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儿自昼间醒来,见石翼不在峰顶,一时竟有些百无聊赖。
她找出针线,想做会女工,缝了几针,可不知为何,心烦意乱,哪里能做得下去?
从望月观来到这个峰顶,她虽然挺喜欢这个无人问津的世外桃源。
可日子终究还是日子,这样的生活毕竟不是常人的生活。也许是因感怀之心,抑或是相依相守的不离不弃,或是那年岁增长的缘故。
一想到石翼,她的脸竟有些绯红,心头似小鹿乱撞,怦怦直跳,她不知为何会这样。
一整天,她也没吃什么东西,走出山洞,坐上一会,又返回洞内,呆上一会。一个白天就这样漫不经心地过去了。
夜幕来临,她觉得有些凉,就到洞里坐了。
不多久前,不知哪儿传过一声地动山摇的轰响,让她一颤。
如是平常这个时辰,石翼大多数时候都会回来,即便不回来,她也不曾对他担心。只是今日不知为何,她竟莫名的有些心慌,竟担忧那声响与他有关。
适才明明听到有人喘息的声音。怎么会无人呢?难道不是他吗?
想到此,不由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屏住息,沉下心神,又仔细地听了听。
洞外除了细微的风声,一片死寂。她不记得石翼多久没和他开过这种玩笑了,难道我听错了。她想。
静静了听了一会儿,她壮了壮胆,又大声叫道,“石翼,你回来了吗?”,还是没有任何回音。
于是,她站起来,摸索着要出去看看。
石翼深知小姑娘心细如发,更知她的秉性,听声音知她要出洞瞧上一瞧,这场景怎么能叫她看到叫她担心呢。
于是,他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又急速地调整下躯体,一咬牙站了起来,趔趄着向山洞行去,边行边故作平静地说:“玥儿,是我……我回来了?”
“我就知道是……”玥儿停下嗔怪。
话未说完,她就听出石翼不对劲,“你怎么啦?”她关切地问道。
“我,我……我没事。”既然瞒不住,石翼长吁了一口气,他扶住玥儿伸过的手,有气无力地说。
“你怎么啦?怎么会这样。”玥儿扶住石翼,她能感觉到他在颤颤发抖,几乎是哭着说道。
“噔——噔——”,身后传过两声翻滚的声音。
“是什么声音?”玥儿吓了一跳,抓紧了石翼的手问。
因石翼说过,这儿不会有人上来。
石翼转头,定睛一看,哪里还有青松老道师徒的身影,他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很显然老道师徒已摔下崖去。
此刻,他感觉自己随时都要倒下,已自顾不暇,已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现在最想的就是赶快带玥儿离开这里,到半山腰的那个山洞。
否则,他一旦倒下,眼前的这个小姑娘该怎么办。
“没什么。”他安慰她说。他一顿,接着说:“玥儿,快去洞里把东西拿上,我们……我们得离开这儿,去以前那个山洞。”
“离开这儿?可是你……”,玥儿冰雪聪明,已知石翼受了极重的伤。
她想说我们这样怎么离开?但在这儿她又能做什么呢,也许又是自己的缘故,话未出口,泪水已夺眶而出。
“我,我没事,快去拿东西。”石翼轻拍了拍玥儿的肩,气喘得更粗。
他的声音不大,却不容置辩。
见他如此,玥儿知形势急迫,她本将生死置之度外,若他出事,自己岂能独活?她忙转身回洞中取那两个包裹。
拿着包裹出了洞,玥儿又犯了难。
此时新月初升,玥儿模糊看到,月光下石翼正面对着她半蹲着身,冲她点头,示意她快些。
玥儿站住,不明就里,她有些发怔。
以往,石翼带着她出去,要么背着她,要么公主抱。这是——
见她迟疑。石翼知玥儿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今日他已无力公主抱,背部又受箭伤背不了她,只能让玥儿抱着他了。于是开口说道“来,抱住我的脖子。”
玥儿一下子明白了,直羞得耳根发烫,小时候父亲不是总喜欢让自己这样挂着脖子游逛吗?她没犹豫,将包裹挂在臂弯,上前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石翼辨别方向,步履翩跹走到崖畔,他低下头,在玥儿耳畔柔声说道:“闭,闭上眼。别害怕!”
话毕,他用尽体内最后一丝元力,反手在背上画了一个符,纵身跃下山崖。
玥儿出生至今,最害怕的一次,还是小时与侍女飞红在那个雪地里一同坐旱船。
旱船顺着山坡飞速滑下,那种随船抛起落下的感觉让她至今记忆犹新。
当时,她死死地抱着胆大的飞红,嘴唇都咬紫了,吓得连怎样哭都忘了。
那次,一向仁慈的父亲,得知飞红及众丫鬟私自带她游玩大为光火,罚她们几个跪了足足有三个时辰。
风在耳边呼啸,玥儿闭着眼,趴在石翼身上,紧紧地抱着他的脖子,随着快速的弹起滑落,她知道这速度比那个旱船快得多多得多。
她纳闷,不知石翼施了何法术,竟像只旱船顺着崖壁滑落。
正思忖间,石翼已停下,只听他说:“到了。”
说着,半蹲身将玥儿放了下来。
玥儿凝眸,果然已到先前那个曾经居住的山洞前。
多少个夜晚,她曾独自在洞外徘徊,她熟悉这儿的点点滴滴。
“我们,我们……快到洞里去。”石翼又说。
说着他将一只手搭在玥儿的肩上。
玥儿听他的声音很疲弱,感受着他臂上传过的力量很大。
知道他有些撑不住了,要到洞里休息,就挺直身子,给他些支撑,往洞内走去。
刚入洞口,肩上的重量顿时小了不少。
石翼扶着玥儿,踉跄着向洞口走去。
这是他自醒来后最至暗时刻,虽离洞口就几步,但如果没有玥儿的支撑,他恐怕一步都走不了,就会倒在地上。
入得洞内,他用另一只手撑着洞壁,放松躯体,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才略好了些。
从崖壁滑落,即便他用尽全部元力画了个船符护体,但由于元力大损,致使船符法力难以显现出来,在快速滑落过程中,背部又与崖壁碰撞摩擦,受了极重的外伤,血肉模糊,剧痛难忍。
现在,他每走一步,都要稍自停顿,眼前更是漆黑一片,就向通往地狱的深渊,让人生畏。
此刻,他只执一念,把全身的气力都融入双脚之中,一步一个脚印向前行去,每走一步,脚下绵软,红光浮现,就如同踏着朵朵血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