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会与猜忌、理智与约束在战争与和平之间的钢丝绳上跳舞。战争的车轮一旦开启,将会摧毁一切美好的事物。
共康呆呆地看着连魁与连山离去的背影,心中满是苦涩。
原本希望连魁此次过来能将事情解释清楚,让笼罩在两族上空的战争阴云能拨开云雾见青天,却没想到事与愿违,谈判最终不欢而散。
两大人族之间的矛盾与隔阂太深了,已到了无法调和的地步。双方根本没有互信,就连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都是奢求,又何谈打开心扉消除误会呢,双方内心多年累积的怨气与戾气,让谈判在未入正题时就结束了。
希望的肥皂沫破灭了,两族已经摊牌,人族之间的最后决战在所难免。
连魁此时心中也不是滋味,本想来望丘城把事情解释清楚,然后能带着连海离开,可却没想到越辩越不清,两族的误会已经如此之深,似乎最终只能以战争化解。
连魁深感无奈,觉得当晚住宿望丘城外的二层木屋已没必要,便吩咐手下连夜拔营往回赶。
几天之后,一只仅在共康与连香之间传递书信的飞鸽带来了消息。
共康打开纸条,看见里面只有三个字——“我恨你!”,看字迹确实出自连香之手。
“连香这是怎么了?何出此言呢?难道是因为谈判失败,对我失望与不满吗?”共康内心烦躁不安,可是他现在是大酋长,公务繁忙,不能轻易离开望丘城。
连魁已回到骏马城,连香也无法出来与共康见面,现在两人连相见都是一种奢望,自然而然在两人之间逐渐形成了一道沟壑。
又过了一两天,共由氏族斥候队带给共康一条惊人的消息:连魁死了!
这是共由氏族安插在拜火氏族的内线传回来的消息,说拜火氏族正在筹划举族而丧,哀悼大酋长连魁去世。
“这,这怎么可能呢?连魁来望丘城谈判的时候,还是红光满面的,怎么会突然就死了呢?”共康百思不得其解,共由、拜火两大人族接连失去大酋长,让其心中充满了不安,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共康命斥候队详加探听,几天后,从拜火氏族方面传来的小道消息中获悉,连魁是在返回骏马城的路上身亡。接着又有反馈回来的消息称,连魁是死在南峪森林内。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共康不禁警觉起来,“连魁怎么会死在南峪森林内?难道遭到野兽袭击?他们可是有三百多人的队伍,从望丘城往北走的道路两旁并没有大型猛兽的巢穴,一般的野兽哪敢袭击上百人的人族部队?”
共康突然想起了前几天连香给他的书信,坏了!连香上次的飞鸽传书,莫名其妙就三个字“我恨你”,难道与连魁之死有关?
“我曾经向拜火氏族保证过,也曾答应过连香,连魁若是来望丘城对质的话,保证连魁的绝对安全。本打算派兵一路保护连魁,但被拜火氏族一口回绝。”
共康自觉事关重大,若是连魁返回途中遭遇不测,那么共由氏族可真就洗不清嫌疑了。不仅无法向连香交代,而且两族的怨仇越结越深。
共康叫手下把肖丞找来,吩咐肖丞务必查清连魁的死因。
可是还没等到肖丞的回话,共由氏族遍布森林里的斥候,便将在森林里截获的拜火氏族的信使带回了望丘城。
“把他带进来。”听完汇报后,共康一声令下。
一位20来岁的年轻人被带进共康的府邸,来人一袭白衣,进来后既不说话,也不行礼,径直把拜火氏族的书信呈上。
共康拆开书信一看,不禁大吃一惊。
这是一封宣战书。信中只有短短几行字:拜火氏族大酋长连山,代表整个拜火氏族正式向共由氏族宣战。
“连山已经继位了?你们的连魁大酋长呢?”
“这个你们共由氏族心里最清楚,还需要问我吗?”
“我们清楚什么?你有话就明说,不要藏着掖着。”
“你们以谈判为名,诓骗我族大酋长来望丘城,在回程的路上暗害我家大酋长,你们既然这么做了,难道还不敢承认吗?”
“什么?!我们暗害你家大酋长,此话从何说起?”共康脑袋嗡的一下就懵了,没想到事情果真如他猜想的那样,被拜火氏族冤枉了。
“哼哼,敢做不敢当,世人都说共康是一个大英雄,我看也不过如此。我家大酋长还让我带话给你,你有种就放了连海,我们两族都不要玩阴谋诡计,大家放开手脚,在边境上来一场公平对决如何?”
共康看到来使出言放肆,不由得火往上撞:“连海今天你就可以带走。但是你要把我的话带给你家大酋长,我共康绝无暗害连魁大酋长之心。”
“另外,告诉连山,我接受他的挑战,我看就不用两族的战士之间对决了,就我与连山个人之间来一场公平决斗如何?”
“好的,我把此话带给我家大酋长,连海公子可否跟我走?”
“可以。”共康回答,然后转头对着手下一挥手,“传我命令,把连海从监狱里放了,交给他。”
信使走后,共康心绪烦乱:“事情已经很清楚了,连魁在回去的路上被刺,拜火氏族认为是我们干的,就连一向对自己信任的连香,都会无头无脑地说出恨我这样的话。”
共康抱着脑袋陷入了痛苦之中,脑海中不断响起连香说的那句话——“我恨你”……这句话像一把弯刀剜进了他的心。
这次连魁来,不仅没有消除隔阂,两大人族的误会反而越来越深了,已经滑向了全面战争的深渊。连魁一死,双方再也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这之后肖丞带来的消息进一步印证了连魁被害的事实。据可靠消息,连魁、连山当夜率领300多名士兵连夜拔营,在夜色笼罩的森林里行进途中,不知从何处飞来了一支箭,正中连魁的面门,当晚连魁就没气了。
共康听完后,心中暗暗叫苦:“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到底是谁在森林里放的暗箭?这个放暗箭之人明显是想挑起两大人族之间的战争?难道是绿族所为?可是南峪森林里遍布着我族斥候,刺客又是如何做到不被察觉的呢?”
共康心如乱麻,回想着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恍如梦中。
若是两大人族不出使京城,若是父亲没死,他早已与心爱的连妹浪迹天涯,过着幸福的生活。
可是,现在一切都被打乱了,父亲死后,他不得不当大酋长,不得不为父亲报仇……在命运面前无从抉择,只能被命运的战车裹挟着往前走。
未来面对的也许就是深渊,但也不得不跳,这就是命运!共康整理了一下情绪,给连香回了一封信,让那只仅在他们之间传递信息的信鸽送了过去。
他在信中首先向连香表示了歉意,自己没能保护连魁安全,所做的承诺没有兑现。
然后他阐明连魁之死绝非他共康授意,一定有人故意冤枉共由氏族,以引发两族的战争,好火中取栗。
最后他在信中表示,希望给他一点时间,让他查明真相,抓出凶手来。
共空不在期间,肖丞已经被任命为斥候队代理大队长。共康找来肖丞,让他们斥候队想方设法找出埋伏在森林里暗杀连魁的刺客。
肖丞对此事一筹莫展,事发时是晚上,次日斥候队在森林内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情况。而且数日过去了,刺客早已逃之夭夭,到哪里去寻找刺客?
不过肖丞认为,刺客为绿族的可能性不大,敢在南峪森林里下手,刺客要对森林里的状况非常熟悉才行,所以极有可能就是我们氏族内部的人所为。
共康又找来姚刚,询问连魁来的那几天出城打猎的猎民中有无反常的现象,有无人员深夜未归。
姚刚回复,每天进进出出城门去打猎的猎民很多,也从来没有登记过,所以无法查出谁深夜未归。
共康想到刺客除了来自望丘城外,也有可能来自其他四大部落,于是飞鸽传书,让四大部落排查连魁来的那几天的反常现象。
可是排查了数日,刺客一事毫无进展。连山已经向共由氏族发了战书,共康只得命人飞鸽传书于四大部落酋长,让他们来望丘城商量对策。
于骄夫人、共康、四大部落酋长又再次齐聚大酋长府邸的议事厅。
连魁已死的消息,四大酋长已有耳闻。他们均束手无策,因为已经在各自部落内部排查了数日,始终找不出刺客来。
会上,共康首先提出,让四大酋长继续寻找刺客。
戈雄听到后,立即不高兴起来:“大酋长,此事绝不可能是我们共由氏族干的,我看这是拜火氏族贼喊捉贼,他连魁必定是死于突发疾病,却故意说成是在森林里被刺死,然后以此理由开战。”
老酋长于勇听罢,却提出反对意见:“我倒不这样认为,拜火氏族如果真的要跟我们打仗,没必要编造一个大酋长被刺的理由。”
辛彪一向支持戈雄,道:“连魁老儿这是恶有恶报,死有余辜。我们森林里吃人的野兽这么多,哪个刺客敢在夜里埋伏在路上,而且还是刺杀有300多人护卫的拜火氏族大酋长连魁?所以刺客一说很值得怀疑。即使有刺客,也绝对不会是我们猎民。”
孔啸天道:“我看此事的关键不是连魁如何死的,而是此事严重影响我猎民声誉。刺客不管是我们猎民还是其他族群的,都必须要查清楚。否则拜火氏族天天在外面宣扬我们刺杀他们大酋长,今后猎民还怎么在姆大陆立足?”
“孔啸天酋长说得没错,从道义上来说,连魁来我族谈判,我们应该保证他的安全。不管他是如何死的,只要是死在森林里,拜火氏族就会拿此事做文章,严重损坏我族声誉。我看各位酋长回去后,还要再查查本部落那段时间有无异常之人出入城门,我们自己要做到心中无愧。”于骄夫人说道。
几名酋长听到于骄这么说,还是要给前任大酋长夫人面子,于是马上回应道:“得令!”
而孔啸天却慢了半拍,别人说完后,他才反应过来,道:“得……得令。”
原来孔啸天刚才听到于骄夫人称赞他后心花怒放,自大酋长死后,他那一双眼睛更加放肆了,死死盯着于骄,就没移动过半分,心思早飞到天上去了,哪还记得回应?
共康见母亲交代完了,于是进入此次会议的第二项议程:“各位酋长,连山已经向我族发出战书,两族的全面对抗已经无法避免,不知大家有什么意见?”
这一点共康跟他父亲很像,作为一族的大酋长,绝不先表态,而是要听听各位酋长的意见后再说。
戈雄嘴一咧道:“大酋长,这还有什么商量的,既然他们向我们发起挑战,岂有不接的道理?我们这次一定要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才行。”戈雄似乎对上次被大鹏部落围城依旧恨意难消,希望能找拜火氏族算账一雪前耻。
辛彪道:“不错,跟他们干就是了。”
孔啸天也道:“我支持!是该要好好教训一下拜火氏族。”
现场一片主战派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