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六世轮回，我做了六世旁观者。
一世似一梦，轮回中我没失了记忆，却不能言，不能行，我的元神只能凭依在宿主身上，观世间百态，感悲喜癫狂。
猴子的法与众不同，我凭依的不止后世，也有前古。
我见过一个叫白起的凡人以杀伐入道，也见了一只九尾不用妖力灭一国，我还曾附在一只蠢鸟身上，看它自生到死只往海里丢石头。
经的多了，我也愈发淡静，曾经的妖王天性逐渐远释，本我却更通达了，随着境界的提升，以前我脑中苦思未果的法术，如今转念即通。
本来只差最后一世，我便能回到无量山前的妖躯中。
因为只剩一世，猴子留在我元神上的法力也不多了，这本来是没错的，可这次穿越时空弥伦时，我的元神却经过了昆仑天虚。
那是万年前，真圣西王母的界。
那生性多疑的婆娘察觉了隐约的时空波荡，从虚宫打出一道仙术，抹碎了轮回传输，猴子附着的法力没了，我的元神也伤了。
我只能降在一头山间黄牛身上。
万幸，那恶婆太过霸道的仙力把时空弥伦的碎片也打入了我的元神，有了这碎片，我也能间或规避时空因果，偷着凝聚一丝丝妖力了，慢慢积攒个百八年，我自己也能利用它回去。
当时我一丝妖力也没有，俯身的牛躯也患着隐疾。
恰巧遇到了这牧童上山。
“牛儿牛儿，你便跟我回去好么？……”
“…我每日寻最好的草给你，牵你饮最甜的山溪，行么？我决不使这鞭打你，也不骑你，你便跟我回去吧，行么？”
“…哥哥嫂嫂要我带九头牛出来，牵十头牛回去…若没有十头，便不让我回家了…你便跟我回去吧…我一定好生待你，行不行…”
“你若不跟我回去，我便无处可去了……”
由于我凝聚妖力也需要个安妥处所，便跟着他回去了，这牧童竟懂得些山野偏方，他每日采些药草，医好了我附身的牛躯。慢慢的两年过去，小牧童倒也守信，将我照顾的无微不至，省了诸多麻烦的我便一心一意的凝聚妖力。
青芒山绿景如黛，每逢初晨能汇集少许天地灵气，于我有益。自我一次驻足不走后，牧童便知我喜爱此地，每天都来走上一圈。
今日也是如此，牧童悠悠吹着笛，远处几头家牛悠闲的啃草，我便凝炼天地灵气，这灵气能炼入元神，转化成妖力。
到日升东南时，我灵气吸够了，便起身想走，阿牛却只愣愣的望着云不动。
我走过去，用蹄踢了踢他。
阿牛没动，依旧看着云说：“牛儿，你说天上真有神仙么？”
“…以前阿母说，阿牛只要乖乖的，天上的神仙会看见，便会让阿牛过的好。”
“可是哥哥嫂嫂却还要赶我走，我做错什么了吗？”
我不知该怎么答他，这诸天都是有神仙的，可这神仙，却从不救世人。
幸好我也不用答他，我只是一头牛。
之后的几天，牧童依旧每天带我到青芒山，我的妖力与日俱增，阿牛却再也不摘果捉蝶了，每日只怔怔地发呆。
我知道原因，牧童兄嫂对他愈加刻薄，破衣烂饭还在其次，那妇人一天到对他晚冷嘲苛骂，牧童在她口中成了多余之人，那男人也漠着脸视若无睹。
今天的青芒山风景颇佳，细如牛毛的雨丝被风一吹，润的漫山如翠，遍地绿草变得晶莹好看，还有两只大个儿的蠢蝶也被这雨淋了，跌跌撞撞的飞不起来，笨拙的好笑。
可牧童却连笛也不吹了，只凄哀无神的望着远处，牛毛细雨落下，慢慢打湿了他的短衣，青竹笛也从手中滑落，半边浸在雨泥里。
我突然觉得这青丝春雨真是讨厌，远处那翠山也让人越看越烦，遍地绿草更是乱七八糟的。
我甩甩尾巴站起，不想修炼了。
到了夜里，牧童突然病了 。
许是淋雨受了风寒，他烧的神智不清，只躺在牛棚里胡言乱语，嘴里一会儿阿母一会儿神仙，草屑和泥水裹了满身。
夜雨大了，天上雷鸣电闪，牛棚外落雨滂沱，那一男一女在屋内斟酒食菜。
我不知道天上到底有没有神仙，但地上妖魔是有的。
第二天，牧童的哥嫂暴毙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