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看着清单上的名字和签字，面面相觑。半晌，阮惠婷的目光落在了阮平杰的名字上，那上面还没有签字。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种悻悻然的感觉。
“阿杰，你的房子还在。”说着，她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翻找到拆迁补偿发放的那张纸，很遗憾，上面阮母的签字清晰可见，她不觉苦笑了，“不过钱没了。”
阮平杰还没有说话，村支书突然拿过一支笔说道：“对了阿杰，你阿姆说了，你的房子还得你自己签字，她说你过来就会签的。”
阮平杰接过笔，一边签字一边问道：“签完了字我就可以拿房子了吗？有什么凭证吗？”
村支书怔了一下，不解地说道：“房子被你阿姆拿走了啊，我电话里不是说了？”说着，转头看着阮惠婷，“小囡，你没跟阿杰说啊？”
这句话提醒了阮惠婷，是啊，房子就算已经分配了，那也是放在那里的，村支书说房子拿走了是什么意思啊？因此她赶紧问道：“就是这个事情我不明白啊，你说房子已经被我阿姆拿走了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这个事情比较奇怪，所以我想起来了，才打电话跟你们说一声的。”村支书似乎从姐弟俩的表情上察觉到了什么，先看着阮平杰问道，“阿杰，你分到的那个房子要不要啊？我是说，那个房子你是打算卖掉的，还是留着自己住的啊？”
阮平杰有些诧异村支书的问话，想了想说道：“大概率会卖掉，我一个人，又不常住在这里，所以我姐那里随便挤一下就可以了，不用这么大房子的。”
“是吗？”村支书松了一口气，露出了轻松的笑容，“这么说你阿姆没有说谎。是这样的，你阿姆和你大哥拿到房子以后，顺便就在这里把房子直接卖掉了。”
阮惠婷大吃了一惊，这什么东西都没有，怎么买卖啊？还是说签了字是有一个凭证的，然后这个凭证被卖掉了？因此忙问道：“怎么卖掉的？连房子都没看见就有人买了？”
“凭证当然是有的，是一建公司给的一个售房合同。签了字就把合同给你们，你们拿着合同去税务局开发票，然后凭发票去房管局做房本就可以了。”村支书一挥手，“至于房子，都是一样的房子，有什么好看的。”
这倒也符合村里人的思维，阮惠婷想了想，又问道：“长庚伯，那你知道我阿姆为什么要卖房子啊？还是一出手就是三套房子，你们就不怀疑点什么？”
阮惠婷本来还想说，姚惠女骗过你们景点经营权的钱，你们就不会吃一堑长一智吗？可转念一想，这要是万一姚惠女没还钱，她一说这话，难保乡里乡亲的不把这笔帐记到她或者阮平杰头上来，所以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口。
“房子是你们家的，我怀疑有用吗？”村支书一摊手，“况且你阿姆说了，你大哥在上海找了个生意，急等着下本钱。代理沙滩开发拿到的钱不够，所以想把房子卖了凑一凑。你也知道的，这次拆迁分到的房子还是不错的，所以你阿姆一开口，马上就有人要买。”
“房子是她们的吗？怎么有人买房子都不看看房主是谁吗？”阮惠婷有一种木已成舟难以挽回的感觉，但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
“看谁？那是你阿姆啊，有一套还是她自己的房子呢。”村支书倒是奇怪了，“再说了，你阿姆当初要卖房子的时候，说辞跟你刚才的一模一样啊，难道不是你们母子俩说好了的？”
阮惠婷努力压下心中的怒火，耐心问村支书：“长庚伯，不好意思，刚才是我心急了。是这样的，阿杰确实是打算把房子卖掉，但他是打算卖给我的。我们姐弟俩说好了，房子先在他那里放两年，等我凑够了钱就给我。所以你刚才说阿姆给我们卖掉了，我这不是着急嘛。”
“卖给你的？”村支书更奇怪了，“你不是在镇上有房子吗？再买干啥用啊？”
“我家那个房子被我老公卖掉做生意去了，我们本来就打算等生意回了本再买新房子的。这不是正好阿杰有房子嘛，所以就直接问他买了。”
村支书有点搞不清楚他们家里弯弯绕的事情，不过还是抓住了重点：“你的意思就是说，阿杰的房子没有委托你阿姆卖掉，是这样的吧？”
“对对对，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那可怎么办啊！”村支书一拍大腿，“你阿姆都拿了人家的钱了，那个购房协议也跟买房契书一起给了人家了，可不是你们说不卖就行的。”
阮惠婷很是头疼，她知道这件事恐怕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原因很简单，这件事情做主的人是阮母而不是阮平庄或者姚惠女。如果是阮平庄他们夫妻俩，阮平杰至少还能要回自己的房子，就说阮平庄卖他的房子不合法。可是阮母签字卖掉就不好说了，就像村支书说的，她是阮平杰的妈，滴滴亲的妈！
当然，还有一个办法就是赎回。她能猜到阮母卖的时候肯定便宜了，不然不会这么快就卖掉的，所以想要原价赎回的可能性不大。再说了，就算人家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愿意了，他们现在有钱赎回吗？房子都被顺手卖掉了，那拆迁补偿就更不用说，肯定也被拿走了。
阮惠婷突然想起儿子睿睿断奶的事情，她就说呢，怎么前一天阮母还舍不得让睿睿断奶，因为睿睿断奶后就会被送去奶奶家里，就不用她养着了，她也就赚不到六百元一个月的保姆费了，怎么转眼又同意了。
想来那时是联系上了姚惠女，要陪着她一起来拿房子和钱。所以为了避免她们姐弟起疑心，就以给睿睿断奶的名义，顺理成章在这里住上一个星期，还不用担心阮惠婷会突然找过来。真是好计谋，看来她这个阿姆，为了大儿子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阮惠婷想明白了，看了看阮平杰，苦笑着问道：“想要追回吗？”
阮平杰耸了耸肩：“你觉得有可能吗？”说着，又看了一眼清单，突然问村支书，“长庚伯，不是我阿爹说，我家能拿到四套房子吗？这里只有三套啊。”
村支书也正思索着什么呢，听到阮惠婷的话，忙说道：“哦，是这样的，还有一套是补偿你们那个新房子的。这是只有上一次被征地以后，家里建了新房的人家才有的。所以没有跟正常拆迁的放在一起发放，加上有些人家是拿钱的，所以怕放在一起搞混了。这一批房子会在正常拆迁补助都到位以后发放，大概再晚十天到半个月的时间就差不多了。”
“我们是不是该庆幸，幸亏阿爹当时说了新房子的补偿要房子。这要是拿钱的话，估计现在也没了。”阮惠婷看着阮平杰，心中五味杂陈。
村支书看着阮家姐弟俩的神情，也知道有点不对头了，赶紧提醒了一句：“因为这套房子主要是补偿新建的房子的，所以你家房子有几个人的份，那套房子也就有几个人的份儿。我记得你家的新房你阿爹阿姆大哥大嫂跟你都有份儿吧？”
村支书这句话的意思很明白了，到时候如果阮母带着阮平庄夫妻两个要拿走这套房子的话，那么村支书依旧是拦不住的。因为阮平庄夫妻本来就有份儿，而阮母可以代表阮父。剩下的阮平杰只占其中的五分之一，怎么跟人家的五分之四去对抗，是不是？
“长庚伯，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阮惠婷思前想后，最后终于说道，“这最后一套房子，你能不能等我阿爹回来了再给我家，其他别的什么人来，你都别给。”
村支书却有些为难，看了看阮平杰说道：“小囡啊，不是长庚伯不肯帮你的忙，只是这一套房子跟前面的几套都不一样啊。你要是早点说这句话，其他两套房子我拦不拦的住不好说，但是阿杰这一套肯定能拦下，不让你阿姆签字就可以了。可是这一套房子就不行了，你阿爹阿姆加上你大哥大嫂，他们占着大头呢。再说了，就算我能拦住，只要你阿姆开口卖房子，我也不能不许人家买啊。说句实话，就算我能压着购房协议不给，只要你阿姆写一个卖房契书，再给出一个收到房款的收条，就算是你阿爹在这里，也拦不住啊。你说你阿姆都收钱了，你阿爹还能不给房子？都是乡里乡亲的，以后也还是做邻居的，这样赖皮的事情，恐怕你阿爹也做不出来吧？”
阮惠婷知道村支书说的都是实话，也知道村支书为什么说拦不住。果然，就在她绞尽脑汁想着用什么办法才能保住最后一套房子的时候，村支书压低声音又加了一句：“小囡啊，你知道你阿姆一套房子才卖多少钱？我们都去打听过了，一建公司那些房子，基本上都是十四五万一套的，你阿姆十二万一套就卖掉了。足足便宜二三万元钱呢，你说谁不抢着要啊？我都心动呢。所以我要是拦了，那不成了断人财路了吗？”
村支书的解释，其实阮惠婷早就想到了，她不觉头大如斗，思索了半天才说道：“长庚伯，不是我要为难你，这最后一套房子真的不能卖掉了。这要是最后一套房子也没有了，那我阿爹回来住哪儿啊？”她都不敢再带上阿姆了，她已经完全搞不清楚阮母想要干什么了。“长庚伯，你帮我们出出主意吧，要怎么样才能留下这套房子？”
村支书看看阮平杰，又看看阮惠婷，半天才说道：“我要是说我根本就没有办法，你能理解吗？我就算不让他们在清单上签字，别人也知道你家还有一套房子啊。你阿姆铁了心要卖掉的话，她不让我知道也卖得掉啊。我觉得你还是得跟你阿姆去商量。对了，她不是在你家帮你带孩子吗？”
“我家睿睿断奶了，今天我老公送他去市里他奶奶家了。”阮惠婷抬手捏了捏眉心，“我怕小孩子第一次去奶奶家过夜会闹，所以让我妈陪着一起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