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雾气有些浓厚,自然有些寒冷。
此处为一寒舍,那栏外,却立有一牌匾,乃“话本事地。”
兴许是由于地处偏僻,鲜有人迹。
自那寒舍之中,走出一人,一身黑衣,面容颇有些俊丽,微微叹息。
自有秋风吹来,略显凄凉,此人露出身形望向舍外,并无一人,微微叹息,笑然:“长安秋花开,却与我无关,奈何于生计罢。”
话罢,便是自往那偏阁之中取出茶注,斟一杯,自抿,嘴角温和一笑,便言道:“略有苦涩,看来是泡得有些久了……”
自东方有光照射而来,铺盖而下,雾气皆是散去,此舍亦露出踪迹,是座落于城池的偏僻旮旯之地,故此鲜有人来,自那紫意落来,便自城池之外,望去。
可隐约见那滂沱逶迤二字:“长安。”
黑袍男子面露笑容,便言道:“长安啊,长安,长久而安……”话罢,便是自舍中走去,盘膝于木桌前,自抿茶一口。
似疯狂书写何物,其面容时而疯狂,时而诡异,时而狰狞,时而落寞,怪异不至,却又有无尽纸张恣意摆放在那舍中。
突然,那黑袍男子停下,只因外面有人来访,似是一仙风道骨之人,黑袍男子迎客一拜,面露微笑:“太白,怎么垠兄走后,便无处走访,便自到寒舍中来?”
那亦是黑衣男子,面露尴尬笑容,却是叹息道:“谁知无垠大婚后,便走的那般突然,不过垠兄却是带着女子离开的,看来垠兄写了如此之久的话本,似乎是有些作用。不过我倒是颇为好奇,华兄你怎么也对拟写话本染上兴趣,这东西,真的这么令人喜爱?”
黑衣男子抿茶,便是温和一笑,他便是华衫:“非也,有时写东西不仅是表达自身感受,更可将别人的东西写下,一些令人惊叹、感慨之事。”
“当然也是为了弄清楚一些东西,一些我自认为弄清楚的东西,却一点都不清楚的东西。”
太白有些茫然华衫所言,便有些无奈,抿茶,笑道:“茶的味道和垠兄一样,香甜。罢了,垠兄叫人让我带封信于你,也不知说些什么?”说罢,太白,便自那腰间取出一信封,放置在木桌之上,便是起身一拜,离去。
华衫送太白离去,便回到舍中将信封拆开,可见其中内容,还有一柄钥匙。
内容大致如此;
“华兄启。”
“华兄。无垠带清尹游历世间去了,兴许正如师尊所言,我所看凡世太过粗浅,游历世间十几年,却什么都未曾体悟到,今日便同师尊一样,带着她一同去游历,体悟曾经未曾体悟到之事,若是有一日疲惫,回到洛阳,望华兄收留。”
“此钥匙乃无垠偏阁中暗门钥匙,其中所留皆是曾经所拟写话本,有些让云姨发出了,有些我却留下了,若是华兄觉得有用,便可留下。”
“诸葛无垠,留。”
华衫将那钥匙收入怀中,将信在放入那纸封中,面露回忆,似忆起无垠独身前去那云烟阁后,自己再赶到时,那云烟阁中场景。
那时无垠和清尹二人已各自被刺中一剑,倒在了血泊之中,而另外一处,乃是已然疯癫的灵韵公主,可那灵韵公主却是睡在了另外一人怀中,而那人,头发花白,面容虽有些苍老,却依旧不失那男子刚毅之气。
华衫未有犹豫,便是朝着无垠和清尹处快速前去,亦望见那火炭之上的血肉,和那刀尖之上的血肉,面色发绀,似有些难忍,可当华衫赶到无垠面前时,看到他已然被包扎好的脚,华衫紧忙探查无垠伤口,都已缝纫,其伤口虽深,却未刺中要害,而华衫再焦急查看清尹时,亦是如此,他们二人都无大碍。
华衫松了口气,望向那头发花白中年男子,一拜,尊敬无比:“想必阁下,便是无垠恩师,风清罢。”
中年男子一脸宠溺和懊悔地看着那熟睡在他怀中的云姨,被华衫惊醒,望向华衫,便点头道:“你便是华家的后人罢。那么清尹和无垠交给你我也放心了,免得他们二人醒来,恨小云,也免得我看见他们不忍离去。”
说罢,便是准备起身离去,抱着那灵韵公主,却望向华衫言道,似嘱咐:“在无垠醒后,请告知他,此劫并非是无垠之劫,而是我之劫,是我对不起他,替我将歉意转交于他,请告诉他,‘师尊无能,不能见你大婚。师尊年岁已六十,自认为看透红尘,可真正看见的其实不过逼仄一角,师尊要带灵韵离去,再游山海,望能见红尘真正模样,若是你我师徒二人有缘,必会再见。而关于寒门,自你我二人,传承终断!’”说罢,便是离去。
而华衫默默将他所说之话记下,带无垠和清尹离去。
那云烟阁外,匡早已回来,似在等待,华衫一笑,便将他们放在马背上,归去。
华衫醒来,自抿茶一口,便是准备提笔书写,可手放在半空却是无法写下,遽尔面露幸福微笑,写下几句话语,是他们二人醒来之后所说言语。
似那日,无垠刚醒来,便是面露焦急,不管不顾脚伤是否痊愈,追问华衫:“清尹在哪里?”
华衫应答无垠:“清尹姑娘无碍,只是出去了而已。”
无垠觉华衫骗他,便是如同疯狂般,仅是穿着一单薄衣物,冲入了朦胧细雨中,去寻她,华衫有些恼怒,却也无可奈何,便自带小伞,跟在其身后。
而跑出去不过百米,便是停了下来,因为那巷陌的尽头正走来一人,她衣着白色衣裙,缓步走来,容颜在朦胧雾气已变得有些模糊,可当她看见无垠时却是停下,二人对望。
皆是冲向对方,紧紧相拥。
两人的泪自眼角涌出,混着朦胧细雨,坠入稀泥。
华衫站立在不远处,望着他们二人相拥身影,只觉心中涌动,面露欣喜无奈笑容,亦被感染,眼角有泪。
无垠伸手触摸着她的秀发,微微笑道:“清尹你没事罢?”
清尹亦羞红着脸回应道:“嗯,无碍。”
清尹伸出小手打着无垠的背部,眸中有泪:“你下次可不许那样了!”
无垠微笑,又言:“怎么样?”
说罢,清尹面容更羞红,松开无垠,不知如何言语,却又被无垠紧紧拥在怀中,便听无垠言:“清尹你知道吗?”
清尹亦感受到那温暖的拥抱,羞红散去,面露甜蜜笑容,轻声回应:“嗯?”
无垠亦甜蜜一笑,回声道:“若你是我劫,我便愿意为你,应了此劫。”
清尹被无垠话语弄得苦笑不得,回应道:“傻瓜,在说些什么呢?什么劫不劫,一切都过去了。”
无垠闭眼,轻声回应:“嗯。”
可无垠却又似乎想起些什么,似无垠离去茶园那一日,无垠最终离去时,清尹紧拥着他,自那雷中湮灭的话语声。
无垠面容轻笑,伸手触摸清尹秀发,望着她,眸中尽是柔波,言语轻柔:“清尹还记得,那日离去时,你拥我时所说之话吗?”
清尹闻此,便是羞红了脸,不敢望向无垠,羞赧至极。
无垠见此,亦一笑,话若微风,吹拂脸庞,言语简单,却温暖,自那雾中散开。
“清尹?”
“嗯?”
“我爱你。”
清尹面露羞红笑容,无垠亦一笑,双目对望,自那朦胧雾中,相拥而吻……
久而不停……
华衫一直观望,直到他们二人退回舍中。
华衫书写停下,因为眼角有泪涌出,华衫抹去,便将纸笔收下。
华衫起身,又似想起无垠和清尹的大婚之日,唯有六人到场。
其中一人,乃太白。
另外一人,乃子美。
当然还有他自己。
就连明皇都来了。
而那第五和第六人,其实是那站立在舍外一直未进来清风和灵韵二人,一直等到大婚结束,他们二人方才离去,可无垠却并不知晓。
而那之后,华衫便将他师尊留给他的话,转达给他,无垠听后,沉默了,便有泪自眼角涌出,无垠只说了三句话。
第一句:“我从未怪过师尊。”
第二句:“我并不恨云姨,反而想要谢她。”
最终一言:“其实寒门从未消失,只是散开了而已,散开在了这世间而已……”
华衫不懂那最后一句,可之后无垠却从未再言,说罢之后,便带清尹离去了,说是要游历世间。
华衫也阻挡不得,唯有放他们二人离去。
而后,华衫便是独自离去,独居在这长安城,做起和无垠一样的事情,是因为华衫想要弄清,弄清一些东西,弄清当时云姨和他说起时内心真正的情绪。
其实,云姨并未很简单的于华衫说了他与清风的事情。
而是将所有都告诉了华衫。
那时华衫问云姨:“恨清风吗?”
云姨那时回答:“恨。”
可那时华衫又问:“那云姨还爱清风吗?”
云姨却又点头回应道:“还爱。”
华衫不解,便继而追问:“爱他多一点,还是恨他多一点?”
云姨思虑了很久,便是回答道:“不知道。”
华衫沉默,唯有继续听云姨话语。
云姨说:“其实那布的局,并非是为无垠而布。并不仅仅是为了让无垠明白情,然后迫害他们二人,填补内心的空缺……”
“而是为了逼他出来。”
华衫听后有些震惊,说道:“逼谁?”
云姨听后有些悲伤地说道:“逼清风。”
云姨还说:“若不是针对他的弟子,针对他们寒门的传承,若不是我在那局中疯掉,他是不会爱我的,他也不敢爱我,可若是我疯掉,他兴许便会爱我,不对,其实他自己也早已明白,他爱着我,可是他不敢爱我,因为他不敢面对我,所以他不敢爱我。”
华衫有些听不明白,疑惑而茫然,却又听云姨话语:“算了。说来你也不懂。”
华衫问:“那云姨你是真疯,还是假疯?”
云姨摇头,似乎自己都不曾知道:“兴许是真疯呢?又兴许是假疯呢?”
“其实有个时候,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已不辩得。”
华衫疑惑更浓,不知云姨是真疯,还是假疯,却又未再听云姨解释。
华衫回忆至此,便是站起身来,手持茶杯,眼角有泪,自我喃喃道:“我似乎懂得些了,可是我还是有些不懂……”
说罢,华衫便是将茶水一涌而下,面目一凝,话语飘散。
“茶,似乎有些苦涩了……”
终
写于二零一八五月二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