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珩纯真起来是真的很可爱。不过拜他的可爱所赐,从墓园折返庄园,聂家人已然抵达,虽然客厅里只有常星落和聂珩的弟弟妹妹在。
一天之内接连做出失礼之事让沈彧有些抓狂,简单地与聂珩的弟弟妹妹们寒暄过后,便通过拽胳膊,拉衣角,眼神暗示等手段催促他赶紧去问候长辈,挽回颜面!
不过聂珩一时间也找不来荆条给她,索性玩味地关怀起沈巽来,“沈巽人呢?”
“楼上休息,不过他应该不会介意你去打搅他。”常星落似笑非笑道,潜台词是,他最多把你摁地上拿枕头抡一顿,或者薅一个新造型。
对此的解读,无论是沈巽很大的起床气还是很臭的脾气,都再清楚不过的聂珩瞬间就老实了,毕竟他的个人形象短时间之内可有大用!
“算了,昨天、今天都开了好几个小时的车,就不打扰他好好休息了!”
旁观了兄长的气焰是如何肉眼可见地消散的聂芮麒不禁觉得好笑,“哥哥就知道关心巽哥,我们这些人昨天、今天可是接连折腾了十几个小时呢!”
“就是、就是!”聂桑柔一边咬着哥嫂带回来的杏仁片八字饼,一边点头掉酥。
聂郁李有些看不下去了,这种带油的沫沫落到地毯上,再一踩,可不好弄!便从茶几上拿了烟灰缸塞给她接着。
“累了的话就回房间休息呗,那样的话,我也会因为好奇而格外关注一下!”笑着说无情的话,往往不会被当真,哪怕聂珩不是会和弟弟妹妹们开玩笑的性子,只能说明他今天心情特别好,“义务和志愿是有区别的,我和你们又不存在人情问题,但和沈巽就不同了,何况他女朋友还在这儿呢!”
“未免也太世俗了吧?”
“是有点。不过,用心维护的东西才能长长久久。”
所以沈彧才急切地想要去他父母跟前卖乖,他再不动,她就要亲自去找荆条了!便鼓着腮帮子道:“咱们是不是该去长辈那里问候一下?”
聂珩伸手戳了戳,她还是不懂有些东西是不需要维护,噢不,是不被强求的。
这时聂旭景想起了传达父母的意思,“嫂子不用急,爸妈倒时差,可能已经睡熟了。他们交代过,你们回来后不用特地去问候,反正晚饭要一起吃的嘛!”
沈彧这才松了口气,挨着常星落落座,便被抱进怀里,时不时还咬个耳朵。聂珩也没去打扰她们的悄悄话,就近坐到聂旭景旁边。
“你们怎么不回房间休息?接连折腾了两天是挺累的。”
“哥别听他俩胡说,正好夜间飞机,虽然不怎么舒展,但我们又不像爸爸妈妈,对睡眠环境要求那么高,睡是睡够了的。”
聂郁李接着聂旭景的话继续说,“嘟嘟和小麒麟是在跟你撒娇呢!”
在兄长的注视下,两个小家伙登时不好意思起来,聂桑柔咬八字饼的幅度都变小了。不过聂珩其实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可可爱爱的弟弟妹妹,只能略显生硬地转向聂旭景问道:“你怎么也一起来了?父亲没将你安排去陪同招待宾客一起过来?”
这是他在聂辰的婚宴上承担的重要角色,只是有点想当然了。他没有太多少爷做派,聂旭景却相当符合对有钱人家的少爷的想象,无论是骄纵任性的部分,还是没有安全感的部分,亦或者正是安全感的缺失让他习惯了用尖酸刻薄来武装自己。总之,写进书里挺好看的,说出话来就不怎么讨喜了,除了少部分与他志同道合的朋友,人际关系搞得并不怎么样。
“哥,你这是在为难我,还是为难宾客?这种事泽哥、呈哥擅长多了!再不济嫂嫂家的叔伯子侄,一个个一表人才的,往那儿一站,什么都不做,面上就有光!”
这倒得益于两家高度重合的宾客名单。不过聂珩关注的可不是这个,“既然知道自己的臭毛病,为什么不改呢?是想自绝于大众?”
“我可没这么想过,真自绝于大众,书可就卖不出去了!我这是以个性博共性,往大了说,叫变革!”
聂珩很想让他去好好读读历史,了解一下什么叫变革。谁料常星落抢了先,“往小了说,叫出圈?也挺好,粉丝多了,催更的声音也就大了,就看聂大作家会不会被烦到勤快点儿!《落日余灰》你鸽多长时间了?再不更,我就曝光你的地址,让书迷爆破你家!”
“常姐姐,这样太不道德了!”聂桑柔赶紧抗议,“曝光他私宅就差不多了!一会儿我告诉你地址!”
怎么还带背刺的?深知妹妹和常星落各自底线有多低的聂旭景赶紧制止,“小桑,你够了!这女......子真干得出这种事!”
“你说什么?”
“没有!学姐,我的意思是......其实,我没有那么懒!这不是前段时间我哥调养身体,被拉了壮丁,忙嘛!不过即便忙,编辑部存稿至少也有十章,至于为什么被压下来,你问压下来的人!”
聂旭景所属的出版社名为销夏书局,是近年来在青年人中间风靡的文史平台。十多年前在其快要倒闭之际聂钊华买下了它,不过并没有花费太多心力在经营上面。免于倒闭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它依旧固执地维持着不带热门标签,不迎合主流趣味,专心对典籍名作推陈出新的传统,艰难地在出版业日益萧条的大环境里挣扎。直到7、8年前同名网站和App面世,文学样式在传媒革命中折射出广播剧、科普视频、朗诵会等等更受年轻人喜欢的形式,又质量口碑上乘,很快从小众圈子扩散开,然后带动纸质书的销量,逐渐扫去过往颓势。
压下来的人没好气道:“你还好意思说?让你修改,为什么不改?要不是李编将事情捅到我这里,你岂止出圈?你是要出事!”
闻言,前一秒还在催更的书迷瞬间紧张起来,有大瓜!
“叶世伯是什么人?父亲心中的愧疚和遗憾!”
这倒不是假惺惺,聂钊华至今与孩子们谈及叶晖,依旧以“叶世伯”代称,似乎想在他们心中为叶晖留下哪怕一丝对长辈的敬意。只是这些比起叶家的结局到底不那么重要了。
“新章一发,他能看不出书里的余晖是以谁为原型创作的?你是想被赶出家门?再者,网上关于你身份的猜测已经够多了,你要公开,没人拦着你,但以这种方式?外界关于聂家,关于华世的议论也够多了,我们可不想因为这种事情出圈!”
聂旭景却眼睛一亮,“哥,你也看我的书啊?”
聂珩被他的狗狗眼看得有些不知所措,警惕地点点头。
闻言,常星落赶紧拱火,“就是不晓得珩少对跨书存在的玉男有什么看法?”
“那个阴魂不散的绿茶婊?”他的耿直让除聂郁李和聂桑柔外的知情者们皆无话可说,显然这老哥没觉出那个阴魂不散的绿茶婊的原型就是他本尊,当然也可能是他完全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在理智和情义之间不停反转的神经病,继续不留情面地抨击,“一个不伦不类的缝合怪!极端理智和有情有义集于一身,只存于小说家美好的幻想!”
“为什么?”聂旭景有些不服气,“感性与理性不是对立的存在,它们都是人类的意识!既有极富哲学家气质的诗人,又有诗人哲学家,为什么现实中不可以有在该理性的时候理性,该感性的时候感性的人?”
“再富有哲学家气质,他也是诗人;语言再优美如诗,他也是哲学家。我同意你的观点,感性与理性并非对立存在,但反映到人身上和人做的事上一定会有所偏重,在该理性的时候理性,该感性的时候感性的人,同时也可能在该理性的时候感性,在该感性的时候理性!何况前提——该理性和该感性的时候,是基于感性还是理性的判断得出的结论?当然,人可以得出多个结论,但决定和行为最好只有一个。”
“哪怕得一条道走到黑,走到底?”聂芮麒突然冒出来灭火或者拱火。
这个孩子还真是聪明又危险,聂珩又看了看聂旭景,相比而言,倒更像是个傻白甜。凑过去,有些怜惜地理了理他的刘海儿,“那也是他自己的判断不是吗?愚蠢的人接受自己选择的愚蠢命运,不也挺合理?”
“可如果......并非他的选择呢?”
“这就要看他是否有过说不的可能了。能够拒绝却没有,就不是单纯的受害者。”
“二哥可真残酷!”
“因为我还没有资格去做一个仁慈的人。”
无论温柔,还是包容,都需要很大的力量。而如今他最多就是有些勇气。
“总之,叶家的事整个婚礼期间不准再提!常大小姐要追更,回去我让编辑邮一份给你,烦请不要外传!”聂珩并不是怕聂旭景头铁冲撞了父亲,在家里怎么围炉夜话都成,这事一来不适合公开场合,二来,“沈彧的二伯二伯母晚点就到,可别因此惹了人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