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后来,楚晚棠的叔父楚温漓算出他父母的星运已陨,这才知道了他父母下山后的第一个消息,也是最后一个消息。
如今他跟城隍坐在这里听着他父母的事,内心并没有多少波澜,楚晚棠倒是更好奇城隍为何会对他如此恭敬。“承蒙城隍大人照顾,晚生感激不尽。”
“哪里,道长既来庙中许愿,这便是本官应尽之责。”城隍面带微笑,态度更是挑不出一点毛病。
楚晚棠在心中酝酿了一番,最终还是问道:“晚生还有一惑不解。”
“但说无妨。”
“俗话说,无功不受禄,城隍大人为何对晚生的事如此上心?”
还没等城隍开口,楚晚棠又道:“可别说这是您应尽之责,大人日理万机,每日上香的人便足够您烦劳的,我一介藉藉无名之辈,又为何单单入了您的眼?”
城隍干笑两声,“道长玉骨之姿,飞黄腾达指日可待,说不定日后还要多多仰仗道长,本官自是尽心竭力。”
楚晚棠不想听他扯,但也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只道:“恐怕是要辜负大人一番厚望了,晚生愚钝的很,也没有什么上进之心,毕生所愿,不过守护好禁制罢了。”
“楚家世代守护禁制,道长难道没有看出来这禁制就要散了吗?”
楚晚棠微微一笑,“晚生的事,大人倒是知道的很清楚。”
“额...哈哈哈,”城隍忙转移了话题,“冥界阴寒,生魂不便久居,楚道长若无其他疑问,本官便让柳木童送你回去吧。”
楚晚棠颔首道:“叨扰了,此番多谢城隍大人,日后若有机会,晚生必定亲自前去还愿。”
楚晚棠随柳木童回了道观,他此番是生魂入了冥界,算是灵魂出窍,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己的身体躺在那儿。
楚晚棠回了魂,柳木童见他醒来便朝他做辑,“生魂归元,阴司事了。道长保重,在下先行告辞。”
“嗯,慢走。”
柳木童都走的看不见影了,楚晚棠还站在窗前,他在想禁制的事,原本以为禁制削弱是凑巧,可城隍一语道破,禁制不是削弱,而是要散了。楚家世代守在这里,这是祖上留下的规矩,可如今禁制一散,他们也就没有了留在这里的必要。
其实楚家世代观主都不是很清楚他们守在这里到底守的是什么?为什么这里会设下禁制?这楚晚棠仔细想想近来发生的事,好像除了云楚,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了。
可若是因为云楚的话,那她到底是个什么来历?她自醒来便魂元有缺,如今的云楚不过是本体魂元的其中之一,那她其它魂元是不是也如此般一样被禁制封在什么地方?
楚晚棠正想着,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他回头,只看到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从门后探出,眼睛对上他的视线呆呆的眨了几下。楚晚棠失笑,招呼云楚过来。
小姑娘后脑勺的头发乱成了一团,几撮秀发纠缠着,上面还别着一把木梳。楚晚棠小心翼翼的把她的头发梳开,打量了一番,“我叫姑姑带你去镇上吧,买点衣服头饰什么的。”
云楚摇了摇头,随后抓住他的袖子扯了扯。
楚晚棠会意,“是要我陪你去?”
云楚点了点头。楚晚棠笑笑,揉了揉她的脑袋。
小姑娘是鬼身,当然不能就这样带着出去,楚晚棠给了她一个香囊,“戴好。”云楚接过来认认真真地戴在脖子上,又捧起来闻了闻,抬头眨着眼朝他笑。
这香囊楚晚棠亲手所做,上面有阵法和符箓的加持,不仅可以掩盖她鬼的身份,而且还可以让她像正常人一样进食,不用只喝血了。
镇上的衣服没什么好看的,楚晚棠带着云楚逛了几圈也没买来。
“最后一家了,买不来就让姑姑给你做一件。”
云楚点点头跟楚晚棠进了店。
好在这家还是比较靠谱的,楚晚棠一眼就看上了上面挂着的一件深红色的连衣裙。
卖衣服的妇人看到楚晚棠领着云楚进来的时候明显愣了一瞬,随后堆起满脸的笑容迎了上去,“观主,您这是来买衣服?”
楚晚棠低头看了眼云楚,“给她买的。”
妇人看着观主领着孩子来买衣服觉得奇怪的很,只是好奇归好奇,她是半点也不敢多打听,只笑道:“这小姑娘生的可真是好看。”说着又弯下腰对云楚道:“来,看上哪件了,阿姨给你取下来试试。”
云楚有些认生,怯怯地往楚晚棠身后躲。
楚晚棠牵住她的手示意她安心,随后朝妇人道:“试试上面那件红色的吧。”
“哎,好。”
不得不说,红色真的很适合云楚,她生的原本就精致的很,而红色更是为这张脸平添几分惊艳之感。
楚晚棠见她有些局促地站在那儿,上前走了几步,摸了摸她的头发,笑道:“好看。”
卖衣服的跟着附和,“这闺女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你们这儿还有这种裙子吗?”
“哎,有有有,来,您这边看。”
楚晚棠带着云楚回去的时候拎了一包的衣服和头饰。小姑娘老老实实的坐在凳子上,他拿着梳子在给她编头发。
“放心,姑姑她就很喜欢编头发,我跟着见过几次,不会给你编的很丑。”
云楚点点头。
楚晚棠的手很巧,编出来的发型不仅不丑,还很好看。云楚坐在镜子边好奇的看着里面的人,一会抬手又用摸摸自己的发辫。
“你再摸一会儿它可就毛了。”
云楚回头笑笑,不摸了。
楚晚棠最近很难心平气静,先不说禁制一事,他的灵婴云火也遇到了瓶颈。
灵婴云火分为六个阶段,分别是元灵,成婴,至阳,帝封,冰焰,寒云化。
元灵之阶,可使百鬼退避;成婴之阶,可使厉鬼伏诛;至阳之火,可焚天下污浊。至于帝封、冰焰、寒云化,书上并未有记载其威力如何,因为古往今来能练成灵婴云火的人少之又少,这不光是天赋的问题,更是时运与天命的问题。据书册上记载,古往道士灵婴云火最多练至至阳阶段,传说道门的祖师倒是练到了冰焰之阶,但因他甚少出手又生性喜静,很少有人见过,代代传说下来都把此人传成了神仙,所以道门史册所载之事往往不包括他。
能练出灵婴云火的人百年难得一遇,只是楚晚棠天赋异禀,少年的时候便已将灵婴云火的元灵阶段练的炉火纯青。如今的楚晚棠已把灵婴云火练到成婴中阶,只差半阶便可跨入至阳,也就是古来道人除道门祖师外灵婴云火的最高地步。
楚晚棠合上了书,单手扶额,他也明白进阶一急不得,但像如今一样毫无头绪,着实令他心生烦闷。
楚晚棠出了后院到前面正厅,“小浩,把观里人叫来,有事要议。”
这外姓的小弟子听见观主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吓了一跳,随后反应过来急忙应道:“是。”
楚晚堂坐在主位上。底下坐着他三爷,姑姑,大伯,还有一些外姓弟子。
“最近禁制要散的事想必姑姑伯伯们已经感受到了,今天主要是谈谈诸位对今后的看法。”
“这......”底下一阵议论声响起,最后还是楚温妤先道:“我认为咱们家虽时代守护在这儿,但并没有任何规定说我们永永远远都不能出去。如今这禁制既然要散了,那也是天命使然,我们就此离开这儿也未尝不可。”
楚温尧不这么认为,“可谁也不知道这次禁制要散到底预示着什么,如果我们就此离开带来的是永远不可挽回的祸患,又该怎么办?”
楚温妤道:“那我们一直干等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如果到时候禁制真的散了,外面的人迟早会发现这里,我们不可能再做到与世隔绝。”
......
楚晚棠跟三爷一直没说什么看法,其他的外姓弟子也没几个敢吭声的。楚温妤跟楚温尧一直观点相反,争执不下。
楚温尧忽然道:“我前几日已用符纸传信给温漓说过这事了,不如我们等他回信了再议。”
楚温妤听到这话突然脸色一变,直朝楚温尧使眼色。楚温尧后知后觉也发现不对,闷闷的不再说话。
也是,观主还没有发话,哪里轮得到他来自作主张,不经商议给前任观主楚温漓私自传信一事则更是不妥,有点僭越的意思。
楚晚棠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其实他自己倒无所谓,都是楚家之人,没有什么僭越不僭越一谈。但他自小也都明白,他们怕他。楚晚棠从生下来便被定为下任观主,少年时期就练出了灵婴云火,又是玉骨之姿,道门之法、阵法、符箓之术更是样样精通。若是只拥有其一方面,或许会被人认为是天纵奇才,细心呵护。可他方方面面皆为精通,那便是可怖了。再加上楚晚棠生性清冷淡漠,少与人亲近,所以不光是外姓弟子,就是他们楚家的人也多少对他有一点犯怵。
“那就按大伯说的,待叔父回信后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