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省城的某一购物中心,购物结束,我和高同义还有他新结识的女人坐在稍微静一点的树荫下休息。又到周末,我没有回家,高同义邀约我去省城玩。星期五的晚上,我打电话给柳春花,想告诉她,周末我不回家了,要同高同义上省城玩。电话打通,就听到噼里啪啦的麻将声。“我打着麻将,有什么事,明天再讲,”柳春花挂了电话。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一个大世界就这样缩小着。星期六的晚上,柳春花打来电话。
“你在那里?”
“我在高同义家,和高同义在一起。”下午,我们就从省城坐车回到高同义的父母家。
“你真会撒谎,看来我和张三都被你顽了,可怜张三,他对我那样痴情。”
一提到张三,我就来气。
柳春花带着哭腔的语调说:“外人说,我还不信,要不是李姐告诉我,打死我都不会信,你会背着我去找女人,呜呼!……,我不想活了,你告诉我你在哪儿,呜呜!……”
手机里同时传来柳春花的哭声和儿子的惊哭声。
第二天中午,我赶回到家,家里空荡荡的,除了空气还是空气。我打电话给柳春花。柳春花说她和李姐她们洗温泉才回来。“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问。
“我不会再回来了。”
“我来喊你。”
“除非你给我跪下,跪下来求我,要不然我就不回来。”
“我库星上不跪天,下不跪地,中间不跪父母。”
“呵!我知道你不会。”
我和柳春花几乎是同时关了手机。
三个月后,当我的双手再度抚摸柳春花的脸庞时,她的脸依旧光滑粉嫩,只是脸颊和脖子处有几条轻微的疤痕。我的手指游走到那两道疤痕处便停留下来,我用手指的指肚摩擦它、轻轻地敲打它。两道疤痕像两道淫亵的目光躲闪着卧室里的灯光。柳春花抽噎着,任由泪水簌簌滚落。温热的泪水一滴一滴地渗透在我宽阔的胸膛上,和着灯光的折射,在莹莹闪烁。
“我过够了,我还是舍不得你和儿子。那天离开小站回到我妈家,我想过回来,但我没有勇气。第二天,我和李姐她们洗温泉回来,晚上我又去茶室打麻将。我妈拿着根木棒到茶室,把我双脚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经过这些事,使我明白好些东西。我错了,我舍不得抛下你和儿子。我妈打了我以后,我就去找李姐。李姐把我介绍到一家酒楼上班。酒楼是她朋友开的。那个地方的治安很不好。一些混社会的人,拉帮结派,对那个地方的烟草行业、菌子行业强买强卖,一些小采石场、沙场,被他们强行霸占为己有。我的脸和脖子上的疤痕就是被一个叫‘坤哥’的老大的媳妇抓的。‘坤哥’经常到我们酒楼来包席,他让我跟他去送礼,我就去了。那礼金估计有好几万,用报纸包着,装在大信封里面。第二天,那个‘坤哥’的婆娘带着几个人冲进我上班的那家酒楼,让我下跪。我宁愿死,也不跪。那几个小混混,在“坤哥”婆娘的指使下,用钢绳抽打我。别为我难过,我没事。这次,我真的想好了,你呢?明天我们去复婚。”
2009年距离过年还有几天,柳春花离开了那家酒楼。过完年,我们又重新走到一块。柳春花的家人买了一辆面包车给她开着跑客运。
平静的日子才过了半年,我被抽调到一条将要开通的铁路新线工点上。三个月的连续奋战,确保了铁路新线如期开通。新线开通,我回到龙街渡车站。又一个周末,我休息回到家。下午,柳春花静静的、冷冷的涂着唇膏,很久才涂好。柳春花涂好唇膏后,轻轻的,带上房门,走了。
两天后,柳春花发给我一条短信:“儿子你放心,我会把他养大。如果你想以后还能再见到儿子,明天来民政局离婚。如果你不来,你永远见不到我和儿子。”
“我的孙子!……,呜!……”
我在整理书柜,父亲走进我的小卧室,问我柳春花和他孙子那里去了。父亲说:“你们客厅里的灯,有好几天晚上,一整夜通宵都在亮着,我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在家。”
我告诉他我又离婚了。我想父亲应该高兴才对,因为他一直反对我复婚,没想父亲一声悲鸣。
父亲的一声恸哭,惊起房前屋后树丛中的鸟儿。鸟儿们惊慌着落到另一间房顶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小站的夜幕降了下来,一只乌鸦仍旧在夜幕中盘旋……
一列火车飞驶过小站,把沉旧的往事留给了黑夜。
“完了,完了,我这个家彻底完了,都是怪我第一步没走好,造成今天这个局面。既然是复了婚,就要在人前人后争口气,好好地过你俩的日子。”父亲面如土灰,形如僵尸。最后他说:“你姐也离了,当初叫她不要嫁,她不听,我连拖带打把她从那个男人家拖回家来,她还要跑着去嫁那个男人……”这一句话,父亲好像没有用嘴讲。
父亲走后,我翻到了我读技校时的那本日记本。日记本依旧如初,那个美妙的梦依旧还在。我在那个美妙的梦下面写道:
我只是一粒流沙
我多想趟过你宽阔的河岸
可我最终
还是一粒流沙
最后,我合起笔记本,掐指一算,那年的那月,那晚,我醉得一塌糊涂,那个美妙的梦,现在应该是它最好的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