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村委出来的时候,阮惠婷整个人都是蔫的,她根本就想不出阮母这样大手笔地将家里搜刮一空全都给了阮平庄夫妻两个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不是知道庄宗盛已经回了台湾,她都怀疑她妈是不是要拿着这些钱跟人私奔了。
“你怎么想的?”站在路边等出租车的时候,阮惠婷才问道。
毕竟,这一次损失的主要是阮平杰,不是她。第二损失的是阮惠婧,阿爹答应过还她的彩礼钱肯定也是没了。虽然她知道阮惠婧不一定稀罕这二万元钱,但是自己不稀罕,跟莫名其妙被人拿走而消失了,根本就是两回事。
只有她,原本阿爹答应给一套房子一万元钱的时候,她还蛮开心的,但是一看到葛俊成的吃相,她瞬间就没了兴趣了,原本就在打算着怎么偷摸转掉,把钱都收进自己的私囊。现在倒好,不用打算了。当然,阮母这么着急地拿走房子和钱,也有可能是跟阮父的承诺有关的。所以她想着,要不要现在就把这个事情告诉阿爹,还是等阿爹回来再说。
“东西都没了,我想不想的,有用吗?我也不能把东西想回来是吧?”阮平杰看似吊儿郎当地看着远处的沙滩,眼底却是一片冷意,“我倒是想问问你,阿爹回来知道了这件事,你会怎么办?”
“你这话什么意思啊?”阮惠婷苦恼的也是这件事,她知道阮父不是那种耍无赖的人。所以不管阮母拿走的是钱还是房子,都是不可能追回来了。
“我算了一笔账,一套房子十四五万,那我就算他十四万好了,拆迁款八万,另外一套补偿的房子我占五分之一,应该有二万八吧?加起来就是二十四万八。阮小囡,你说这些钱给阿爹阿姆养老应该差不多了吧?”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但是阿爹什么都没有拿到啊。”阮惠婷皱了皱眉头。
“但如果她不是阿爹的老婆,她也拿不到啊,至少拿不到我跟阿爹的份儿是不是?”阮平杰的语气冷了很多,同样是作为儿女,阮惠婷能理解。有时候他们想要的,并不单纯只是钱,而是一种认可,一份惦记。
就好像她高考失利后,提出要继续参加。其实阮父也并没有做什么,甚至复习资料都是她自己打零工赚的钱买的。阮父给的最多的,就是在阮母絮叨的时候,呵止了她,再拍拍自己的肩膀,让她好好努力,努力过了才不后悔。
但就是这句话,足够让她惦记着阿爹,不愿意他的晚年因为阮母和阮平庄而过得太过不堪。所以她说不出阮平杰这样的话来,当然,她也没资格说。因为被坑钱的人是阮平杰不是她。不,不对,她也损失了,阮父答应的东西都没了。说没损失只是她自己心里想想就可以了,到时候跟阮母算账的时候,可不能这么说。
“你说,她要那么多钱干什么?都是给阮平庄的吗?”阮平杰连阿姆都不愿意叫了,足见他心里的失落。从小到大,其实他才是最不受重视的一个。阮母对大儿子有着让人不解的偏心,阮惠婧则因为长得好让阮母觉得她是彩礼保证,自己因为会读书让阿爹感到骄傲,所以平时有阿爹护着也还行。只有阮平杰,除了长得好别无用处,可他是男孩,男孩要好看干什么,难道还有女方会因为你长得好看就少要彩礼了?
当然,现在知道了是有的,但是当初是真的没有。所以阮母每每看见他们两个,总是说生错了。如果她是男孩,阮平杰是女孩就好了。这样她的聪明可以撑起一家子,儿阮平杰的好看也能让他和阮惠婧一样,换来尽量多的彩礼。
“这才是我最想不明白的地方,我觉得她再傻也应该知道,老底不能都掏空了吧?给人的感觉像是要破釜沉舟去做一件事一样。”阮惠婷紧锁着双眉说道。
“如果说姚惠女要破釜沉舟去做一件事我还相信,这女人一向都是野心勃勃的。但是阿姆……她都一把年纪了,还想做什么啊?”阮平杰第一次被家里的事情扰乱了心绪,“难道是宋蓁蓁找上门来了?不,不可能,她可不会帮我摆平事情。还是说阮平庄被查出不孕不育,要给他去找代孕啊?代孕倒是确实不便宜,但也没那么贵的啊。三套房子,五笔拆迁款,就算按照他们卖掉的价格,加起来也有七八十万呢,她是打算代孕一个超人吗?”
果然是跟着程春丽长见识了,连代孕都知道。阮惠婷瞟了阮平杰一眼:“就算不孕不育,他们要做的也应该是试管婴儿,找代孕干啥?姚惠女是摆设?”
“有钱得瑟呗,自己生孩子多疼啊。”阮平杰木着一张脸说道。
阮惠婷盯着阮平杰,半晌,才一本正经地说道:“我现在相信了,人果然是要去外面走走的。阿杰,我发现你现在的想象力越来越好了,连怕疼就不愿意自己生孩子这种想法你都能想出来,我怀疑阿姆当初猜对了,你应该是个女的。”
“放屁!”阮平杰白了她一眼,然后略带几分尴尬地说道:“哪里是我想出来的,是我陪四姐去吃饭的时候,酒桌上听来的。说是很多上了年龄的豪门太太,或者一些怕生了孩子影响身材的女明星,就是这么干的。反正有钱呗,给自己买个舒服安全也没什么不对。”
“姚惠女跟人家豪门太太比?你也太看得起她了。”阮惠婷冷笑了一声,突然问道,“你说,这些钱会是在阿姆手里,还是在姚惠女手里啊?”
“有区别吗?阿姆手里的还不都是给姚惠女准备的。”阮平杰冷哼一声。
“那不一定。”阮惠婷若有所思地摇摇头,“要是姚惠女有孕了,阿姆可能会这么做。可是从他们俩结婚到现在,没听到姚惠女怀孕的消息啊。”
“也许是阿姆拿了钱,要去哄姚惠女怀孕生孩子的?”阮平杰思忖着阮母的性格,觉得这种事情是她做得出来的。原因嘛,那就是阮惠婷生儿子刺激到她了,她想孙子想疯了,就想到用家里全部财产来引诱姚惠女生孩子。
“有可能。”阮惠婷点了点头,阮母帮她带孩子的时候,确实提到过,姚惠女不肯怀孕的理由之一就是没钱。加上沙滩项目被收回,更是连个赚钱的门路都没有了,“如果钱还在阿姆手里,你想拿回来?”
“你呢?就这样算了?”阮平杰反问道。
“当然不可能。”阮惠婷沉下了脸。怎么可能算了,真以为他们姐弟都是好欺负的?这么多东西,姚惠女敢全都拿走,她倒是不怕撑死呢。
想着,阮惠婷却感觉有点不对头,刚要说话,就听见阮平杰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出来一看,用口型对阮惠婷说了一句“大囡”,然后才按下接听键。于是阮惠婷就听见手机里阮惠婧很不高兴的声音:“阮平杰你这什么狗屁手机啊,打来打去打不通的。没钱买大哥大就不要用了,贪便宜用这种东西,有跟没有有啥区别啊?”
“你别瞎说,手机才是以后发展的趋势呢。”阮平杰也不高兴了,“我在上海温州用着都挺好,就这儿鸟不拉屎的地方,没基站当然没信号了,关手机什么事?”
“行行行,你是大城市人,我们是山坳里人,不跟你说这个了。”阮惠婧不耐烦道,“不是说了今天一起回村里嘛,你俩人呢?”
“我们已经去过村委了,现在在路边等出租车呢。”阮惠婷抢过手机说道,“你人在哪里?上班吗?等下能不能出来一下,我们跟你有些话说。”
手机里阮惠婧沉默了一下,突然“哧”地一笑:“钱没了?”
阮平杰也听到这话了,吃了一惊道:“哇,阮大囡,你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
“哪儿啊,昨晚我跟章成明说今天要去一趟岗下村拿房子的时候,我婆婆说的。她说她要是我妈,肯定一分钱都不会给女儿的,凭什么啊?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给女儿那就是便宜了外人,所以肯定会抢先一步把钱都拿走了。”
“你婆婆只说阿姆把钱拿走了?”阮惠婷的声音带上了几分调侃。
“有什么不对吗?房子是长在地上的,抗不走吧?”
“那你婆婆还是比较善良的,或者说,比较笨的,比我们家阿姆差远了。”阮惠婷似笑非笑的,“那我就郑重地告诉你吧,钱和房子都没了。”
“房子怎么没了?还真抗走了?”阮惠婧的声音是满满的不相信。
“所以说,阮惠婧你真不是阿姆生的,太笨了。什么时候你回娘家来了,问问阿爹阿姆,是哪个海蜇缸里把你捞回来的。”
千岛县人认为海蜇是没有脑子的,所以骂人笨一般都说,你是海蜇啊?不长脑子的。而阮惠婷的这句话也就是这个意思。
手机里沉寂了一小会儿,阮惠婧说道:“我们单位隔壁新开了一家咖啡馆,里面有水果茶,还有爆米花鱿鱼丝什么的,蛮好吃的。我一会儿在那里等你们,你们赶紧过来。”
话音刚落,手机就挂断了,看起来是相信了。阮惠婷捏着手机晃了晃说道:“交通局旁边的咖啡厅,阮大囡在那里等我们。要不我们一边走一边找出租车吧,我估计这个时候等在这里的话,最起码还得等上二十来分钟。”
“随你。”阮平杰拿过手机,插进兜里,朝海礁镇方向走去。
咖啡厅在千岛县算得上是完全的新事务,所以虽然门面不大,却也不难找。只是夹杂在一堆早餐店,小吃店之间,阮惠婷总觉得有点掉价。
她跟阮平杰在门口下了车,就见老板娘迎了出来,一问之下,知道阮惠婧已经等着了,就按照老板娘的指点来到了二楼的一个包间。刚走到门口,一股淡淡的,绝对不是咖啡的香味从里面飘出来。
阮惠婷一皱眉头,一边掀开半透明的门帘一边嫌弃道:“阮大囡,你也算见过世面的人了,档次能不能高一点啊。咖啡厅里你在点什么啊,香气倒还好闻。”
阮惠婧正剥着开心果,见他们进来不客气地翻了一个白眼:“知道你喜欢咖啡,让老板娘去给你做现磨的去了。我喝水果茶,我才不喝那苦兮兮的玩意儿。阮阿杰,你喝啥?”
“红茶?绿茶?天气有点热,还是绿茶吧。”阮平杰坐了下来,看了一眼阮惠婧喝的水果茶,“要不这个先给我来点,闻着蛮香的。”然后又看了看桌上,自己随口点道,“没有鱼片吗?还有香酥鱼,海蜒花生米,再来个水果。”
阮惠婷看着他,一脸的不可思议:“大哥,要不要再给你上一扎扎啤?这里是咖啡厅哎,不是OK厅。”
“我花钱,就得随我,不然我就换地方。”阮平杰不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