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清一离开后，又一身影闪进院中。
千晴看着来人：“阿宣，你不声不响，吓得死人。”
百灵道：“我进屋去了，你们好好说吧。”
院中一股酒气，千晴拉着齐宣坐下：“阿宣，你来迟了，方才酒已经喝完。”齐宣道：“我一直在外面树上，你这里热闹，现在清静了我才进来。”
千晴怪道：“都不是外人，怎么不进来一起喝酒。”齐宣道：“你们到底熟悉些，我来了大家都不自在。”
千晴道：“怎么说这样的话？”齐宣道：“我跟齐涣的关系，便叫大家避之不及。”千晴看着齐宣，只觉得他憔悴得很，心知经历齐涣的事，他心中必定不好受。
千晴问道：“阿宣，你明日走？”
齐宣道：“是，天一山发生如此变故，我们明日赶回去。天一山内有他的大量人手，其中不少应是妖精所变。不及时肃清，后患无穷。”
齐宣说到“他”时，停顿了一下，神色很是落寞。
千晴道：“看来天一山，有一场大地震了。不止你天一山，小春城也要大清理，将外族安插在我族的那些人揪出来。还有大荒其他各族，回去第一件，也是要做此事。大荒已经沦陷得太久，到了彻底整治的时候了。”
齐宣道：“正是，我见你们玉嶂族长和齐致宁等人，都齐齐去了执法堂，想是商讨此事。祸害不除，后患无穷。”
千晴道：“阿宣，揪出齐涣，你立下大功。回去后，想来，天一山要让你接班。”
齐宣道：“听长老们安排就是。”齐宣眼中怅然，一时沉默。
千晴知他心中所想：“你还在想着齐涣？”
“自小，他待我，亦师亦父，对我没有任何保留。做这些事情，也全都瞒着我，想来是料到有今日，不想我被连累。”
齐宣想起和齐涣点滴往事，情绪莫名，说不出对齐涣是敬是厌，是爱是恨：“他是该死，可唯独对得起我。我当日那样选择，是不想看着他的阴谋继续。可现在一想起种种过往，总归心意难平，不知道自己是对是错。”
千晴见齐宣这样，很是担心。
修行之人，最怕陷入这样对是非对错的自疑纠缠之中，心念一转，所走的道路便跟着转变。
不少修行者，就是走不出这一关，心中邪念一生，便走火入魔，改变了修行之道。
千晴握住齐宣的手，轻声道：“阿宣，你不要自责。自古忠孝两难权，你只是做了该做的事。他害死那么多人，是罪有应得。你所行，是公义之事，没有半分对不起他。”
齐宣看着千晴，目光清明了一些：“晴妹，不用担心，我所行之事，即便错的，做了便做了，也并不后悔。只有些事情，很想不通，这些时日颇受困扰。听了你的话，我心中敞亮许多。”
千晴松了一口气：“那便好，我多怕你钻牛角尖。”
齐宣看着千晴，神情清淡柔和，眼中情意溢出：“晴妹，记得少时，我们见过萤火虫，在暗夜之中，带给人光亮。那光，尽管息微黯淡，却叫人不至绝望。晴妹，你就是我生命中的萤火虫，多希望这光，能永远伴着我。”
千晴见齐宣这幅模样，又说出这番话，心中小鼓一阵乱敲。
她想到致宁，忙摇摇头，将心中生起的这丝杂念甩出脑海，心中很是自责。
她道：“阿宣，萤火虫的光太微弱了，照不了多久。我不喜欢萤火虫，带给人短暂的希望，又马上失去。”
齐宣苦笑，轻声道：“晴妹，天一山内患已除，现在山上景色最美。你可还愿意跟我回去？你要去了，我放烟火给你看。”
千晴想一想：“现在不行，还有要事要做。等事情了结，我和致宁，还有百灵，一起来天一山。我们一起去吃白糕看烟火怎么样？百灵一定非常开心。”
齐宣心下一沉，又一空：“也是，几年过去了，我还停在当初，以为还可以弥补，能够回去。我当时没有护好你，便再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千晴看着齐宣这样，心中一酸：“阿宣，你当日拼死相救，我永远都记得。只是，我和致宁，已经决定了此生要一起走。”
齐宣紧紧握着被子，声音沙哑，低声道：“这样……极好。晴妹，你老实告诉我，当日，你跟我去天一山，只是为了查明真相？”
千晴看着齐宣，有些说不出口：“是有……那个想法。”
齐宣自嘲道：“他瞒着我，你也瞒着我，你们倒是心意一致。只有我，所有的事情都被蒙在鼓里。”
千晴落下泪来：“阿宣，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如果让你不开心，对不起！”
齐宣伸手替千晴擦掉眼泪：“你别这样，我不怪你。你就算利用我，也说明我对你有用，是不是？至少在你心里，我不是一无是处。”
千晴不知道怎样面对这样的齐宣，万分后悔：“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阿宣，你别这样。你放过自己，错的人是齐涣，是我！如果时间重来，我不要真相，也不去天一山。阿宣，我真的后悔了，对不起！”
齐宣笑道：“可是你在天一山的那段日子，是我最开心的一段时光。晴妹，除了寻找真相，你对我，就没有一丝丝……喜欢？”
千晴停顿片刻：“阿宣，年少时的情谊，我铭记于心。我……喜欢过你，你是我第一个……心有好感的人。只是，齐涣的事一出，我们便……再无可能。”
齐宣缓缓道：“果然……造化弄人。”
他唤出一柄用气炼铸的软剑，递给千晴：“我说过要送你的剑，现在总算可以给你，可惜不是我们一起锻铸的。”
千晴双手接过软剑。这剑发出莹莹白光，和齐宣的把柄形制相同，只尺寸小了很多。
千晴将剑装入空间袋：“多谢！阿宣，你就是别人黑夜中的光，你不需要萤火虫。”你曾经，也是我黑夜中的光，千晴心道。
齐宣深深看着千晴，起身离开。
千晴不再说话，坐着仍是不动。她心中难受得很，久久不能平复。
齐宣走出院门后，手捂着胸口，只觉得疼痛异常。心口那里，放着千晴送他的白色石头。
齐宣手一用力，石头“咔嚓”碎裂，如同他的心。
像是杀死了过去的自己，齐宣收敛神色，表情肃然，眼神也变得幽暗深沉。
齐宣神情冷漠，踏着清冷的月色离开，不再回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