在内的后生晚辈们的束缚和压迫才是二伯父的厌恶所在。
清晰明了,只可惜一时半会儿聂珩既解决不了问题,也解绑不了关联。
“唉,要是我这双眼睛只发现美,不发现问题就好了!发现问题,然后发现自己解决不了问题,是想让我对这个世界绝望吗?”和沈彧对过答案后,聂珩不禁感慨。
他特别喜欢在她跟前撒娇、示弱,然后趁机要安慰,要抱抱。
虽然很多时候她都不是一个开导型心理医生,而是残酷的社会评论家,“发现问题却解决不了?写文章啰,无论是对现实的控诉,创建自己的理想国,或者在文字中诉求解决问题的方案,都挺有市场!”
聂珩使劲揉了揉怀里的抱枕,“我不想发泄!不想空想!不想开金手指!我只是卑微地想要解决问题!”
“那不就只能等待了吗?静待天时地利人和齐聚!”沈彧抹完晚霜,坐到他身边,“淌过血海,彼岸是天堂,还是地狱?”
“我不相信天堂,也不相信地狱。”
要人间的东西?她就给人间的东西,“那血海呢?”
“这就不是信不信的问题了,”他握住她的小手交代,“而是觉悟——动人利益无异于结血海深仇!所以你也得有觉悟,因为我,你将不可避免地陷入危险之中。”
“代价这个东西,我明白的。所以,你也别把我当世外桃源,我没有那么美好。”
“但你会竭力护住我,对吗?”
她不禁觉得有趣,“什么话?在这种语境下,难道不是该说,我会尽可能护住你吗?”
“我也想啊!但,”他摇摇头,“我不懂妥协,虽然也不喜欢做无谓之争。”
“好吧,就由我来为你保驾护航!”
因为兴奋,她的脸颊涨得通红,就像红苹果一样,让人想咬上一口。可就在聂珩行动之际,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明明她都闭眼表示允许了!他只能抓紧时间贴贴她的脸,带着显而易见的不快去开门。
岂料门外的人更不快,待门拉开一条小缝,便立即助力将门和他一起推开,直到看到沙发上的沈彧并无不妥,才转向他,“这么晚了,怎么还在?”
是未婚妻的爹,未来的岳父大人,聂珩怂怂一笑,“说会儿话。”
“说完了吗?”
他垂头,话是说完了,可......
“那就早点去睡,休息不好的话,很容易水肿!”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语气却连规劝都不是。聂珩合理怀疑,从他进沈彧的房门起,岳父大人就在外头掐表!否则怎么和上次一样,偏巧打断他的好事?于是继续赔笑,“您也是!”
哟嚯,哪来的双面人?沈彣当然不会反省,但也没有秀操作,治聂珩他还犯不着戴面具,“我找阿彧说点事,说起来,还是受你父亲正找你的启发!”
说到这个,聂珩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连汗毛都透着抗拒,“他想拉我陪他去亚琛出差!”
“你是怎么想的?”
都翻白眼了,他还能怎么想?“我们已经订好了飞苏黎世的机票,婚宴当晚的。”
沈彣顿了顿,聂珩显然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不过他的态度自己倒是知晓了个大概,便道:“不管怎么说,他不仅仅是你老板,也是你爹,有些事情没必要阳奉阴违。去吧!”
聂珩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赶了出来。面对紧闭的门板,皮卡丘1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开,去和他爹......阳奉阴违,虽然一开始他将岳父大人的建议听了进去,可耐不住他爹要用看智障的神情看待他的儿女情长。
“......孰轻孰重你分不清?”
所以他才觉得内部问题优先于外部合作!独狮在鬣狗群前也是护不住食的。但如今他早没了梗着脖子比声音大,比拍桌子响的热血方刚,而是学会了硬话软说和倒打一耙,“可是,是您指示我,尽快与沈彧定下来,万事休矣的!”
“都结婚了,还要定什么?”
“这可不好说。我俩签了婚前协议,利益可好分割了!”
“所以你为什么要签?”
“我拒绝得了吗?再说您也没有实际行动支持我不签呀!”
说起委屈,他倒是理直气壮!连带早前聂旭景的部分,差点没把聂钊华气过去!
“滚!快滚!你不把眼下感情的部分处理得不可分割,我再来和你掰扯!”
与聂家父子的鸡飞狗跳相比,沈家那边就平和多了。见父亲不高兴,沈彧赶紧过去哄着,“爸爸,这是怎么了嘛?”
“这么晚了,怎么能让他在你房里待这么久?”
她顿了顿,没有有理有据地反驳,只是撒娇道:“说会儿话嘛!今天潍爸的态度让他很受伤!”
“他有这么脆弱?话说回来,这事儿你跟我抱怨也没用!你潍爸油盐不进,已经让我睡了两天地板!”
“腰会疼吗?”沈彧赶紧拿了个抱枕给她爸塞上,“他可真是的!不管怎么说也,不该殃及池鱼!”
“我是池鱼,但阿珩不是。责任这个东西与其说是由能力决定的,不如说是反映实力的——承担得越多,辐射范围才越广!”
沈彧想了想,默默记下,“这就是你想和我说的事?”
沈彣摇摇头,“我来,是想送你一个忠告——不要掺和聂家的事。”
“公事还是私事?”
“有区别吗?”
“我不明白爸爸的意思。”明明上一秒还在阐明承担责任与辐射范围的关系。
“忠告不需要你明白,只需要你记住。日后如果明白了,很好;不明白,更好。”
然而沈彧并没有将父亲的告诫太当一回事,除了对聂家的事不感兴趣以外,她其实是不怎么在乎掺和可能造成的后果的,套用聂珩的话,用心维护的东西才能长久,可有些东西她并不需要它长久,就比如她是姓沈没错,可死了又不进沈家的祖坟,有必要在乎沈家的祖坟是否光鲜亮丽吗?
显然沈家让她回国接受两年多传统教育的计划并没能达到预期目标,她依旧理解不了家族聚合模式是什么玩意!或者说,都21世纪现代化工业社会了,家族聚合模式怎么还会有市场?旧梦真就这么美好?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即便对旧梦该是最美的华泽维来说,亦是如此。
次日宾客陆陆续续抵达,虽然庄园的负荷量有限,大多数人被安排住在距离酒庄最近的五星级酒店,但也还是有部分亲友、贵客被安排直接住进来,华泽维就是其中之一。
与上次不同,也许是少了陪伴,也许是多了聂钊华的阴影,沈彧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让人窒息的丧,不仅仅是他个人的了无生气。
旧梦如斯,何不清醒?噢,他醒不了,就像活死人一般,受多股外力裹挟,至死方休!沈彧突然很好奇,在父亲眼里他是否算得上无辜?可他正在与华泽维聊茶,一时半会儿没法给她解答。
“......不久前听令嫒说起,很多茶沈叔叔都是不喝的,方才发觉一直以来只是浅薄地知道你爱茶,不知道最爱是哪一种?”
“想要投其所好?”
“嗯呐。”
在场的人,包括文覠在内,都竖起了耳朵,沈彣突然就不是很想聊了。
“咱们之间,何必玩人情世界的那一套呢?你有时间找我玩,我招待你喝茶,简简单单的,不好吗?”
说着端起了跟前没有动过的茶盏,送到华泽维手上。原本不是很想喝的华泽维只得抿上一口,然后惊讶于它的醇美,进一步留心它的叶片和汤色,“清甜、鲜爽,叶片在沸水中舒展的姿态和金色汤底都十分漂亮!这应该不是红茶吧?”
闻言,众人纷纷关注起茶来,华泽维虽然丢掉了权柄,可少爷的本事一样没丢。
“你还真是说着了!这是锡兰白茶黄金毫尖2。”
“听上去就很金贵!”
“是吧?多年前我有幸在一个朋友那里尝到了黄金毫尖,当时便将滋味记进了心里,只是昂贵的价格以及几乎找不到购买渠道生生把人劝退了。”
“不能去朋友那里蹭喝吗?”
“蹭他的茶,代价可是很大的!再说了,我这不也喝上了吗?”
华泽维顿了顿,沈彣不是贪图享受的人啊?
关于这点,文覠看得就比他清楚,笑道:“明白了,您搁这暗戳戳地炫耀闺女给您找了个好女婿是吧?”
“你这话未免偏颇!无论他是不是我的女婿,都不能少我一杯茶吧?”
聂珩正要附和,他爹那边又闹起了幺蛾子。聂钊华一个不慎,洒了半杯茶到自己身上,赶紧回房换衣服去了。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少了他这个尴尬的源头,众人反倒更自在了,唯独霍伊见势头不对,跟了出去。他这个人身处公司管理层,政治敏感度或许一般,但对顶头上司的阅读理解却是顶级的。
果不其然,聂钊华在生闷气,但好在对自己人没有憋着的道理,一进屋便与霍伊发泄起来:“清甜?鲜爽?祁红不一样清甜、鲜醇吗?”
“就是一杯茶的事,何必引申这许多?”霍伊笑道:“再说了,还不能拥有喜好的自由和阐明喜好的权利了?”
“可以!”聂钊华无奈叹气,“我看你就是自由过了头!”
“照您这个意思,文覠的路线更好?”
“你能改?”
“我可以和他换呀!”
“滚吧!下去盯着,华泽维那个人,不简单的。”
注释:
1 去吧,皮卡丘!网络用语,出自《宝可梦》。主人公小智叫出皮卡丘时的喊话,后演变为一句日常玩笑,意思是指“你走吧!”
2 锡兰白茶黄金毫尖(Golden Tips),看刑侦剧偶然看到的名贵红茶,搜索后确定是这款在伦敦鲁本斯王宫酒店每壶售价500磅的天价茶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