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那就好。”
路老头其实也觉着有些尴尬。看着琳琅信誓旦旦的说自己昨晚真的没做什么,他这才点了点头,略微有些不自在,拿着筷子给琳琅夹了一个茶叶蛋:“吃吧!吃饱了给子白那小子做一碗白粥送去。昨日里他喝了那么多酒,小心伤了胃。”
“好的,爷爷!”
琳琅干净利落的应了一声,吃饭的动作也明显加快了起来。路老头此刻却是愁得很,看着琳琅,又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颇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说道:“昨日里敖子白他爹找过我了,说既然你二人已经订婚,那也应该去走走几个亲戚认认脸。然后再把婚事给定了。只是我想着你年纪终归也大了,可婚姻大事这种事情也总归要你同意的……你看?”
“……”
听着要把婚事给定了,琳琅吃粥的手一顿,脸突然就红了起来。一抹绯红渐渐爬上了她的耳朵。琳琅此刻恨不得将自己的头埋进白粥里,半晌之后才轻轻的点头,“嗯”了一声。
朱老头心中有些酸涩,看着自己捧在手心里20多年的小姑娘终于长大成人。欣慰之余还多带了一点遗憾。
他笑了起来,苍老的面容中忽然像是失去了方向,拍了拍琳琅的肩膀说道:“给敖子白送完粥便过来吧,我带你去见见你的父母亲。你给他们上炷香,告诉他们你要结婚了,也好让他们安心一些。”
听到自己从未见过的父母,琳琅忽然便沉默了下来。一手捧着粥碗,另一只手拿着筷子不停的搅动着。
她有些想问问路老头,自己的父母亲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可是看到路老头那略带悲痛的面容之时,她忽然又胆怯了,有些不知所措的应了一声。
待得琳琅将那一碗白粥端到房间里时,敖子白早已穿好衣服,坐在了窗边看书,金色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衬得他半张侧脸显得格外惊艳。
在听到脚步声之时,他缓缓地转过头看了琳琅一眼,眼眸中微微荡起的笑意让琳琅原本有些沉重的心情也变得松快了许多。
琳琅快步上前,将那一碗稀饭放到桌子上,又从敖子白的手中抽过了书,嗔怒道:“一大早便坐在阳光下看书,这眼睛还要不要了?赶紧把粥吃了。”
“遵命。”
看着琳琅张牙舞爪的模样,敖子白笑了起来,站起身子对着琳琅鞠了个躬,有些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琳琅被敖子白这一眨眼电的七荤八素的,仰着头捂了老半天的鼻子。想了想,琳琅忍不住也笑了。眼眸中承载着的一丝丝悲伤与疑惑,也渐渐在笑容之间退去,重新恢复了她原本自信的模样。
见着琳琅终于恢复了笑颜,敖子白这才端起白粥拿着勺子喝了一口。状是无意的开口:“怎么见你心情不太好的样子,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嗯,没有……就是有些感慨而已。”
琳琅长舒了一口气,拖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突然转过头有些疑惑的看的敖子白开口道:“我这20多年来从未见过我的父母。每当老师布置家庭作业要写父爱母爱之时,我也总不知该如何下笔……”
“当初我对我的父母心怀怨恨,觉得他们不负责任抛弃了我。可现在,当我知道真相之时,却忽然又觉得有些羡慕。”
“羡慕他们一心一意,眼中只有彼此,更羡慕他们生死相随,不离不弃。”
“今天爷爷说要带我见见他们,给他们上一炷香,让我告诉他们自己长大了,有了一个好归宿。”
“我突然就有一点害怕,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而他们也从来没有见过我们,我不知道,如果他们现在还有意识的话,会不会不喜欢我这个女儿……”
“……”
看着琳琅那有些暗淡的眼眸,敖子白轻轻叹了一口气,安抚的搂着琳琅拍着她的背,语气轻柔:“为何会不喜欢你?你是他们二人之间的结晶,更是他们千辛万苦孕育出来的孩子。看着你长大,他们只怕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会不喜欢你呢?”
“可是……”
“没有可是,琳琅。”
敖子白轻轻的扳过琳琅微侧着的头,眼眸紧紧的盯着她,一字一顿的说道:“你低估了天下所有父母亲对自己孩子的爱。他们会甘愿牺牲一切来保护你,只因为你是他们的孩子。”
“你不需要如此胆怯,因为他们就是你的父母,他们只会爱你,守护你。”
“去吧,见见你的父母,然后回来告诉我,他们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此刻的敖子白心中有些后悔,为何当初自己从未在意过琳琅的父母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想必,一定是一位任由岁月摧残却对岁月依旧温柔的人吧。
想到这里敖子白突然笑了起来,轻轻地吻了吻琳琅的额头,眼眸中满是庆幸:“请帮我给岳父岳母大人说一句谢谢,庆幸他们让我找到了我的一生挚爱。”
“噗嗤!”
看着敖子白一本正经的脸,琳琅突然笑了起来,眼眸中盛满了细碎的星光,对敖子白轻轻地点了点头。
……
天庭之中曾因各种意外丧生的仙人不计其数,所埋尸骨皆葬在银河之中。此地也看着颇为寂寥,毫无人气。就连一旁的树木都带着一种淡淡的悲壮苍凉之感。
满天破碎的星辰,毫无规则的在漆黑的夜幕之中旋转。呼啸着的冷风刮过,卷起了地上的枯叶,发出了如哭如泣般的声音。
当年琳琅的父亲是因心魔滋生入了魔,所以为了保全自己的妻儿与父亲,他毅然决然的拿剑自刎击碎了自己的元神,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而琳琅的母亲在生下琳琅之后,也义无反顾的追随自己心爱的丈夫而去。
夫妻二人如此决绝,竟没能给琳琅留下一丝半点念想的东西。路老头身心俱疲,几乎痛不欲生。却还是为了琳琅独自一人熬在这浸透了苦水的日子中,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夫妻二人尸骨无存,路老头也只能为他二人立了一个衣冠冢。可是为了避免触景伤情,路老头从此也再未踏过银河废墟一步。
数千年了,路老头今日竟还是第一次踏入,还带着他的孙女儿,他儿子的女儿。
历经千年之久的岁月蹉跎,夫妻二人的衣冠冢早已破败不堪。周围杂草不生。对比两旁摆满鲜果祭品的坟墓,显得格外的凄凉。
路老头眼中含泪,示意琳琅跪下。自己则是轻轻的用布扫去了墓碑上沾染着的灰尘。
“儿啊,多少年了,父亲竟从未去见过你……你也莫要说我狠心……实在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这种痛,我一个老头子实在不想再承受了……”
“我最近新酿了一壶酒,新做了一道菜,也不知味道如何,你们先替我尝尝,就当做我这么多年没看过你们的……补偿……”
路老头一字一顿说的艰难,将自己精心准备的菜一盘一盘的摆在了墓碑前,又倒上了一壶酒。
清冽的酒水倒入酒杯之时,琳琅似乎听到了路老头发出了一声呜咽却又似乎什么也没听到。
琳琅有些担忧的抬头看了路老头一眼,发现他眼角没有一丝泪痕,只是眼眶却红的吓人。
路老头低头看了琳琅一眼,目光中有着些许释怀,像是炫耀般的说道:“你看你俩走的这么早,将这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丢给了我,定是想不到我竟然有能耐将她带到这么大吧!”
“这孩子如今大了,长得与你夫妻二人竟还有几分相像。而且自己也争气,过些日子便要结婚了。”
“孩子大了,终归要见见父母的。今日便特意带她过来看看你们。也希望你们泉下有知,能过得安心一些。”
“琳琅,给你爹娘磕几个头,喝一杯酒。”
“嗯……”
琳琅此刻心情有些复杂。她看着两块破旧的墓碑上面什么也没有,只刻简简单单的几个名字,心中忽然出现了一种淡淡的忧伤。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的挤出一张笑脸,端起酒杯将里面的酒水洒在地上,毫不含糊的砰砰砰磕了几个头,脆生生的喊了一声:”爸爸妈妈。”
也就在此刻,路老头心中积攒着多年的悲伤与怨恨终于通通在琳琅一声“爸爸妈妈”中宣泄了出来,两行老泪顺着他那苍老的面容缓缓的落下。
“好孩子,好孩子……”
路老头泣不成声,声音几乎哽咽,转过头去有些狼狈的擦拭着自己的泪水,看着琳琅满脸欣慰。
“你听到了吧,儿子,儿媳妇,老头子终究还是不负所托……”
言至于此,路老头已是泣不成声。狼狈地对着琳琅抹着眼泪。
也就在这时,银河废墟之中漫天暗淡的星辰此刻却突然爆发出了耀眼的光芒。淡淡的微光落下化作了点点细碎的白色银蝶。片刻之后竟转化成了一对相拥在一起的半透虚幻的夫妻。
夫妻二人皆是容貌姣好,眉眼之间带着淡淡的慈祥。其中那位男子容貌之间与路老头有几分相似,而琳琅却和那女子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样。
二人看像路老头的眼神中充满了愧疚。其中的那位男子快步上前一步托起了路老头,却只是有些无力的看着自己的手指穿透。
此刻的路老头却是震惊了,瞪着一双有些浑浊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二人颤抖着吐出了一句话:“儿子……儿媳妇……”
二人缓缓点头,不顾阻拦对着路老头跪下,磕了几个头。而当目光看到琳琅之时,眼中带着的淡淡的自责也变成了满满的爱意。
空气中带着一丝淡淡的暖意。琳琅似乎觉得有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拂过她的面庞,带着无尽的爱意与留恋。那位年轻的妇人快步上前,想要抓住琳琅的手倾诉些什么,一双美目满是晶莹的泪水,顺着她那白如玉般的脸庞缓缓落下。
琳琅心中隐痛,心中一股莫名的呼唤让她坚信眼前出现的人就是她的父母!
看着朝着她一步一步走来的妇人,琳琅的眼中充满了泪水,虚浮着接住了妇人那有些无力垂落的双手,就好像此刻她二人正在牵着手一般。
满眼失落的妇人,看着琳琅伸出来的双手,目光中充满了淡淡的惊讶。片刻之后又破涕为笑,学着琳琅的样子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背,抚摸着她的脸庞,露出了一丝淡淡的满足的笑容。那男子则是缓步走到琳琅面前,虽未开口说过任何话,脸上的却笑着眼里却含着泪。琳琅知道他究竟想要什么,看到眼前的这个男人双手微微颤抖,也不知从心底哪来的一股巨大的勇气,张口便对着前面的夫妻二人喊了一声:“爸爸妈妈。”
虚幻的人影一震,片刻之后,脸上的笑容怎么也遮挡不住,看着琳琅的眼神变得更加的慈祥和蔼。他们笑着点了点头应下了琳琅的呼喊,眼泪却如珍珠一般大颗大颗的往下掉,掉至半空中时却又化作点点星光。
二人的身形似乎正渐渐在空气之中消散,他们也自知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望着琳琅眼中的目光出现了淡淡的渴望。然后一步一步,有些坚定的走向琳琅。
三人竟是同一时间快步上前,琳琅虚扶着自己母亲和父亲的手,将他们拥入怀中。虽说怀中只是两道淡淡的虚幻般的影子,琳琅却从未有过如此温暖的感受,趴在母亲的怀中几近哽咽。
三人人竟是隔着数千年之久相拥在了一起。虽未见过,却从心中生出一股暖意来,那位年轻妇人摸了摸琳琅的脸,擦去她脸上的泪水笑着对琳琅摇了摇头,然后伸出手缓缓地指了指银河废墟对着琳琅露出了一个带着泪意的笑容。似乎是在告诉她不要悲伤。
琳琅故作轻松的点了点头,看着温柔女人破涕为笑:“妈,你别担心我,女儿已经长大了,找到了一个意中人。他对我特别好,会在我睡着的时候替我盖被子,为我学会了做饭。改天有时间了,我就带他来看看你们。”
听着琳琅的话,夫妻二人笑着点了点头,纵使望着琳琅眼中纵使有再多的依恋,却还是抵不过正在慢慢消散的身形。他们似乎是得偿所愿,十分洒脱的与琳琅和路老头告别,笑着化成了一道光重新融入银河废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