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四月初四,乌云密布,狂风大作,眼看着暴雨就要落下,怀安县街道上早已没了行人,正在这时李府后门却从里面打开来,只见几个下人抬着一副棺材从府中走了出来。
趁着天色不明李府的下人们一路将棺材抬到了野外,那里早几日挖好了一个能够放下棺材的土坑,用具都还边上。他们小心将棺材落到坑中,却不想风突然之间吹得更大了,让他们险些扑倒在棺材上。
几个人互相搀扶着勉强站好,随后他们看向棺材不知为何总觉得瘆得慌。
有人打了个寒颤小声说道:“我们还是快些将小姐埋了回去。”
其他几人听了忙忙点头,拿起铲子准备埋棺材,却不想不知是哪里响起了声音——嘭!嘭!嘭!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终于嘭地一声,棺材盖发出巨响随后被掀开来落在远处,露出了棺中人的模样。
她模样生的极好,面色很是红润,穿着绿衣躺在那里不像是个死人反而像是睡着了,下一刻她猛地睁开了眼。
几个下人见到这一幕被吓得魂不附体,胆子小的甚至来不及尖叫就昏倒在地,胆子稍微大一点的也是连滚带爬往县里跑,一边跑一边念叨着些听不清的东西。
她直挺挺地从棺材里坐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她从棺材里飞身而出落在离棺材不远的地方,她的眼睛直直的看向怀安县的方向露出恨意,也是在这一瞬间她身上的绿衣慢慢变成了血红色。
part 1
四月末,宁初来到怀安县,他见街上行人眼神躲躲闪闪似乎是在惧怕什么,心下有所计较。
找好下榻的客栈将包袱放好,宁初便下楼叫了些吃食,在等待的这空档他塞了些碎银给客栈掌柜,随后小声问道:“掌柜的,我见这人们脸上似有惧色,不知是为何?”
掌柜露出和那些人一样的躲闪眼神,但是想着自己已经拿了人家的碎银,只好忍住惧色将最近发生的怪事小声告知宁初:“客官有所不知,我们这里最近一点都不安生,自中元节后已经死了好几个人了!”说着掌柜将声音压得更低,“听闻是李府小姐在作祟。”
听到这里宁初来了兴趣又问道:“难道死的人和李家小姐有关?”
“这我可不敢瞎说!只是听说上个月初李家小姐出门礼佛路上出了什么事,回来之后没多久李家小姐就没了。”掌柜脸上一副看穿了什么的样子,“而最近死的几个人都是我们这有名的混混,他们行事向来目无王法……”掌柜说着叹了口气,“总之客官晚上最好不要出去。”
宁初应了几声便回了房,等吃食端来用过后双腿盘坐在床上练功,入夜之后他从修炼的状态退了出来,下床活动活动筋骨之后拿起剑打开窗户跳到了大街上。
晚上的怀安县安静得还在有些不同寻常,除了风声就再也听不到别的什么响动。不过宁初向来艺高人胆大,并没有对此多想什么,他直接来到了李府门外想伸手敲门,正在这时,一道女声幽幽传进他耳中:“郎君想进家中做甚?”
听见这声音宁初转身看向漂浮在半空中的女人,随后抱拳作揖:“宁初见过李家小姐,我来李家自然是为了小姐您了。”
李家小姐听了宁初的话笑了起来,笑声刺耳而渗人,“小郎君莫不是要阻止我?”
宁初摇着头诚恳道:“小姐死后怨气不散化作红衣厉鬼想必是另有隐情,小子不才想要探知其中隐情。”
李家小姐仿佛觉得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大笑了起来,大笑过后瞬间化作血雾涌向宁初:“这种可笑的借口也敢说与我听!”
见李家小姐下定决心要杀掉自己的样子宁初无奈地将剑挡在自己身前,下一刻一声惨叫自血雾之中传出,李家小姐重新变作了人的模样,只是看上去透明了不少,见势不妙的李家小姐想要逃脱,只是宁初当然是不会让她逃脱,手上做出了一个弹的动作就见一根金色的绳子将她束缚在原地。
困住李家小姐之后宁初走到她面前笑道:“那么现在可以告诉我其中隐情了吗?”
李家小姐满怀怨恨的看着宁初,却也知道自己奈何不了宁初,只得向宁初讲述其中隐情——
李家小姐名为李玥烟,与其亲近之人皆称呼其为小烟儿,自小知书识礼,和善大方,一直是附近几个县公子哥心中良配,若不是李家老爷早早放话说小烟儿有娃娃亲,提亲的人怕是都跨坏了那门槛了。
与李玥烟定了娃娃亲的人名为林安清,幼时爹娘糟了山贼后只剩他一孩子,李府老爷不放心老友的孩子独自生活便将他接到李府养着,他也争气年纪轻轻考了个秀才。知道林安清这孩子是读书这块料子,李家上下更是一心供其读书,前不久让他上京考试去了。
林安清走后李玥烟每月都要去县城外的寺庙中礼佛,没想到三月礼佛回去的路上竟然遇到了怀安县里几个有名的混混,一直听说那些人目无王法,那日之后她才知道原来是真的。
出门礼佛的女儿迟迟不归,李家老爷和夫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找了几圈终于在一个破烂的茅草屋里找到了气若游丝的李玥烟和她抱在怀里已经死去的侍女。见到这一幕李家夫人当场昏厥了过去,李家老爷强忍着心疼与怒气将自己的夫人孩子带回了家中。
回了李府后李家老爷连夜找了大夫来看自己的女儿和夫人,人虽然救活了,但是李玥烟醒来后总是神思恍惚,家中每每有人看她一眼都能吓得她大喊大叫,李家夫人见状每日以泪洗面,李家老爷面对这样的夫人和女儿头发几天之内变得花白,没几天也病倒了。
李玥烟在李家老爷和夫人病倒之后清醒的日子反而多了起来,可是越清醒她就越觉得日子难熬,终于在她想着那几个混混的话语,想着死去的侍女,想着病倒的爹娘,想着赴京赶考的林安清之后选择了自尽。
李玥烟恨那几个混混,恨他们让自己和自己的家变得一团糟,所以即便是死她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于是李玥烟回来了。
part 2
李玥烟本应该有一个很幸福很美满的家庭,可是那些人毁了她。想着李玥烟生前是个可怜人,宁初也就收了绳子没再绑着她,不过还是提醒着让她不要逃。
李玥烟知道自己逃不过只好远远的跟在宁初身后。
快到客栈的时候宁初突然开口询问李玥烟:“我能感觉得到这怀安县中已经没有与此事有关之人,而你报了仇怨气依旧不消可是还有隐情?”
李玥烟没有马上回话,宁初也不着急,过了许久李玥烟终于带着滔天的怨气再度开口:“我要去那京城看看,看看林安清的心是不是黑的!”
只消这么一句话宁初就已明了,对此宁初只道:“这京城路途遥远,即便你怨气滔天,只怕到了京城也削减了不少,更不用说京城是龙脉所在之地……”
“小郎君有话直说吧。”宁初话还没说完就被李玥烟打断了,“只要能让我去京城见他我什么都愿意做。”
宁初笑了一声,飞身翻过窗户回到自己的房间在自己的包袱里拿出一把红色的伞递给李玥烟道:“这把伞可以掩盖你的气息,这一路上只要你老老实实撑着这把伞无论是白日还是龙脉都伤你不得。”
李玥烟接过伞沉默了半晌又回到了原来的话题上:“那么小郎君需要我做什么?”
宁初笑着摆了摆手:“我说了我只是想探知这件事的隐情,倒是不需要你帮我做什么。”说着宁初挑了挑眉,神态看上去颇有些不屑的意味,“这世间我想要的自会自己去拿,无需谁帮忙。”
听了这话李玥烟觉得宁初狂妄,但是想到宁初的实力李玥烟也无话可说,只好拿着宁初给她的伞飘到客栈外去。说到底,李玥烟现在想要的只是去京城,其他的事与她无关。
半个月时间宁初和李玥烟终于来到了京城,京城不愧是龙脉所在之地,即便有着伞遮掩气息李玥烟也觉得十分难受。
宁初见状只得在靠近城门不远的客栈里住下,随后询问李玥烟道:“你可知那林安清在京城住哪?”
李玥烟摇了摇头:“那几个家伙胡言乱语间只是说他给了他们银子要我的命,其余的倒也不清楚。”
“是么……”宁初沉思了一会看向李玥烟实话实说,“如今不过在龙脉外围你已经受不了,大抵是无法深入京城内围了,所以这段时间你且在这客栈内呆着,我打探到消息自会回来告知你。”
李玥烟知道自己的实力在这京城翻不起多大风浪也只好同意宁初的说法:“一切凭小郎君做主。”
说做就做,放好东西宁初就带上剑来到京城大街上,他一边打量着街道两旁的商贩一边思考着关于林安清的事。
林安清受李家资助来京城赶考,三月殿试之后便会放榜,放榜的月份李玥烟便出了事身死……这京城中一直有榜下捉婿的事,也许那林安清考得不错被榜下捉婿了,那人家世定然也不差,若是傍上兴许能走不少弯路,故而与他早已定亲的李玥烟自然是阻碍。
宁初寻了一处看着极为热闹的茶楼准备进去打听打听消息看看是否能印证自己的猜想,没想到那茶楼人是真的多,有不少书生打扮的人挤在通往二楼的楼梯处不知道是在看什么。
宁初心想今日这茶楼定是有什么重要人物在此,既然如此倒也不必进茶楼了。他走到一个卖胭脂的商贩摊前选了两盒胭脂,一边给银钱一边探头探脑的试图看清茶楼里的情况。
商贩见状笑道:“小郎君这副模样是不是也想进去看看那状元郎?”
“状元郎?”宁初瞪大双眼做出惊讶的样子,“状元郎竟然在这茶楼里?”
这倒是让商贩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你既然不是来看状元郎的干什么探头探脑的。”
“我这不是好奇这茶楼里怎的这么多人么?”宁初搔着头不好意思笑道,“不过状元郎竟然稀奇到惹得这么多人来看?”
“在京城状元郎不稀奇,这么多年我见过的状元郎都不知道有多少了。”商贩哈哈大笑几声然后将脸凑向宁初像是要讲什么不见得人的秘密,“但是被左相榜下捉婿的状元郎可就这么一个!”
宁初这下也来了兴趣:“今年的状元郎竟然这般有能耐?也不知是谁啊?”
“叫什么来着?林……”商贩却突然之间忘记了那状元郎的名字,“什么安吧?”
宁初道:“叫林安清是也不是?”
“对对对!林安清!就是这个名字!”商贩做出肯定回答,但是很快反应过来这人既然知道状元郎的名字何必来问自己,觉得这人拿自己寻开心当即有些不高兴想说什么,结果回过神来摊前哪里还有什么人。
宁初打听到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便在那条街找了个酒楼包了一间厢房,窗户正对着茶馆,等到看到一个好似有些羞怯的男子被人簇拥着走出茶楼之时脸上终于带上了笑容,他靠在窗边笑着向着那男子大声道:“想必你就是那被榜下捉婿的状元郎林安清吧?”
林安清乍一听有人唤他的名字下意识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见到的是一个侠客打扮的男人,不由愣了一下:“在下正是林安清。”
旁的人看到这一幕小声在林安清耳边提醒他:“林状元,这人看着便是江湖人士,如今你身为新科状元不可与这些江湖人士走得太近。”
林安清听言看着宁初面露歉色:“今日我还有事不便多逗留,兄台莫怪。”
宁初点点头然后伸手关了窗户,随后眉头皱了起来,刚刚这林安清转过头的时候他就发现这人面相有些玄奇,那眉眼仔细似他非他,还有种熟悉的感觉……
这么想着宁初回到客栈,李玥烟见到宁初的那一刻眼神中的恨意像是要化作实质的利剑,只不过这样的眼神宁初也不是第一次见,自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将自己看到的一切告知李玥烟,说完之后还不忘问李玥烟:“你早就知道他是状元了吧?”
考了状元可是有官差回去报喜的,李玥烟自然知道,所以当她从那些个混混口中得知真相之后才会这么恨。
见李玥烟没有回答的意思宁初也不在意接着说道:“你与他自小相识,他的生辰八字你应该知道吧?”
李玥烟怎会不知道林安清的生辰八字呢?一直以来她爹娘都告诉她小时候他们找媒人合了二人的生辰八字,那人可说他们二人是良配,这究竟是哪门子的良配?深深吸了口气,李玥烟将林安清的生辰八字告诉了宁初。
宁初拿到了林安清的生辰八字之后从包裹里拿出一张黄纸,咬开自己的右手食指用血写上那人的生辰八字,没成想刚刚写完,那黄纸竟然从角上慢慢渗出红色,同时传出一阵难闻的血腥味,不过一个眨眼的时间整张黄纸便成了一张血纸,这边罢了,那血纸竟然还烧了起来。
面对这突发状况宁初擦干手指上的血看向呆愣在一旁的李玥烟沉声道:“果然如我所想,此事还有蹊跷。”
“这是什么意思?”李玥烟不能理解为什么宁初写上了林安清的生辰八字之后这纸发生这样的变故,“那负心汉难道有高人相助不成?”
“方才应了我的猜想,那人有高人相助定然不假。”宁初想了想还是决定将自己心中猜想告知李玥烟,虽然这个猜想稍显残忍,“这符本可用人的生辰八字去追踪那人气息,可是黄符烧毁……你那竹马恐怕凶多吉少了。”
李玥烟一时之间无法理解宁初的话,什么叫那负心汉凶多吉少?难不成现在的林安清不是她认识的林安清?
宁初像不用猜都知道李玥烟在想什么直言道:“我想你自己亲眼去看看便知道那人究竟是不是你认识的那人了。”见李玥烟听到他说这话时的表情宁初又道,“既然我说了这话自然能让你看到他。”
说完也不管李玥烟在想什么直接往床上一躺:“究竟如何明日便知。”
这一晚上李玥烟都在想宁初说的话,如果说林安清不是林安清,那怎么会没人察觉到不对呢?如果这个林安清是假的,那真正的林安清去了何处?可无论李玥烟再怎么想也无法想通其中关键,只得放弃等待宁初醒来去一探究竟。
宁初醒来后又做了一番布置然后带着李玥烟去了昨日一早就定好的酒楼厢房,宁初昨日打听过,这几日那状元郎可是日日往哪茶楼去,他们喜欢在二楼的厢房中吟诗作对,这间厢房正对着他们常用的那间厢房。
这不,林安清可不就来了。
宁初将窗户打开了些许,正好能让李玥烟看到对面那人的脸,见李玥烟怔怔的盯着对面那人宁初不由提醒了她:“你可得看仔细了。”
李玥烟与林安清曾经朝夕相处,她自认不可能会看错!那与众人饮酒的状元郎不是林安清又是谁!那谈笑风生的模样如今只能让她觉得恨!正当她想出手杀死那负心汉时宁初的话像是有什么魔力一般让她不得不听,她看着那人,恍惚之间竟然在那张熟悉的脸上看到了不属于那人的一张脸,让她不由向后退了一步。
怕是自己看错了,李玥烟又往回走了两步,对面的林安清又变成了她熟悉的模样,下一刻却又成了另一副样子,那张脸似乎没有定型的时候,它总是在变幻让人看不清真正的模样。
李玥烟不可置信地看向宁初,那双一向含有恨意的双眼竟含着期待:“大人,那人不是安清对么?安清不是负心汉对么?”
这两个问题问得让宁初有些不自在只得摆了摆手:“你那竹马究竟是不是负心汉我就可不清楚,不过……”宁初沉默了片刻,从袖中拿出一张黄纸,与昨天一样在纸上写上了林安清的生辰八字,只是这次不一样,那黄纸发出微弱的光芒,李玥烟看见有一根黄色的好像线一样的东西连在了对面那‘林安清’的手腕上,对面那人对此倒是毫无所觉。
李玥烟见状讷讷道:“怎会如此?”
“一切如我所料说,说他是林安清倒也不算错。”宁初朝着那张黄符吐了口气,那黄符便寸寸散去,等黄符散完宁初继续说道,“昨日黄符自行烧本应该证明林安清命数已尽,可今日再试结果截然不同,想来那林安清的命数早已转在这人身上了。”
李玥烟听了心中已经有所猜测,可是这样的事她从未听闻,故而还是心怀侥幸:“先生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宁初也知道李玥烟是非得从他口中听到想要听的话,也懒得隐瞒什么直接告诉了她:“换命之法,有人将林安清的命数挪到了这人身上,从此他便不再是自己,而是林安清。”
李玥烟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听到宁初的话还是久久说不出话来,只能喃喃自语:“安清有什么值得这么做的呢?”说完自嘲地笑了笑,真如宁初所说的,这个人替了安清的命岂不是说明她与安清迟早也会走上这一步?
“非也。”宁初看出李玥烟在想什么出言安慰了一番,“你那竹马本应该一举高中状元节节高升,更是与自己的天生良配结为良缘,成为世人口中的一段佳话。那人替了你那竹马的命也本该如此,可是既然已经改了自己之前的命,又为何不能改替命之后的命呢?”
是啊……既然改变了自己从前的命运,为什么非得按照改命之后的命去走呢?不得不说宁初的这番话也确实安慰到了李玥烟。但是李玥烟很快就反应过来,她恨恨的看了对面那人一眼随后看向宁初:“大人,难道就任由他用这本该属于安清的身份去欺骗世人吗?”
宁初挑挑眉露出了笑容:“自然不是。”
part 3
辞别了这段时间认识的友人之后‘林安清’回到了自己下榻的地方,那是一个远离闹市的幽静地,踏进门被清风吹拂的瞬间他就有了安心舒适之感。
回去梳洗一番后‘林安清’看了会书才睡下,他睡得很香很沉,还久违的做起梦来。梦里是一片竹林,竹林深处传来少女清脆悦耳的笑声,他好奇极了,抬脚走向竹林深处,然后他看见了一抹绿色的倩影,她好像知道有人来了止住了笑声转过身来。
好一个美貌娇俏的少女!他看到女子面容那一刻心神一动,脑海中涌上各种赞美之词,可是到了嘴边却一个词都讲不出来。
没成想那美貌女子竟是认识他向他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笑着叫他的名字:“安清。”
这人是谁?似乎与我相熟,可我为何没有印象?他看到这一幕心下不安,疑心自己遗漏了什么事。女子却是走了过来,带着娇俏的笑仰头看着他,并伸手拉住了他的手,那是一双极为冰冷的手,冷得不像是活人。
“安清。”女子看着他的眼神有些疑惑,“怎么今日你一句话也不说?是不是在担心科举?”
“自然不是。”他本应该更谨慎一些,可是想到这不过是个梦,而且看着女子的面容不知为何不忍欺骗她便直言道,“科考已经结束,我中了状元了!”
听到他中了状元的消息女子面容变得更加明媚起来,看样子是想到了什么好事,她更加用力的拉住他的手眼中含着一丝羞涩:“那安清是不是很快就会回来娶我了?你说过等你中了状元我们就成亲的。”
什么?他瞪大双眼面含震惊地看向面前的女子,要与他成亲的未曾见过的女子……莫非是怀安县的李玥烟?可是怎么会!他明明收到消息月前李玥烟已经自尽,她的爹娘也双双病倒没几日可活了……
“安清,为何这么看着我?”李玥烟放开手转而带着莫名阴森的笑容抚摸上他的脸,那一刻他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窜起。
李玥烟痴痴的笑了起来:“我来看你可是惹得你不高兴了?”问完自言自语道,“也对你是应该不高兴的,毕竟我应该死了才是。”说完李玥烟双眼流出血泪,泪顺着脸颊低落到那一身绿衣上,不一会绿衣便整个被血浸染成了红色:“安清你觉得这样的我可还好看啊?”
‘林安清’猛地睁开双眼从床上坐了起来剧烈呼吸,等到好不容易冷静下来他才趁着月色下床给自己倒了杯茶水饮下,同时不由想到自己为什么会梦到那李玥烟,这件事应当没有后顾之忧才是,可是李玥烟……越想他越觉得害怕,他想去找那人看看,可是想到那人千叮万嘱的也只好按下心中所惧。
‘林安清’想将李玥烟的事当做一个普通的梦,毕竟那人曾经说过京城龙脉护体,就算怨气再深也不可能入了京城来,而且为了以防万一也给了他护身符。这段时间他每夜都能在不同的地方看到李玥烟,她总是远远地带着阴冷的恨意看着他却不靠近,他猜想是护身符起了作用,心中也是暗恼那日睡时不该将护身符取下。
今日的李玥烟也如前几日一样离他远远的,可是今日李玥烟竟然直接跟到了他下榻的地方!原本幽静的好地方在推开门的那一刻变得阴冷无比,随着一股阴风拂过,他打了个寒颤不能动弹。
李玥烟手持红伞慢慢走近‘林安清’,待到只有几步远的地方时陡然化作一团血雾带着凄厉的声音冲向他:“林安清你这负心人,还我命来!”
在李玥烟即将吞噬‘林安清’的那一刻一个充满威严的苍老声音在京城上方响起,京城中的人听到那声音不由好奇地看向天空。
“何方妖孽竟敢在京城谋害新科状元,当诛!”
随着声音落下,一柄带着光的小剑从皇城中射出,不曾想那小剑不到半路竟然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不得寸进,京城中人瞪大双眼想要看这一出好戏。这世间多有奇异世人是知道的,只是很少有人亲眼见过,如今机会摆在面前他们怎会放过,尤其还是国师亲自出马。
“本来还在想会是谁阻止她,没想到是你。”宁初现身来将小剑弹了出去,“或者说我本该想到是你。那么要来见见故人吗?”
阻止国师的竟然会是一个年轻人!不过说是故人难道这个年轻人与国师认识?众人脸上露出惊色。
过了许久一个苍老的人自皇城踏空而来站在宁初面前,他用那双浑浊的双眼看向宁初终是叹道:“方舆见过师叔,如今我已经老了,师叔倒还是我们初见时那副模样。”
宁初却好像没听见方舆的话一样,他认真的打量了方舆片刻,然后像是确定了什么点点头:“我说见他很熟悉,原来是那双眼睛与你差不多,是你的孙子?”
“舆不知师叔在说什么。”方舆看向宁初身后,“如今有邪祟谋害新科状元,还请师叔让路。”
“我看你血气枯竭,只有一月可活了吧?”宁初没有丝毫没有让路的意思,他静静地说着自己想说的话,“逆天改命是大忌,施术之人必遭重创,命数一改他本该按着所换之人的命去走,可是他偏不,他要自己去走,那后果自当你替他担着了。”
方舆眼神中闪过一道寒芒,还是说着那句要诛杀邪祟的话,只是语气显得更加阴沉。
宁初感受到方舆方才的杀意嗤笑一声:“你刚刚想杀我。”
方舆深深吸了口气:“师叔才是想杀我吧?当初我与师父修行师叔您便看我百般不顺眼,没想到这么久了师叔还与从前一样,甚至为了杀我纵容邪祟作恶!”
“呵。”宁初懒得再与方舆多费口舌,直接向方舆挥出一掌,“究竟是我纵容邪祟作恶还是你纵容亲人作恶你自己清楚得很。”
方舆见宁初只是轻轻挥掌甚至连剑都不用不由怒从心起,这么多年这人竟然还是这般小瞧自己,可是下一刻他便知道那么轻描淡写的一掌有多重,竟是直接将他整个人压到地上无法动弹。他看着向自己走近的宁初咳出一口鲜血,是他当国师呼风唤雨太久了,忘了这个人的能耐。
“那人是你孙儿吧?你那孙儿既然能中状元也是有真才实学的。”宁初蹲下身来看着方舆眼神中有着不解,“又何必与他换这命数?”
方舆默然不语,说到底这事宁初即便知道了又如何,世人眼中他的孙儿就是林安清,只要他不承认宁初奈何不了他。他不承认有人替他承认,原来是李玥烟绑了‘林安清’带到了宁初面前。他看到被重伤的方舆心里一慌忍不住开口:“林安清是命定的状元,我即便再有才学也不过是他的踏脚石!我为什么不能让爷爷帮我改命!”
方舆哑然地看着自己的孙儿长叹一声:“林安清是我走遍丹羽国才选定的最适合他的人,我不过是想要他走得更顺一些,又有什么错呢?”
“你的一句不过说的可真是过于理直气壮了。”宁初看着方舆的眼中带着怜悯,“林安清和李玥烟又何其无辜,一句不过他们就都送了命。果然你和从前一样让我不喜。”
说完宁初看了眼方舆和他那孙儿又看向李玥烟,最后什么都没说离开了此地。
后事如何与他无关了。
part 4
后来京城关于国师与新科状元的讨论宁初并不关心,他现在想的就是将李玥烟带回怀安县,李玥烟怨气已散,在这世上也呆不了几天了。
晚上宁初和李玥烟一片树林中准备歇息,李玥烟声音虚弱道:“这好像不是我们去京城的路。”
宁初将捡来的扔到到火堆后准备回答他的问题时却听见有谁在往这边过来,他们朝那个方向看去,是一个书生模样的人,他看到两人欣喜极了,连忙他们这边跑来:“兄台,可否告诉我离开这树林的路?”
宁初瞥了眼旁边愣住的李玥烟看着男子道:“你这打扮莫不是上京赶考的考生?”
“是啊。”男子露出羞涩的小笑容,“我要考状元然后回家娶小烟儿!”
宁初问:“小烟儿是谁?”
“小烟儿是……”男子露出疑惑的表情,“是啊……小烟儿是谁?好像很熟悉。”
宁初又问:“那你是谁?”
“我是……”男子脸色惊恐地站起来往后退了几步,他惊恐的表情转变成了痛苦,而慢慢的痛苦的面容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我是谁?我会是谁呢?我怎么会忘记呢……”他不停询问着自己也不停后退,最后疯了似的跑向树林深处。
李玥烟泪眼朦胧的看向宁初,眼神好像在问他为什么不救男人。
“施术者虽已死去,可是换命之术已成……”宁初抬头看向天空,“世间不会有两个林安清。”
李玥烟终于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她的林安清真正的从这世间消失了。
宁初对于李玥烟的哭声充耳不闻,他只是看着满天星斗,逆天改命究竟是好是坏他亦不知,不过他很清楚一件事——
善恶终有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