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二花办公桌的抽屉仿佛是个百宝箱,瓜子、苹果、饼干、小包榨菜……什么都有。
办公室人没其他人时,她松鼠啃松子般吃起来。当然不忘分陈小东点。
陈小东觉得一个大男人在办公室吃零食不大好,“我们这里上班就这个样子,放心,团和尚一年也难得到我们办公室来转上一次。就是看见我们在吃,也不会说啥。”
孙二花不由分说,往陈小东桌子上一放,弄得陈小东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最后还是扭扭捏捏地吃了。
有来无往非礼也。吃了人家的得还。他上集市依样画葫芦买了许多零食,他的抽屉也变成了百宝箱。
办公室人没其他人时,陈小东和孙二花有一搭没一搭地撩着天,一边翻看着报纸。东海日报、加海日报、加海晚报。
孙二花不看报纸,说这蝌蚪样的字看多了头疼,报纸上说的都是大事,小老百姓要知道这些干嘛?
早晨陈小东都早早起床,上集市吃完早点,回到办公室,抹桌子、打开水。孙二花进来时,他已坐在办公桌前看报纸了。孙二花总说上句,“呦,小陈真早。”
厂里部分工种实行三班制,日班早晨7点上班,11:00吃中饭。中午工人们都不回家,休息一小时,12点上班,下午3:00下班。中班则下午3:00开始上班,晚上11:00下班。夜班11:00上班,7点下班。
常日班则是8点到17点,中午休息1小时。
工人们都喜欢上中班和夜班,这样回家还可以下地干些农活。
孙二花让陈小东把食堂和仓库的事管起来。
九点光景,他上食堂去。此时菜已买回,食堂里的人正在忙碌。
这地方的人喜欢把在食堂工作的人称为“饭甲鱼”。
食堂里五只“饭甲鱼”有的在淘米、有的在洗菜、有的在刷洗锅子和墩板。
身材都不高,都有点微胖,各自忙碌的样子倒真像甲鱼在爬。
3只是男“饭甲鱼”,2只是女“饭甲鱼”。
陆毛毛是食堂负责人,油光满面,五短身材,很符合“饭甲鱼”的形象。
看到陈小东,丢下手上的活,恭敬地招呼,“陈科长,你来视察工作。”
陈小东刚听到他的名字,不由联想到背上长满绿毛的乌龟,心里觉得好笑。“陆师傅,说啥个视察?来转转看看。”
“陈科长你作作指示。”陆毛毛说。
陈小东心里好笑,一个鸟副科长,作个鸟的指示,但面上还是一本正经,他想了想,说“饭菜卫生最要紧,特别是夏天。陆师傅这方面要看牢,把好关。”
“好的好的。”陆毛毛头点得像鸡啄米。
每天下午陆毛毛都要来报帐。
青菜几斤、萝卜几斤、豆腐几斤、鱼几斤、肉几斤,每斤价格多少。
陆毛毛身上有股很浓的油烟和菜肴混杂的味儿,闻着这股味儿,不用去食堂就知道今天吃什么菜了。
食堂实行的是供给制。
每天的饭菜数量是固定的。晚上的菜就是中午烧好的菜,夏天为了防止变质,食堂里的4台吊扇开到最大档,走进去像进入了正有飞机轰鸣着起飞的飞机场,连面对面讲话都有些难于听清。
五个人下午留一个守在厨房间,其余的都去休息了。
等到下午4点半光景再来,热热中午的饭菜,让上中班的吃了再上班。
仓库里是两个保管员,都是女的,莫永红和步林珍,都是四十多岁的妇女。
每天12小时轮换。
每天陈小东从宿舍下楼时,都要经过仓库门前,他楼梯下来时,会望上一眼。
仓库的大门都是敞开着,除非下大雨才关上。
仓库里,主要是生产出来的牛皮纸瓦楞纸的存放。其他的,则是各个车间所需的机修物品,工业毛毯,废旧办公桌等。堆放的哈算齐整。
有人来领东西,保管员登记一下;仓库成品纸出货,出货单一收,让装卸车装走就是。
没人领东西,保管员就发呆。
印象中,莫永红和步林珍,无论是谁上班,表情都木木的,近乎于无。
仓库实在没什么好看的,不如食堂里菜肴看看来得有味道。
陈小东每天上下午去查看一遍食堂和仓库,都用不了多少时间。
看完就回后勤科,听笑话、吃零食、讲笑话。
陈小东在宿舍墙上贴了梅艳芳、张国荣、林忆莲、刘德华、张曼玉、林青霞的宣传画。
他最喜欢小眼睛的林忆莲,那张专集《爱上一个不回家》的封套上的林忆莲,头斜斜地靠在沙发上,手似垂非垂搁在胸前,神情庸懒而落寞,令人百看不厌。
周末回家后,陈小东上街买了个本县电视机厂生产的黑白电视机,买了个卡式录音机。
水电工来安装了吊扇,孔美萍还给他拎来个海鸥牌台式电扇。
每天的生活很简单,上班、下班,办公室,宿舍。
住在厂里,陈小东发现,生活中多了寂寞。
一个人在宿舍里,只有自己的脚步陪伴。
乡镇企业都是本乡本土人。
晚上除行政上值班外,全部回家。工人上完夜班也是连夜回家。而值班都是在办公室里。
宿舍长长的走廊上,晚上回荡的只有自己的脚步声。
他只有把卡式录音机开得震天响,驱赶无聊和寂寞。
他听林忆莲的《灰色》、《依然》;听齐秦的《狼》、《大约的冬季》;听沧桑的王杰的《一场游戏一场梦》。
国内歌手中,最喜欢的是崔健,一身黄军装,冷酷的神情,《红旗下的蛋》、《一无所有》。
崔健的摇滚对于大学生来说,具有很强的杀伤力。他在厕所里拉大便憋得难受时,就会愤怒的唱起《一无所有》,用力一憋,大便就顺畅了。
他回海川县城时,买了不少打口磁带。打口带是海关截获后打口处理,结果又流到市场的原带。
他听麦当娜,《宛如淑女》性感的声音,颇具杀伤力。莱昂内尔•里奇《Say You,Say Me》(说你,说我),听出了隽永辽远的感觉。
最爱听的外国歌曲是卡伦卡朋特的《昨日重现》。特别是中午时分,吃完饭叼支烟,懒洋洋的身子靠在墙上,“hen I was young I'd listen to the radio /Waiting for my favorite songs/When they played I'd sing along, It make me smile.……”当卡伦卡朋特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像是一把匕首,直接刺中了心脏,感到人的身子在不断地沉下去,从二落沉到一楼,从一楼沉到地下……。
听这歌的时候,他就会想起徐雪。已好久没有她的消息。暑假里后来的日子,他给他写了好几封信,寄出去后一直没有消息。
他找了几次没有找到她,她也没跟他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