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你和我都被他玩了
书名:流沙 作者:夕村以北 本章字数:4261字 发布时间:2022-08-10



周末休息,我回到小站。朋友老宋叫我到他家帮忙挖鱼塘。

我和老宋在毒辣的太阳下面,在老宋家的一块荒废的水田里,一锄一锄地挖开了。李洁在一旁帮忙,她把刨起的土坯一块一块地垒起来。休息时,李洁问我:“你媳妇给你赢了多少钱?”

“她能赢多少钱,”我唉声苦笑。

“有些事,我们做朋友的都看不下去了,你也不想想,人家在背后怎么说你,”老宋说。

老宋的一句话,仿佛一把锋利的刀子插到我的心里,我揣测着老宋话外之意,不便深究刨底。

第二天,我要去龙街渡车站上班。临走时,我在茶几上留下一张纸条给柳春花:“我再讲一遍,希望你以后,晚上不要再去茶室打麻 将。一个女人深夜不归,这算什么,如果你执意要去玩,那么,谁将是戕害我们这个家庭的刽子手。”

柳春花依然我行我素,每天晚上都在茶室里泡着。每一次我打电话给她,都能听到麻 将牌踢踢踏踏的响声。又是周末,我回到家,柳春花和儿子刚吃完饭。我的饭菜,柳春花留在锅里。吃饭间,柳春花说:“你的一个好朋友来了,在大炮家。”

“谁?”

“田大板。”

我喜出望外,停住了吃饭,把饭碗摆在桌子上。

“你又要去找他?”

“田大板来了,我肯定要去一下。”

“不许去,你去,我就要去打麻 将。”

我犹豫了一下,重新抬起碗来吃饭。柳春花的手机响了起来。柳春花接了电话,笑盈盈地说:“给我去打麻 将?”

“不准去。”

“大不了,我抱着娃娃去。”

“一句话,不准去。”

柳春花无奈,只得勉强坐在沙发上。小站职工老马垂头丧气走进来,叫柳春花去打麻 将,说用摩托车带她一起去。柳春花问老马:“你昨晚手气怎样?”老马摇摇头,唉声道:“哎……,不行,管他妈的蛋,老子就是要有一分,输光一分,养了个白眼狼,她那知道,小时候,老子一天天背着她。”柳春花没走,老马一个人骑车走了。老马走后,我说:“老马这几天心情不好。前些天我们一起喝酒,他很难过。老马说他姑娘整天在外面鬼混。老马在大街上见到他姑娘,老马让他姑娘回家,不要跟着社会上的人鬼混,老马姑娘不但不听,还当街怒怼老马,说不是看在叫老马一声爹的情分上,要喊人废了老马。”

“可能是老马讲气话,不可能,”柳春花不相信我说的。

“你知道老马说的天天背着他姑娘,是怎么背的,老马年轻时也像你一样,天天背着儿子去打麻 将。后来老马姑娘上小学了,他又调到另一个车站。车站离学校很远,他姑娘只得住校。再后来,老马不停地调换工作地点,他姑娘只得跟着不停地转换学校。”

柳春花直愣着我,她反感我这样说她,她不相信我说的是真的,这一切是我故意编的说了吓她的。柳春花这样想着,眼帘含笑,目光却落在我脸上,审视着我。

“吃好饭后把窗帘安一下。”柳春花说着,起身收拾饭桌。

一道窗子,两块窗帘布和窗帘杆都不同程度损坏。两块厚厚的窗帘布中间部位撕裂,帘杆从中间折断,我用玻璃胶布裹起来,可没用几天,帘杆又从另一个地方坏了。我像壁虎一样贴在窗子上,这一次,再无办法将帘杆固定在墙体上。想起柳春花每天早上掀窗帘的样子,我就来气,我生气地说:“帘杆坏了,要到下个星期买来换,我早说过,拉窗帘的时候轻点,不要狠劲地哗、哗、哗地拉,现在坏了,我没本事修。”

“不是我撕坏的,”柳春花不满地反驳。

“不是你撕坏的?”我质问。

“我懒得跟你讲,你认为是谁撕烂的,就是谁撕烂的,反正,我要去打麻 将,你在家领着儿子。”

“我不领,我白天上班,晚上回家来跟你领儿子。”

“走,儿子,妈妈领你去玩。”

“去了就不要回来,你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当我不存在,”我态度坚决。

柳春花转身坐回沙发上,一种轻慢地笑,一种无畏地笑。问道:“是不是真的?”

“真的,”我答道。

“你考虑好了,我出去了就不会再回来,喜欢我的人不止你一个,只要我随便吱一声……”柳春花还是在笑,一种自满地笑,一种高傲地笑,一种毫无羞 耻地笑。老宋的话又在我耳畔响起,我的心像猛然被一只手捏着。

“滚、滚、滚远点,”我心里窝着一团火,大声嚷叫起来。

柳春花从容站起身,转身进卧室。手机拨通了,从她脸上看不出一丝不快和沮丧,她神色泰然地打电话,不时传出轻盈的笑声。

“喂!你在干什么?”

电话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我在打麻 将,有事吗?”

“呵呵!没事,你想好了吗,你不是要带我走吗?走!今晚。”

“你们吵架了?”

“呵呵!没有,你要想好,到时柳琴跟你拼命,你怕不怕,呵呵……”

“我张三是个烂人,还从来没遇到让我怕过的人呢,你在哪儿?” 

“我在家,还能在哪儿,我现在就收拾东西,”柳春花边打电话边从衣柜里取衣物。

“你打电话给张三?”我倚靠在卧室的门框上,神色黯淡沮丧。

“你还能管我?我这次要让所有人吃惊,让他们想不到。”

“张三是个什么样的人,地痞,混混,流氓,”我近于咆哮地吼,完全被懵住了。我怒火中烧地看着柳春花。

“我敢说,你没有勇气打电话给他,”柳春花轻蔑地讥讽道。

“把电话拨通!”我大声吼道。那一刻,我真想把柳春花掐死在床上。我在心里骂了柳春花十次百次骚货,却没骂出口一句。没离婚时,我偶然会骂柳春花。 自从离婚后,我们又走到一起时,我再没骂过柳春花一句。一种失败和羞辱挫伤着、吞噬着我,它像两根高压线,一下将我击得昏天黑地,又像两根高压油管,不停地向我体内输入大量恶心的油液。

“砰!”

我一拳砸在门上,卧室的木门当即炸裂成碗口大的一个窟窿眼。

电话通了,我气愤地大声吼叫起来。

“张三!你是不是要女人?”

“是的,你想怎样?”

“要!要!要……要你妈x”

“说话客气点。”

“好,有本事,今天晚上,你就来我家里把人领走,我算你狠。”

“好,我现在就来。”

我把手机丢给柳春花。柳春花龇牙咧嘴地笑。我冲进厨房,从碗柜下面抽出一把砍刀。手捏着刀时,我犹豫了,张三来,自己手中的刀,真的要朝张三的身上砍下去吗。不管怎样,我决定先通知柳春花的家人。

我拨通了柳莹花的电话,透着斥责的语气说:“你们快过来,张三这个烂人,今晚要把小春带走。我是要杀人了。”

“谁?”柳莹花声调紧了一下,惊疑地问,语调中透着对小妹的谴责。

“张三。”

话到此,我挂了柳莹花的电话。

柳春花急忙拨通了张三的电话,告诉他不要来了,她姐和她妈马上就到。十分钟过后,张三打来电话,要我到外面去,说有什么话到外面讲。我要张三到家里来,张三执意不肯,要我到外面去。

我走出家门,将房门反锁起来,把柳春花关在家里。柳春花打电话给小站上的一个职工家属。柳春花把钥匙递给了这个职工家属,帮她把房门打开,一个人走出了小站。张三站在小站大门外的一块空地上。黑夜里,我凭直觉,一眼就认定是张三。

“张三!……”我大声叫起来,语气中充满着斥责和愤恨。

“你们为什么又吵?”张三问。这时,柳春花已走出了小站大门,径直往前走。张三上前拉住柳春花。说道:“小春,你不要乱来,听我的,回去。”

柳春花手拎着包,没说什么,继续往前挣扎,张三紧紧地拽着柳春花。

“走!到家里讲,”我转身往回走,张三拉着柳春花跟在后。

客厅里,张三微颤着手,递给我一支烟,一副苦恼的样子。

抽完一支烟后,张三接近痛苦地说:“我知道你还是在乎小春的,我要是不看在我们读初中时认识,我早就不是这个样子了。”说到这,张三加重语调说:“我张三,只要还有一口吃的,绝对不会让小春饿一顿。我从初中毕业混到今天,什么朋友没有。只要我吭声气,会有人收留我们的。她说她不幸福,我是答应过带她走,并且,你们直到现在还没有复婚,可以说大家是平等竞争的。”

张三又点燃一支烟,悲戚地说:“如果,如果你真心喜欢小春,我放手。我再不会见小春一面,以后打麻 将,见了面,大家绕着走。”

“如果我不喜欢柳春花,那么,我没必要离了婚,又把她接回家中,况且,我们还有一个儿子。今晚闹到这个地步,说真的,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你会跟柳春花走到这一步。真的,我就是相信她和李文杨旧情复燃,也不会相信她和你。”

我语气平缓了下来,但思绪很纷乱。

张三低沉着头抽烟,柳春花坐在客厅另一侧的沙发上。柳春花微扬着脸,略微往窗外偏转的脸,显得不可一世。

“如果你真心喜欢柳春花,可以!……”我加重语气说:“我希望你们走正常的渠道,不要做鸡鸣狗盗之徒。你明天到柳春花家跟她妈讲,说你喜欢她。我想,我们都是正常人。”

张三又抽了一支烟递给我,自己划燃火柴点烟。张三颤抖着手,火柴棍生硬地戳在火柴盒的药皮上,发出苦涩的火花,直到第三根火柴划完,张三才将手中的烟点燃。

“我要回去了,我劝你不要打她。”张三站起身,泪珠滴落在灰暗的脸庞上。

张三走后,我就势躺在沙发上,柳春花起身进了大卧室。

半夜,柳春花走出卧室。我一直醒着,我怎么也没想到柳春花能跟张三走得那么近,而自己却浑然不知。听到柳春花的脚步声,我侧身闭目,假装睡得很沉的样子。

柳春花弯着腰,披肩的秀发直垂到我的脸上。

“小苦、小苦,”柳春花小声叫了两声。

我装做没听见,看我不搭理,柳春花就撒起娇来。她一遍又一遍地在我的脸上亲 吻着。

“你想干什么,滚远点,”我说。

柳春花还在我的脸上继续亲 吻着。

“喊你过去,不要来烦我。”我已经无力再说什么。

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柳春花的嘴唇早已滑落在我的嘴上。

“我根本看不上这种人,只有你才是我的。张三那种人,不值得我爱。其实,我只是想气气你,试试你有多在乎我。”

在柳春花一遍又一遍的央求下,我回到了大卧室睡。

第二天天刚亮,我家的房门轻轻被人叩响。响声微弱间断,像一个病重的人在咳嗽,在向后人作出最后的遗言,可以看出敲门人力不从心。

“谁?”我问。

“我……”

一个沙哑的声音传进了卧室。

“会是谁?”我看了一眼柳春花,小声问道。

“是张三,”柳春花说。

我又看了一眼柳春花,柳春花双手拉住被子盖住了脸。我极不情愿地掀开被子,穿了衣服,走出卧室,打开房门。

张三双眼红肿,显然一晚上都没睡。他声音嘶哑地说:“你们,你们昨晚我走了以后……没再吵了?”

“你们昨晚”四字,张三说得异常的艰难和晦涩。

“没吵。”

我脸上浮出了笑意,我不知是自己可悲,还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可悲。

“你走了以后,我们就睡觉。”

说完话,我看了一眼张三。张三先是愣了一下,短暂的失意在眼角处停留着,他犹豫着该坐下来,还是立马离开。

片刻过后,张三脸上的凝云没有了,他释然了,但在眼眶里看到了泪痕。

张三递给我一支烟,这一次,他的手没颤抖。我在接烟时,看到张三的右手小指和无名指裹着创可贴,其中,小指上的创可贴被血染成红色。

张三和我一起走出了小站。临走时,张三苦笑道:“你和我都被她顽了。一直只有我张三顽女人的份。今天我算是认了,我敢说,你跟柳春花生活了几年,连她是个什么样,你都还不清楚。”

走出几步远,张三扭转过头,红肿着眼珠,燥红的脸色来自胸腔的起伏。

张三笑了,他笑着说:“前些年,老苗族赶大马车,下大坡的时候,拿不住,就只有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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