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不知日月，此时，山外时间大致三更。
难得有点点月光，透到树林中间，不似之前一片黑暗。
致宁二人并排躺在一棵巨树树干上，推测一阵，复盘了百灵可能遇到的事情。
二人一番分析，倒也说得跟事实八九不离十。
致宁道：“生死关头，蔡福山到底拉了百灵一把。”
千晴咬牙道：“如果不是他，百灵不会落到如此地步。最坏的就是他！他就算死了，也不能原谅！”
致宁道：“正是，所以我之前，不好在唐计面前提蔡福山，怕刺激到他。”
千晴道：“不说是对的，唐计对蔡福山恨之入骨，要是知道是蔡福山将百灵放到树上，怕是要疯。”
致宁道：“他迟早会想到这一点。”
千晴道：“只怕和蔡福山有关的一切东西，他都不愿意去想。”
致宁看着千晴：“你说百灵会不会醒？”千晴道：“一定会醒。”
致宁道：“不知道她醒过来，知道是蔡福山最后给了她一条生路，还会不会那么恨他。”千晴笃定道：“不会。”
致宁惊讶：“你怎么知道？”
千晴道：“百灵神识受到巨创。她醒来，这些事情，包括你我，唐计，全都会不记得。”
致宁沉默片刻：“这样说来，百灵这一醒来，果真是第二世了。”
千晴道：“不记得最好，她这一生，过得太苦了。干干净净的开始新的人生，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
致宁抱着千晴：“如果有一日，我也什么都不记得了，你还会跟我在一起吗？”千晴也伸手抱着致宁：“说这些做什么，什么不好的，我现在都不愿去想。”
致宁道：“只是如果。”千晴认真道：“你如果还愿意跟我在一起，我便一直追随着你。你如果有了新的人生，我便远远看着你。你呢？”
致宁道：“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会一直守着你。”千晴道：“如果我和别人在一起呢？”致宁道：“那我也守着你，好好看着那个人。如果他对你不好，我就教训他。”
千晴眼睛湿润，脸贴着致宁心口，听着他怦怦的心跳：“傻子，别这样，你会很累。”致宁道：“你别管，那是我的事。”
千晴道：“我不想看到你这样。任何时候，我都希望你好好的。两个人再好，也无谓把自己的人生消耗在另一人身上。”
致宁道：“阿晴，我知道你的心意。我愿意这样，你不必有负担。我最后悔的是，没有及时禀明师傅，和你成亲后再进山。”
千晴道：“我们要成亲，现在也可以。”致宁笑道：“这里太委屈你，我想光明正大的娶你。你且忍耐一下。”
千晴一乐：“不知道是谁，成天把成亲放在嘴边，也不怕别人笑话。”
二人相拥良久。
千晴想到什么：“近日事多，我有话一直没有告诉你。我睡时，似梦非梦中，老是见到一个巨大的圆盘状的齿轮。上面有数个白色的圆圈，它们层层套嵌，中间有密密麻麻的白色字符和图案，只看不清楚。”
致宁道：“你许久没有做这样的梦了。”
千晴道：“这次不是梦，这些圆盘看着真切，就是存在天地某处。”
致宁道：“这样说来，你这是在一步一步接近天地的神秘法则？看来不日，你的修为又要提升。恭喜你！”
千晴道：“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以后便打得过你了。”
致宁轻声笑道：“你什么时候输给我过？”
千晴道：“我就算偶尔赢那么一两次，也是你让的我，有什么意思。我说的是真正凭实力打败你。”
致宁翻身将千晴压住，和千晴四目相对，鼻尖相触：“你说，你真打败了我又怎么样？”千晴感受到致宁的呼吸，有些意乱：“也不怎么样，放心，我会手下留……”
致宁嘴覆盖上来，和千晴唇齿纠缠。二人缠缠绵绵，心中激荡，只觉得天地之间再无他物，只剩下彼此，心中甜蜜异常。
不知道过了多久，下起了沥沥细雨，从繁茂硕大的蒲葵状叶片中漏些下来。
千晴轻轻推开致宁，看着天上乌黑云层中隐没的月明星：“快变红了。”
致宁躺到千晴边上，头挨着千晴头，手和千晴的手紧紧相握。他看着隐隐透出红色的月明星：“就这两日。”
千晴道：“月明星变红，胡苏的功力会比平日增进很多。她抓希儿，想是用作祭品，实现他们的长生之术。”
致宁看着千晴：“阿晴，希儿未必就是她要找的人。”
千晴眉毛一挑：“我？你还是怀疑，我就是他们要寻的人。”
致宁点头：“我想来想去，人和人的相遇，从来不是偶然。你和胡苏牵扯这么深，是你的可能性最大。”
千晴道：“如果蔡福山的风雷弹，是为了对付胡苏和齐涣，就算胡苏是远古魔物，那她现在也受伤不轻。我们未必没有胜算，不怕！”
致宁道：“你倒是乐观。”
千晴笑道：“当然，我可是一箭射跑过胡苏的人。我一直都不怕她！”
致宁道：“好，你本事大。我就仰仗阿晴姑娘多加照顾。”
千晴眼睛明亮，面庞明媚，笑意盈盈：“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二人叽叽咕咕聊了许久，困意袭来。致宁在巨树周围设个结界，在上方树枝挂个油纸伞遮挡细雨。
二人盖着毯子，相拥着睡去。
不知不觉中，千晴又站在那巨大齿轮面前。看着那一圈一圈齿轮缓缓转动，以往胸中的闷钝不适之感消失，很是清爽。
千晴想叫致宁过来一起看看。
看看周围，一片黑暗，只这齿轮上的字迹和图案发出莹莹白光。
她大声喊到：“致宁，致宁！我在这里，你快过来，看看这齿轮！”喊了好一会儿，周围寂静，一点声音也无。
千晴心中失望，她凑上前，想要看清楚一些。
可还是那样，不管离得多近，那些白色明明在眼前晃动，就是看不清楚。她伸手要摸，近在咫尺，却怎么也触碰不到。
千晴心中了然，这齿轮看着真实，实是虚幻，要有机缘的人才能看到。她看不明白，实是修为未到，不能勘破。
她盘腿悬坐虚空中，看着齿轮：“你呀你，一次一次出现在我面前，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齿轮仍是如常转动，不受丝毫影响。好像自宇宙初现，它便一直在这里，如一道神秘谜题，等着人来解答。
千晴问：“除了我，还有谁来过，肯定不少人吧？他们看清楚你了吗，还是一直都看不清楚。看清楚了又会怎么样？我既想知道，又不想知道。”
“你告诉我，你到底想让我知道什么，又想让我做什么？如果讲天赋，致宁、大哥和阿宣，都比我有天赋得多，他们怎么就从来没有见到过你？为什么是我，为什么？”
齿轮仍是那样，客观冷静，没有感情，没有生命。
千晴看得久了，只觉得在徐徐转动之间，它和世间一切相连接，和宇宙万物同呼吸。
它好像在起伏，有了生命一般。
千晴苦于心中无解，看得发痴。
她慢慢陷入那一片白光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