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化风云》:一、阮志清被逼牵头 向
书名:一路上 作者:书呆子 本章字数:12662字 发布时间:2022-08-09

 

一、阮志清被逼牵头   向河渠应诺冲阵

   塑料厂终因货难销钱难要、资不抵债而失去信用社的支持,信用社不支持还办什么厂?无可奈何只好关门。可怜向河渠从米箩跳到糠箩里不算,现在连糠箩也没了,今后该怎么办呢?他面临着向何处去的选择。

其实纯从个人角度讲,向河渠的选择并不难,老大哥早有打算:先去某工地当付手,慢慢向上,最终接老大哥的班。接班不接班先不说,建筑站可是个好单位,报酬在全社是最高的,到那儿工作,无论从文化水平、工作能力或人际关系哪个方面说,站内大小头目都没有超过自己的,将来的培养、重用自是明显的,关键的问题是建筑站没有大难关,自己到那儿实践不了书记的“刀在石上磨,人在难中炼”的嘱咐,塑料厂这本难念的经就这么不念了?不行,还得念下去 ,他不能临阵脱逃,必须与这个厂共进退,就象他在《试与危难战一战》一诗中所写的:

       挺进商海第一站,就遇船破快要翻。抽身就是平安路,前进前景却很悬。

       是进是退怎么办?思前想后有点难。天降大任斯人也,石上磨,难中炼。

       古语铭肺腑,师训心头现。敢迎浊浪挽狂涛,试与危难战一战。

决心既下,决定与阮、蒋二人携手搏一搏。

三人闭门开了三天的会议,议不出个好主意,老蒋说就这样闭门造车也不是个办法,我们找人商量商量,过几天再说。老阮说好。向河渠虽说七三年就到了社直单位,但是个保管员,又在农机站工作,根本不考虑单位的进退,到这儿来了,这一年来他边学习、熟悉本职工作,边考虑改变单位面貌的办法,也没有关闭原厂建新厂的想法,老大哥的提醒和提议才让他思想拐杖了个弯儿,也在想不搞塑料制品了,搞什么呢?脑筋是动了不少,却也没想出个法子,老蒋说找人商量商量,那就找找人吧,因此也同意。三人都说好了,一有主意就来讨论。

一天晚上阮志清敲开向河渠的门,提出办面把儿厂的建议,并拿出设想。向河渠一听,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是条可行的路,说是现在就喊老蒋来商量。老阮“嘘”了一声说:“轻一点儿,这个厂初办规模很小,用不了多少人,就我俩创办完全行了。”向河渠想想也是实情,一间小小的挂面厂,全员不超过十人,确实在厂长之下无需再设个副厂长的,趁这个机会剔除蒋国钧在阮志清来说到是个良机。向河渠苦笑了一下,没说什么,其实他心里明白,就是说了也白说。                 

阮志清这些天特别忙,有时单人独马,有时拉上向河渠,去县城,去苏州、无锡,考察人家的挂面厂 ,了解机械设备的价格、班产量、需要多大厂房、多少操作人员等等。蒋国钧对此心知肚明,只消沉了两天,也跑开了,他在找他的门路。

“向会计,电话!”缪丽高声喊着。向河渠推开算盘,向厂长室走去。阮志清为项目奔波去了,将看守电话机的任务交给了缪丽。其实一个倒闭厂有谁打电话等不及等阮志清回来却要专人看守的,不过是找个借口留下人罢了。向河渠走过去接过擎在缪丽手上的话筒“喂”了一声,话筒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河渠吗?我是登儒。马上到公社来一趟。”

宋登儒是向河渠在风雷中学的校友,比他高一届,原跟褚国柱同班,今年刚从县里调到沿江任公社副书记,接替葛部长抓工业。向河渠来到公社,进了宋书记的办公室,问道:“什么事,书记?”“嘿,早就跟你说过了,不要书记书记的,就叫登儒或老同学,怎么老是忘呢?”向河渠笑着说:“书记就是书记,礼不可缺,我可不敢狂妄得不知自己姓什么。”“你呀,你呀,真是个书呆子。坐,坐这儿。”宋登儒拍拍座位旁边的椅子说,“找你来是跟你说个事,现在有个项目,就是收孕妇小便”“收孕妇小便?”向河渠怀疑自己听错了,收那东西有什么用?他没有问,只是静静地听着,忽然想起在城里看见厕所内放着尿桶收集男人的小便,说是生产尿激酶的,孕妇尿大概也是类似的用途了。他的神情由迷惘转为感兴趣了,果然宋书记说出了用途,说是:“孕妇尿可以生产一种雌性激素,这种激素比黄金还贵,项目是向明从上海带回来的。”说到这儿,转换了话题问,“对了,向明跟你是什么关系?”

“没关系,只是都姓向。”“听他说跟你同学。”“他比我高两届,就象你比我高一届一样,是校友关系,而且是在小学里。”“他说与你处得不错。”“他家住在校门外南边第二家,放学后两人常打打乒乓球。”

“噢——,原来是这样。向明认识通城的一位教授,教授的弟弟在上海生化制药厂当总工程师,这家厂提供生产技术,收购产品,你们厂正好无产可生,公社决定由你厂接产。”“这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事呀,不过,”向河渠想起阮志清的为人,说,“不过这件事你得跟阮支书说,一家一主,一庙一神嘛。”“找过他了,他不干。”“不干?这么好的项目他不干?”“是的。他说已找到项目,你俩已商量过了,生产面把儿,设备、技术都已谈好。”“不错,那是在没有好项目的情况下找饭吃的,与这个项目没法比呀。”“我跟他作了详细分析,他就是不点头。说到最后,他说要跟你商量商量再说。照你的说法他没有跟你提这件事,更不用说商量了,实际他在推,还是想生产面把儿。”

“书记知道他不肯点头的原因吗?”“不知道。老实说我就想不通他为什么不接这么好的项目,不愁销路不愁技术,还正处在无产可生的地步,那个面把儿厂听他说目前只能用几个,不超过十个人,大部分人没事做。而这个项目全厂人员都参加还嫌少,不要细想,一听就知道这个比那个好,他却不干。”

“我也是瞎猜猜的,说出来供你参考。”向河渠接着将阮、蒋二人在运动中是水火不相容的两大派中的骨干分子,工作中互相不怎么配合,厂里拧不成一股绳,厂的落后以致关门与这不无关系,自己到这家厂的任务之一就是协调二人的关系。他将严书记、阮淑贞找他谈话的内容复述了一遍。接着陈述了办面把儿厂不用老蒋,借此甩开他;新项目是向明弄来的,向明与蒋国钧是一派中人,向、蒋联手将会使他处于不利局面,同时新项目掌握在向明手中,能不能由他掌控,完全没有把握,因而与其接产对自己可能不利,倒不如不接,自创新天地。

“你是哪一派的?”“我?在风中我就是哪一派也不参加的中间人员,后来去镇北也是《卫东彪》逼的。”他将插派的行径、《卫东彪》砸、烧衣物说了一遍后说,“在沿江没帮没派。”“听你这么一说,还挺复杂的。你看怎么办呢?”

“接是肯定要接,用人多,大家都有事做,这是接的最主要的原因,‘得志泽加于民’嘛,只要是对大家好的,为什么不接?关键在于怎样说服老阮。”“说不服他,干脆你来接。依据我对你的了解,你完全有能力接这个项目。”

“书记说笑了。人贵有自知之明,我知道自己有不适合当一把手的致命弱点,”向河渠大至罗列了一番后说,“严书记也看出来了,他说要是硬要把我送上去,不但不是帮我,说不定还会害了我。老话说麻布做龙袍,我不是那块料。只适合当助手,狂妄点儿说,就象诸葛亮、周总理认为他们不适合当皇帝当主席,只适合当辅弼一样。”向河渠诚恳地说。

“你说的弱点我已听到别人说过了,听说你的毅力很强,就不能改掉这些弱点?”“说来又要让你见笑了,偏偏我没把这些弱点看成是错误,因而就没有改掉这些以适应官场潜规则的打算,所以立志不当一把手,只当助手,在一把手的庇护下,尽力做好辅助工作。”

宋登儒沉思了一会儿,说:“人各有志,你说的自有你的道理,就不说这个了。项目放在塑料厂是一定的了,因为你们有二三十个人没工可上。阮志清要是坚持不接,就调离,从别处调一个来,农机站里不就有好几个支书没处去吗?你在那儿多年,认识他们,看看哪一个合适?”“放在农机站的那几位,我跟他们处了几年,哪位最合适,我是有点数。现在的问题是阮志清的工作不一定做不通。用阮志清有三个好处,一是他在工业上已当了八九十来年的一把手,有经验;二是项目上用的是塑料厂的人,他的老部下,情况熟悉;三是他处在困境中,有急于冲出困境的迫切要求。调别人来没有他好。首先这债台高筑,饭总难吃得上的日子,谁愿意来过?不知道你可知道,现在连买把条帚的钱有时都拿不出,上次请建筑站的同志帮带一批塑料瓶盖去襄樊给有关厂,用人家的汽车捎带,请人家吃顿饭不为多吧?炊事员为节约,炒鸡蛋时里头掺了点面粉,偏偏还被人家吃出来了,你说手头有多紧?农机站的那些老兄哪个愿来?”“好吧,你就去说说看,实在做不通你就接手,你说的那些弱点,我在这儿没问题,有我给你兜着,怕什么?总不能眼看着几十个工人没工上,却不接这个项目吧?你告诉他,收尿厂一定办在你们厂,是绊脚石就要搬。”

蒋国钧知道公社为什么找向河渠,因为同样也找过他,但他知道说服不了阮志清。这位阮支书独断独行惯了,很少能听得进别人的不同意见,他不同意的事情别人能劝得动?向河渠一回厂,就来问情况,向河渠将招见的情况说了一遍,但隐去了宋书记发狠的话。老蒋问他能不能说服老阮,向河渠说:“试试,说不定可以。”老蒋摇摇头说:“危险!他什么时候肯依别人的不同意见了?依我说,宋书记是你的老同学,不如你来牵头,我全力支持。让他搞他的面把儿去。”向河渠笑笑说:“我知道自己有多重,不是当头头的料子。”

阮志清回厂后知道宋书记找向河渠的事,就让缪丽来找他。向河渠拿着茶杯来到厂长室,没等问,就汇报了去公社的经过,并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他认为收尿制激素比生产挂面好的理由有三条。一条是能用的人多。他说听宋书记介绍,南屏公社已开始生产,拥有职工三四十人,我们厂现有职工二十七人,个个有事干;挂面厂恐怕只能用十个人就是多的,还有十几个往哪里放?这是个头疼的难题。一条是销路有保障。据介绍国际上这种药品供不应求,国内需求也很广泛,上海生化厂十分希望多扩大货源,卫星厂的产品全包;挂面厂生产出来的产品推销目前大概不会有什么问题,但规模不能大,一大,推销就会成问题,而且原料关目前还没有攻破,面粉从哪里来,也在不确定当中。三是效益大。小打小闹生产面把儿,糊嘴以外,没多少利润。泰山面把厂那么大的个厂,办公楼残旧成那样了,据说还没钱翻新;听说南屏月利润已超过两千,两千块够发八十个人的工资呢,一个月的利润就能还清工人的工资了。这三条表明收尿比做面把儿不知要好多少倍,所以我们应当接产这个项目。

向河渠的话刚落音,阮志清就提出两个问题:“你对向明有多少了解?你知道蒋国钧是个什么样的人吗?”向河渠说:“上小学时向明比我高两级,长大后两人不在一个大队,我上中学时向明已当上民兵营长了,只听说有能力,情况不怎么了解。”阮志清说:“有能力不假,但心狠手辣,运动中整了不少人,戴高帽子、挂大牌子、举手投降不让放下,各种手段都用上,打人也是家常便饭 。严惟恭严书记你知道吧,向明叫他挑大粪桶,还不让人跟他挑串担,他一个大学生吃得消吗?可没办法啊。”说着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说:“噢,对了,医院的李腾达就同他是一大派中的两员干将,那个人的手段你是知道的,他就是那样的人。”接着又介绍了蒋国钧的为人,什么把砖头塞在别人手里,让人撂啦,虚伪啦等等,最后他说:“我们为什么要同这样的人合作呢??就我们两个小打小闹地干干面把儿厂算了。我们从小认识,知根知己,一齐干多好。收尿,让他们去收好了,我们干我们的。”

向明的情况,向河渠早有耳闻,听说他对母亲很孝顺,父亲去世后,弟媳妇对母亲很是不好,有骂骂咧咧的现象,弟弟怕妻子,管不了。为母亲能过上幸福的晚年,他毅然将母亲接来赡养,不再要弟弟负担;也听说他对运动中的过激行为颇有悔意,曾向一些被他整过的人表示过道歉。人非圣贤,敦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不管他过去如何,凭这两点就能断定他基本上是个好人,更何况与自己无仇无怨,有什么不能共事的?至于蒋国钧,阮志清说的就是全部真的,也算不了大毛病,他塞给你的砖头,抛不抛可在于你;他虚伪,不真实,哪个又都是真实的?不过真与假、虚与实的成分多与少而已,连自己也不完全真实呢,更何况是要求别人?是人都可相处,只是怎么处而已,老蒋对自己倒还是挺关心的,一齐共事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阮志清就更没事了,穿开裤就开始玩,至今从未有过嫌隙,只是他对向、蒋成见太深,真从情理上说,不一定能说得通,且先试试,实在说不通,再暗示公社的决心和自己的打算,再不转弯,也就无可奈何了,但估计问题不大,因为自己不跟他搞小打小闹的面把儿,塑料厂的人有几个跟他干的?总不见得他独拳打虎吧?

想到此,他从靠墙的小桌上提来热水瓶边帮阮志清倒水,再将自己的杯子倒满,边说:“承蒙你拿我当知己,我也拿你当兄弟,你不介意的话,我们不称职务,只叫名字。”阮志清高兴地说:“早该这样了。一听说调你来,我就很高兴,一年来我发现你很实在,很合我的胄口。”“那好,志清,我就直率地说说自己的想法,对不对,你再斟酌取舍。”

向河渠说对蒋、向两人,他虽不了解,但可以设身处地地帮他们分析分析。先说向明,不管他过去怎样,能力强弱,到我们厂来,从职务上讲,供销员,客气点弄个供销科长,厂大了,人又好处,就称他为供销副厂长也无所谓,从人事关系上讲,没有人与他结党成派的,他只能按厂方的决定行事,识相的的我们不欺他,同心协力共创大业;不识相的,孤立他,他也掀不起大浪,因此 这个人是完全可以用。要弄清一点的是:我们在接纳他。合作也分主次,是他投奔我们,我们是主,他是客,办与不办,怎么办?要听我们的,与运动时他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是性质完全不同的两类事。向河渠说,再说啦,你们仅仅是观点的不同,个人之间全无恩怨,古时候的管仲还箭射齐桓公,差点把人家射死,齐桓公丢开仇怨,重用了管仲,使自己成为霸主,我们就不能学学古人,重用他,把厂起死回生,发展壮大?用得好,说不定他会成为你的得力骨干呢。

说到蒋国钧,向河渠认为抛开过去的观点分歧不说,蒋国钧为人还看不出怎么坏。阮志清说:“他是个奸臣。”向河渠说:“你说的也许不错,大奸似忠,以致我看不出他的奸。但有一点却是肯定的,他不告状。不象纺织厂两个头头隔时辰不隔日子地到工办或公社去说对方的是非。”阮志清鼻子一哼,说:“找哪个告状去?他没有人。要是有人,他不告状,哼!”“哪也不坏呀。他没人就不会挖空心思对付你嘛。比纺织厂那两位不知要好多少呢,那两位就有人?也不见得吧?就是喜欢指责人,小炉匠戴眼镜儿,专找人的碴子,说别人的屁股成了他们的习惯,这种人奸倒不奸,你能与他们合作?”阮志清说:“我就是看不惯他那种阴阳怪气的样子,虚情假意的礼貌。”“志清,俗话说树林大了,什么样的鸟儿都有,当一把手的要有容人之量。”“我设有你说的容量,你有你当厂长。”阮志清不愉快地说。向河渠知道刚才这句话说坏了事,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当一把手,只有他教训别人的,那能允许别人向他说教,拿你当知己、当兄弟,说说的,不能当真,他刚想解释,阮志清手一摆,说:“说到天边去,我也是不与这两个人共事的,给句痛快话,你究竟跟不跟我办面把儿厂?”

向河渠一愣,怔怔地望着阮志清,心想:说了半天难道是舀水浇鸭背?这人怎么这么不开窍呢 。阮志清见向河渠望着他不吭声,更加不高兴地说:“刚才还说拿我当兄弟呢,骨节眼儿上就忘了是兄弟了?”向河渠笑着说:“正因为拿你当兄弟,才罗里罗嗦说了这许多废话。如果不拿你当兄弟,我才懒得跟你说呢。现在还是拿你当兄弟,跟你透个底:收尿厂肯定由塑料厂的人马办,因为它用的人多,全部上去还不够,而面把儿厂只能用三分之一的人马。我必须参与其中,我不能违背党委的决定。你如果坚持不牵头创办,就得另考虑组建面把儿厂的班子。”见阮志清好象感到意外,又加了一句,“当然了,随你参与不参与,我总不当收尿厂的厂长,我不是当厂长的料子,这一点我已向公社表明了。”见阮志清还在犹豫中,他接着说:“假如你不另找地方另找人组建面把儿厂,你就得到其他单位当助手。在这儿你是婆,到人家你是媳妇,你得仔细考虑考虑。”

阮志清叹了一口气说:“听说收尿不仅仅是收,还要用几种化工原料放下去合成。与他们两人难合作是一回事,我文化水平太低又是一回事,这个厂长不好当啊。”向河渠这才知道他不愿当的最根本的原因是怕不会当。小学刚毕业就去学手艺,当砖瓦厂长烧制砖瓦没问题,当塑料厂长就吃劲了,最终还倒下了,倒的主因在他文化水平太低,不能根据市场情况变化去变化他的产品,现在搞这个,相当于是在搞化工,文化要求会更高,难怪他不敢接产了。文化水平自己可没办法帮他提高哇。见向河渠没吭声,阮志清说:“假如你答应行政上由我挡着,生产上的具体事宜你全力操持,我就答应当这个现成厂长。”向河渠说:“抓生产由蒋国钧负责,你担什么心?”阮志清说:“他与我差不多,也是不懂什么化工化农的,在塑料厂他抓生产已有教训了。”向河渠稍稍沉吟了一会儿,说:“好吧,我答应你。凡涉及生产上、技术上的事我全力协助,抓生产还得由老蒋负责,公社没有要将他调离的打算。”阮志清见向河渠两次提到公社,又早听说新来的宋副书记是他的老同学,就知道面把儿厂是办不成的了,收尿厂他不办也不行了,而且蒋国钧还剔不出去,只好无可奈何地说:“那就靠你全力帮忙啦。”

见阮志清点了头,向河渠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他建议阮志清给公社打个电话表个态。阮志清由于在宋副书记面前说得决绝了点儿,一时难以回头,让向河渠打电话。向河渠明白这一点,就问是不是让向明带介绍信过来见面,阮志清一口答应了。于是向河渠挂通了总机,说请宋书记接电话,只听得那头传来问话声:“是河渠哥吗?”向河渠一愣,说:“你是黄娟?什么时候调到总机上来了?”原来黄娟与向河渠一道因编制撤消被另行安排的,起初安排在鱼池开票,后通过她大哥的运动,将原坐总机的羊学礼调到农机站当副站长,黄娟就当上了话务员,重回公社大院。

知道阮志清同意办收尿厂,蒋国钧竖起大拇指直喊不简单,甚至说向河渠真伟大,竟能做通阮志清的思想工作。说他与阮同事九年,一向是说一不二,没有人能说服他改变主意。向河渠笑笑,没有回答是怎么说服的,其实心里明白根本没能说服阮志清。阮志清的改变主意,只是因为自己祭起了杀手锏。

向明带着介绍信踏进塑料厂厂长室,阮、蒋、向三人正等着他的到来。阮志清接过介绍信看了一眼,说:“请坐。大家都是熟人,就不用相互介绍了。欢迎你来我厂共同创业,也感谢你为我厂带来好项目。”向明刚坐下,忙又起身说了句“不敢当 ”,才再坐下。阮志清说:“请向科长介绍一下项目,好吗?”“应该的。”向明从提包里拿出项目简介,每人一份,发给了三人,然后说,“产品名称叫绒毛膜促进性激素,简称绒毛膜激素,我们生产的是粗品,由上海生化制药厂精制成药品出品,大约1500到2000名孕妇一天的小便可制成一公斤粗品,价值2400元。我们的任务是收集小便,并在小便离开人体24小时内用苯甲酸进行吸附,用酒精脱附,用丙酮脱水,真空干燥成粗品,上海是有多少收多少,货到付款,不欠帐。生产技术由上海生化厂总工程师的哥哥退休老教授钱道平亲自培训、指导。情况就是这样。”

“老教授什么时候来?我们是不是先去拜会一下,请他前来?”蒋国钧问。“哪还用说吗,当然应当前去拜会,请他来了。”阮志清接口说,“这样,由我和老向,哎呀,向科长姓得不好,老向容易听成‘老相’了,是吧?我和向科长明天就去拜访,老蒋和向会计做一下迎接的准备工作。向科长你看如何?”向明忙说:“好的,好的。”事情就这样定下了。“明天就去,”好办,到薛窑乘汽车就行,只是“做一下迎接的准备工作”怎么做?阮志清连交代一声也没有,更不用说开会商量了。

第二天上午九点多,阮志清从通城打来电话,说是与钱教授一行十一点左右可以到家,让作好迎接的准备。塑料厂是一个作坊式的小厂,位于沿江公社中部三级河河南、沿东桥西,鼎盛时期也只四间厂房作车间,十几间平房作办公、仓库、厨房和宿舍,三名干部都是办公室和宿舍连在一起,没有专门的办公室、会客厅和客房,也差不多不曾有尊贵的客人来过,这一回可大伤脑筋了。

好在蒋国钧在接待来宾方面颇有主意,他指示向河渠写几条欢迎标语,从大门垛子贴起,直到厂内到食堂;他通知马如山、仇志德、余银萍、倪秀英等八名伶巧男女职工来厂协助迎接客人:打扫卫生、擦抹桌凳、帮助厨房、张贴标语;他让向河渠去请公社来人;还有一桩他没有支配,那就是拿钱买菜。

这是一件大难事,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酒菜需钱去买,塑料厂最缺的就是钱,昨晚阮志清已将库存的现金取走,剩下的只是另头,存款是没有的,还欠着大量的贷款呢,其实说大量,是针对塑料厂说的,也不过头两万,阮厂长取走了钱,却没有留下解决难题的办法。蒋国钧知道向家经济也不宽裕,而且还处在困境中呢,不过不管怎么说问题总得解决啊,不然客人来了拿什么招待?只是这是会计的事,他不去没事找事干的。

让向河渠拟标语内容可以,让写可就难了,他的字不敢恭维,怎么的?象豆桔棒撬的,横是横,竖是竖倒不错,但字体很不好看,只落得不潦草,容易认,难怪毕业典礼结束同学们送他离校时冒坤平会送他一句话,那就是“什么时候把字写得稍微顺眼一点儿。”蒋国钧叫他写标语就难为他了,但也难不住他,可以找人啊,他上农机站找何宝泉,那还不是一句话。钱的事也找农机站,娘家嘛。找到姜大兴说明来意后笑着说:“姜支书,这可是你说的,农机站是我娘家,有难处就来找,现在来找啦。”姜大兴哈哈大笑,领他到会计室维妙维肖地模仿向河渠的口气复述了一遍,把黄、展两位会计都笑出了眼泪,黄会计问要多少,向河渠大着胆子要了三百。老会计叫他写张借条,没让写还款期,姜大兴莶字同意,展会计就拿给了他。“三百块,相当于自己十个月的工资,说借就借了,还没问什么时间还,这个娘家太好了。”向河渠心想。

钱和标语交给了蒋国钧,向河渠去完成他的第三个任务:让公社来人。昨晚和今天早上两次电话都没得到明确的答复,他不得不当面去请。宋登儒一见向河渠,没等开口就说已请示过了,由他带工办秦主任去。“吴书记不去?”“以后再说吧,正式搞起来了,吴书记是要出面的。”向河渠一听也就明白了,他请登儒书记早点去,宋书记送他出门时,拍拍他的肩膀说:“我有数。”

钱教授一行三人在阮志清、向明的陪同下乘出租车来到塑料厂,一下车,迎面的门垛子上一副门联写的是:热烈欢迎屹临指导    竭诚感谢雪中送炭   一群中青年男女迎候在门外。阮志清下车后,拉开车门,搀扶出一位身材高大魁梧、童颜鹤发的老人,随后一中一少两人也在向明的陪同下向大门口走来。阮志清介绍说:“这位是大家闻名已久的我省公安厅法医处主任、省医学院客座教授钱道平先生”又指着中年人说:“这位是我们的指导老师费老师和他的相公费少平兄弟。”大家都鼓掌表示欢迎。阮志清转过身来指着站在人群中几位说:“这位是公社宋书记,这位是公社工业办公室主任秦主任,这位是我厂的蒋国钧和向河渠。”宋登儒上前握住钱教授的手说:“是副的,叫宋登儒。”然后就簇拥着钱教授一行向食堂走去。

送走钱教授一行后,塑料厂立即召开筹备建厂会议,由向明拿出复印成四份的建厂须知,其中物质准备就有尿盆、大缸、塑料桶、压机、真空泵、搪瓷桶等几十样设施器具,有酒精、丙酮、盐酸、苯甲酸钠等好几样原辅材料,启动资金没有几千元根本动不起来。可塑料厂电费已欠了几个月,工人的工资三个月没发了,别说几千元,就是几百元也拿不出来。借贷款,是想也别想的事,信用社见了塑料厂的干部就要贷款,近两万呢,怎么可能再借?发动职工集资吧,那时候一个社办厂工人一般只有二十几块一个月,还有拿十几块的,向河渠当会计前只拿二十六,当上会计了,也才三十一,三个月没发工资经济就挺拮据的,怎么可能再筹集?可就难坏四位厂领导了,怎么办呢?

阮志清在晚饭后对向河渠说:“有一条路子你能不能走一走?”“什么路?”“建筑站的路,他们可是有钱的主啊。你找余品高就能行。”“余支书是我同学的哥哥,我们的交往不多,恐怕难啊。”“难也得去呀。开会休息时聊天,老余不止一次提到你,好象很喜欢你,去求他一定能行,而且也只有他有这种财力帮。农机站是你的娘家,借几百可以,借几千就危险了,不是说不肯,而是说没有。我不愿当这个收尿厂的厂长,可是你逼我当的。”

向河渠知道塑料厂是全社最穷的单位了,凭阮、蒋确实借不到钱,去农机站借,凭的是五年来在那儿打下的坚实基础——人缘,而不是什么厂不厂的。只是余支书不是袁、姜二位呀,与自己交往真的不多,存在的只有自己对他的尊敬,至于他也曾说过有需求时他会帮忙,那也是指的个人与家庭的困难,现在去借,是为厂,能行吗?凭什么呀?他心里一点数都没有,不过他也知道阮志清确实是被自己逼上台的,不尽全力帮也说不过去,心一横,想着:天大不了借不到,且先试一试,能借到更好,借不到再去找登儒,让他出面去想法子,他叫干的,他不扶持谁扶持?想到这儿,就答应了。

建筑站今非昔比,原来在三级河北那四间外加两侧的房子不要了,另在沿东河西侧新起了一进三层的大瓦房,青砖红瓦,金壁辉煌,门外两只狮子威武地守在大门两边,一杆国旗迎风飘扬。传达室的老头认识向河渠,听说是找余支书的,就站在传达室外,指着第二进最东头的那间说:“余支书就住那儿。”随后扬声喊着:“余支书,有人找!”

余支书闻声走出门外说:“哪一位?请”一见是向河渠,很感意外地说,“哎呀,是河渠老弟!”向河渠快步向前,握住余支书伸出的大手,叫了声:“大哥!”“哈哈哈哈,那阵风把你刮来啦。秀珍,快出来,河渠老弟来啦。”听听,只要一听余支书的话音就知道向河渠没来过,至少是极少来过建筑站。

说的也是,建筑站他只来过一回,而且还在老建筑站,是余银萍喊他去的,这儿一次也没来过,换句话说就是他与余支书确实交往不多。刚进屋,余秀珍也从屏风后迎了出来,亲热地叫着兄弟。才落座,余支书就关心地问起向河渠的肝炎治得怎么样了?边问边拉开抽屉,翻出一张纸来说:“河南工地上一位工人的父亲得了慢性肝炎,说是吃这个秘方吃好了,我让他写下来了,正准备让萍儿带给你呢,你来了正好,不妨试试。”向河渠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的是:红枣、花生米、冰糖各一两,清水煮花生米到熟,再加入红枣、冰糖,煎熬到汁浓,每晚睡前服一剂,连服30天。后面还写着:专治慢性肝炎,有神效。他抬起头来感动地说:“大哥大嫂这么关心我,真不知怎样感谢你们呢。”“嗨,你与松高情同兄弟,不也就是我的弟弟吗?你还不知道吧?你嫂子患有不孕症,还是你爸费心治好的哪,不然哪来的萍儿?所以我们总是一直记着他老人家哪。”“没听我爸说过,再说为人治病是医生的本份嘛,用不着记的。”“你说的固然不错,可患者记情也是患者的本份啊。哎,听说老院长病情有所好转,是吗?”“谢谢大哥的关心,是好了些。”“你知道气功吗?”向河渠不知道大哥怎么突然转变了话题,老老实实地说:“只知道是健身的一种功法,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我是听人说气功能治好多病,常州有个气功大师传授什么真气运行法,说是癌症也能治好,老弟不妨陪老院长去试试。”“谢谢你,大哥,这个消息很重要,我一定去常州了解一下情况。”

“很有必要。唔——”余支书转换话题说,“我们再说说别的,河渠,现在厂真的倒了,我上次跟你说的到这儿来事儿,你是怎么考虑的?”“塑料厂是倒了,不过现在找到一个好项目。”向河渠就目前所知作了详细介绍,然后说:“现在最大的困难是缺乏启动资金,阮支书让我来求大哥给予支持。”余品高沉吟了好一会儿说:“支持点钱不是个问题,问题是阮志清不是个该帮的人啊?”“大哥是说这人的人品有问题?”“这倒不大清楚。我是说这人不是个做大事的明主。老弟,这么跟你说吧。你所说的刀在石上磨,人在难中炼,你要迎着困难上,在困难中锤炼自己,我很赞成,也愿意支持。我从解放前就跟共产党闹革命,几十年闯荡的经验知道,一个人要成就一番事业,无非是两条,一条是自己创业,一条是跟着别人创业。自己创业主要是选准目标,跟着别人创业主要是选准所跟的人。阮志清不是个好的创业头头,主要说他的心胸并不大。这个人在运动中是个风云人物,权势欲很大可又志大才疏,到了砖瓦厂独断独行却又领导无方,忌贤妒才又好大喜功,弄不下去了,才被刷到塑料厂来当头儿,就两三个干部还分门分派闹不团结,为了一个女人就把会计弄走了,你是个正人君子,与这种人为伍,想成功只怕举步艰难,所以上次我劝你出来,今天还是这样。我可以出钱让他启动,条件是用你来换。我来跟公社谈,不怕公社不点头,你说怎样?”

“谢谢你的关照,大哥,你是知道的,做人就要做个真正的人,衣裳穿破了不要让人点戳破了,我总不能言而无信吧?”“你是说你答应要极力协助他的?”“是的。本来他不愿接产这个项目,只想与我搞面把儿厂,是我分析利弊,劝他接的,不对,他说是我逼他揪的,我是有逼的意思。大哥不知道,我与他从小认识,说起来相处应该算不错,噢,忘了说,他姐姐嫁在我们队,他只比他外甥大两岁,比我大一岁,小时候常在一起玩。社直单位厂长中除了农机站,与他最熟,所以说与他处得应该算不错,我不揪,宋书记让我选个人,我觉得还是他好,所以就来连劝带逼,并答应极尽全力帮他。”“你这样说我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不接是不敢接,你承认帮他他才接,对吧?我又听说王汉江跟他一个大队,在砖瓦厂时两人相处很好,后来却,咳,我倒忘了,为了女人闹翻了。不过将来会不会与你也为了其他什么原因闹翻呢?困难当中好说,要是将来情况变好了,他能应对自如了,你帮不帮无所谓,尤其是你功高震主了,就会忘记功劳,反过来算计你,在他这个人来说,是不奇怪的。”“那是他的事,大哥,我不能放弃做人的原则。”余品高叹了一口气说:“好吧,人各有志,我不勉强你,但你也要当心。说这话的,有你这样的兄弟我很高兴。钱的事,你来得不巧,给两家工程队添设备,家中剩不多少钱了,你坐坐,我去看看还有多少?”说罢他走出门去。

说话的功夫里,余秀珍早就端出瓜籽,泡好茶放到向河渠的桌前,并说:“兄弟,在这儿吃饭,我上街去一下。”“大嫂,你别忙乎,我现在没心思在这儿吃饭。等松高回来我再来。”“这怎么可以呢,又不常来。”余支书走进来说:“帐上现存五千七,留七百,五千给你,等我打个电话,你回去打张借条,让阮志清莶上字,我转给你。”说罢他挂电话要宋书记接。向河渠说:“转帐不行,信用社要扣贷款的。”“那就取现金。”

电话挂通了,余志高说:“宋书记吗?我,余品高。阮志清哪儿办收尿厂,他们一个小钱没有怎么办厂啊?......你说关我什么事?是不关我的事,但关向河渠的事啊。......向河渠同我什么关系?没什么关系,但同你有关系啊。你们不是同学吗?他按你的指示说服了阮志清,现在阮志清逼他筹集资金,你不帮他筹集谁帮他?......你没钱,可你有权啊。哪个单位不属你管?......不是平调,是互相帮助,谁没个有困难的时候?......你说叫我帮,我就帮,谁让我是你的部下呢?......说笑了,启动资金我可以帮,但有两个条件,......什么条件?不图好处,谁愿意没事找事干?说不定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呢。所以你一定要答应我的条件......不答应我就不帮.......什么条件?很简单,我当然现在就说。第一条,将我女儿余银萍调出塑料厂,.....安排到哪儿?你看着办.......为什么?我不能让人说帮塑料厂是因为我女儿在那儿。.....第二条?第一条你答应不答应?......好。第二条,将来阮志清与向河渠产生了难以调和的矛盾,你要公正对待......什么意思?你不是沿江人,对沿江的人不了解,我也不了解么?向河渠嫌直,将来可能会吃亏,我不打个预防针,何必帮这个忙?他阮志清收不收尿,关我个屁事.......河渠是我的什么人?你可以调查,他只是我六弟的同学,并无任何亲戚关系。我帮他是因为他的人品,我担心他,也是因为他的人品.......你答应了。那好,我借五千,期限不限。说句老实话,借出去了,他们搞好了,我相信向河渠不会不还,搞不好,就不打算要了.......君子一言,我相信你.”

这场电话足足打了二十分钟,听着这位老大哥跟宋书记交涉,向河渠佩服得五体投地。辞了老大哥,他兴冲冲地回厂办手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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