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地方之后,我付了钱,然后直奔向母亲所在的病房。一路上我忐忑不安,心里只想着赶快和家人见一面。
打开病房的门之后,只看见在一旁默默流泪的父亲,还有不醒人事的母亲,带着呼吸机,输着只剩下半瓶的液体。
看到我来了之后,父亲急忙擦干了眼泪,对我说道“怎么现在才来?你的母亲有话和你说。”
然后父亲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病房,当他走过我的身旁。这一次,我才看到了他那花白的头发,沧老的面庞。那份被岁月侵蚀过的青春,被尘世洗去了热情,留下的仅有一份平静和一份家庭。
父亲在我身边默默离开,渐行渐远,那份孤独的背影道不尽人世的沧桑,半瘸的右腿仅能靠一支拐杖支撑……
早年间,父亲是一名出色的货车司机,为了躲避突然出现在马路中间的小孩子,来不及思考就急踩刹车,打方向盘。于是便出了车祸,虽然那个孩子并没有受到什么严重的伤,但是父亲却在那时车祸中失去了自己重要的右腿。从此之后,母亲几乎承担了家里的大部分开支,起早贪黑的去卖早点,打零工……
父亲心怀愧疚,虽然也能做一些简单的工作和家务,但是收入微薄。而我能受到良好的教育也全都是母亲一点一滴的努力换来的,但是我能做的却只是每月寄给父母生活费,从来没有抽出时间去陪陪他们。
看到父亲渐渐远去,我再也忍不住了。对着父亲大喊“对不起,我来晚了!”
父亲似乎听到了我的话,停下了自己的脚步。他没有面向我,但是却伸出了他的左手,攥紧拳头,朝向天空。过了一会儿,他放下了左手,倚着佝偻的身躯,用那陪着他几十年的拐杖拖着身子,缓慢离开。
我感觉自己和父亲之间,和家庭之间多年的隔膜逐渐消失了,我们吵了几十年了,最后终于如释重负了。
然后,母亲好像也听到了我的呼喊。
“是小叶吗?”她虚弱的说。
“是我,妈!我回来了”
然后,我急忙的跑到她的病床前。
看到了母亲的那副样子,我快都哭了。病魔已经把她折磨的失去了往日的活力,干瘪的脸庞,一道道的皱纹在她的脸上肆意生长。骨瘦如柴的双手,颤颤巍巍的想要抚摸我。双手之上还有密密麻麻的针孔痕迹,很难想象她究竟遭受了什么。她想要抚摸我,却怎么样也没法触摸到我,老花眼让他已经看不清我的样子了,在她的眼里我现在只有一个轮廓。
我抓住了她的手说“妈,我就在这里,我哪也不去了,就陪着你。”
她尽力的想要看清我,眼睛却始终睁不大。听完我的声音,确定之后,转过头望向了窗外。
“今天是个好天气啊,暖洋洋的,太阳晒得很舒服”
“是啊!”我回道。
“小叶,你扶我起来吧!”
“妈,你还没好,再躺一会吧!”
“没事的,没事的”
于是,我便将母亲扶了起来。
“小叶,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吗?经常和别人玩,但每次都能和他们打起来。可每次回到家,总是撒谎说是不小心摔倒的,看你的样子,我心疼啊!于是我便每次都给你煮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这也是我多年开早餐店的手艺,你每次吃完之后,都说妈妈的面很好吃,好吃到现在都不疼了。”
说到这里,她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嗯!我当然记得。还有好几次,我被别人欺负的时候,还是你出场救我的,每次吃面都很开心,什么烦恼,什么疼痛都不见了。”
说到这,我也笑了。
“妈妈这辈子都没求过别人,这次就求你一回,在我死后,一定要照顾好你的父亲。他这个人死要面子,你也多多体谅一下他。”
“妈,你在瞎说什么。你不会死的,你很健康,很快就会痊愈的。我和父亲一定会照顾好你的,更会照顾好自己的”
“嗯!你能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门口那个是你的女朋友吧!让她进来啊”
听到这,我下意识的回头望去,还是那个熟悉的样子,是我之前碰到的那个“她”。
这时,我一阵头晕之后,终于想起来了,“她”是月汐。
我骗母亲想让她开心,这辈子她也就盼着我赶紧找个女朋友。可我却一直忙于工作,从来考虑过这件事。我对母亲说“嗯,是啊!她比较腼腆,不敢进来。”
“哦,是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的对人家啊。别老是工作工作的,多关心一下家人。”
“嗯,我会的”
“小叶,我很想再多陪陪你,可我这身体不争气啊。看来,只能陪你到这了,看到你这样,我就很开心了”
随后,母亲就没了呼吸,头垂了下来,再也不说话了。
我呼喊着母亲的名字,她却不再回应我了。我没有一滴眼泪流下了,只是内心很难受。悲伤的最高境界就是不再悲伤,因为内心已经麻木了,但怎么样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就在这时,窗外一只小猫突然驻足,静静的看着我们,没有出声,没有动作,只是这么静静的看着。过了几秒之后,它的目光缓缓地飘向了天空,不知它看到了什么,晴朗的天空之上,一阵微风吹过,引得几片树叶柔缓地摆动。那只小猫轻盈的跳下了窗户,渐渐远去。离开之时,它还不忘回头凝望一下。随后它便迈着轻盈的步伐远去,去寻找另一处人家。
“对不起,妈!我来晚了。但是,我记起来了,我还有必须要去完成的事情。这一切都是幻境,却给了我一个机会,一个再次见到你们的机会。月汐,对不起,我不知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或许是因为我的愧疚之心,但还是谢谢你再次让我想了起来。若我还能回到地球,我一定会去做那件事的,一定!”
月汐静静地看着,露出了笑容,走廊里有一阵缓缓的凉风吹了过来,随后月汐一点点的随风消散了。也是时候该回去了,去完成必须完成的事情。
随即幻境破碎,我流着泪水慢慢地走向了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