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在血泊中，睁大眼睛，死不瞑目的女孩，是付茧。
围观的人说：“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怎么这么想不开，怎么就因为男朋友不要她就跳楼呢！谁知道男朋友更狠心，直接就给推下去了。”
余光里，看见熟悉的身影从楼里缓缓走出来。
是温点雨学姐。
她似乎是绕到我身后，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我疑惑地转身，难得大脑和嘴巴反应一样快，“温学姐？你怎么来了？”
“我在附近散步。这里，发生什么事了吗？”温点雨问。
我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受到惊吓，还是因为自己心里的一点点善良被激发。我竟然眼眶一热，留下两行眼泪。
我说：“那些路人说，那个女孩为了不和男朋友分手，用跳楼威胁他，最后还被男朋友推下去了，摔得血肉模糊。那个女孩，是我的朋友付茧。学姐，你见过的。”
一阵警车鸣笛声后，我们被警方疏散到远处。
在刑警的擒拿下，楚睿华被缚着手铐，目光空洞，如行尸走肉。
还有片刻，他将目光投向了我身旁的温点雨。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他的表情有些不舍，又变为温和。他似乎，是满足地上了警车。
我还未将心中想法拟定，温点雨突然拉住我，“别看了，先跟我离开一会儿吧。”
我轻轻挣脱她，“不了，学姐，你先走吧。几个小时前我也在这个地方，一会儿警方一定会叫我去录口供。”
手机来电铃声响起，是妈妈的来电。
看来消息传得很快，她应该已经知道付茧跳楼的事了。
这是又想指责我，指责我没有保护好她闺蜜的女儿？！
我不想听她的指责，干脆不接。
终是温点雨抢过我的手机，点了接通，“喂？阿姨好，我是封印的学姐温点雨。对对，是我。我们刚刚来到现场。封印看到她朋友的尸体，情绪有些不稳定，可能被吓到了。她没事的，您放心吧，我在她身边呢。”
那边挂了以后，温点雨将手机递给我，“阿姨很担心你。”
是担心我还是担心付茧，就算担心我，也是顺带担心一下的吧。
“谢谢学姐。”
我刚说完，就有两个警察找到我，要我去公安局录个口供。
他们的负责值得肯定，除了查到我的不在场证明，还把温点雨和楚睿华那见不得光的关系都查出来了。
当然，问我的问题也很犀利。
他们问我，“我们查到你的两个高中同学楚睿华和温点雨常常背着被害人私会。你对他们的关系是一无所知，还是早已知道？”
我答道：“知道。是昨天晚上，他们在路灯下……被我看见了。”
他们问道：“既然早就知道他们背着被害人出 轨，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告知被害人？”
我答道：“告诉她的话，我反而成了破坏他们的坏人。我不想当坏人。”
他们问道：“劝朋友远离渣男去做一个当机立断的坏人和牺牲朋友的幸福去做一个事不关己的好人，你选择了后者？”
我的眼前模糊了，连忙暗暗掐了自己的掌心让自己清醒。
是啊，即便我不是凶手，但坏就是坏，任何理由都不能美化我的坏。
他们是那样克己奉公，自然厌恶我的自私。我也不想看他们鄙夷的表情。
但我必须美化它！
“我劝过付茧，但她对自己的每一任男友有强烈的控制欲。一旦分手，她就会做出自杀的举动。你们让我怎么劝，你们让我怎么忍心见到我从小到大的朋友自杀？！”
“相比她做出自杀的举动，我宁愿她被骗，这样她才能好好地活着。”
我的语气越来越激动，又因为演戏太过会让人觉得虚伪，我捂住嘴掩饰自己的激动，眼眶已经模糊。
果然，他们看我的目光柔和了很多。
一位姐姐甚至给我递了一张纸。
一个极度悲伤的人不会立刻做出反应，也不会有心情擦眼泪。所以，我愣了片刻，才接了纸。
“对不起，我失态了。”我握着纸巾，假装悲伤过度，没有擦眼泪的动作。接过他们的纸巾，只是出于礼貌。
终于，他们让我离开了。
出去的时候，发现温点雨在门口。
我问她，“学姐，你又路过？”
她笑了笑，说：“是啊，一起走吧。”
夕阳晕染苍穹，渐渐隐去。我的脚步却越来越缓。
是的，我害怕回家。
要是我没猜错，我妈妈和两个阿姨都在我家。付阿姨正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我妈妈和杨丝丝的妈妈伶伶阿姨在一旁安慰。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杨丝丝应该也在旁边。
就是不知道，她是站在那里理直气壮地指责她妈妈的偏心，还是自责地跪在那里求茧茧妈妈的原谅。
前者的可能性会大一点吧。
我的眼泪被折腾得几乎快流尽了，不知道一会儿还能不能哭出来。
温点雨就这样跟着我到了楼下，在我准备上楼的时候，塞给我一个小瓶子。
我低头一看，竟然是一瓶眼药水。
她说：“先滴一滴吧，从小到大的朋友死了，哭不出来可不好。”
我往自己眼里滴了几滴，眨了眨眼，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清晰。
我问她，“学姐可以跟我一起上去吗？我妈对重点大学的学生有好感，她要是知道我和你成为朋友，多少消点气。如果学姐不介意，我还想留你一顿晚饭。”
温点雨点点头，表示同意，还问了我一句，“你妈妈为什么会生气？”
我如实回答，“我妈妈把付茧当作亲女儿，现在出了这种事，她一定会怪我这个做姐姐的没看好她。”
温点雨皱起眉，似乎并不相信我的话，还说：“没有妈妈会疼爱别人的孩子胜过自己的孩子，不是因为母爱伟大，而是因为，人性自私。”
我惋惜道：“可现实就是这样！我妈妈就是对付茧比对我好！”
我以为她不愿意帮我了，她却先一步上了楼梯，一边走一边问我家住几楼，在哪个方向的门。
开锁进门的时候，听到茧茧妈妈的抽噎声，我妈妈和杨丝丝的妈妈都在安慰她。
杨丝丝站在付阿姨身边，眼圈红肿，表情倔强。
妈妈走过来似乎想骂我一顿，但看到我身旁的学姐，表情疑惑了一会儿。在听到她就是保送到重点大学的温点雨学姐，并且要和我交朋友的时候。
她的脸差点笑开花，并热情地留温点雨吃饭，甚至让她留宿。
当然，温点雨只答应留下吃饭。
伶伶姨一直在骂杨丝丝，都是一些读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连姐妹的男朋友都抢，一点廉耻心都没有之类的话。
面对凶巴巴的伶伶姨，我一开始不敢阻拦，听了一会儿后实在听不下去了，就走到杨丝丝前面替她辩护，“阿姨，丝丝不是想抢茧茧的男朋友！楚睿华就是个渣男，丝丝是牺牲自己让茧茧当断则断！”
杨丝丝轻飘飘地说：“我没这么伟大，我只是想报复。”
我当然知道你没这么伟大，但现在非常时期非常手段啊！我这样说，你妈妈能少骂你一句甚至不骂你了啊！
你这么实在地把心里话说出来，让我怎么帮你？！
伶伶姨表情惊愕，似乎不明白杨丝丝哪里来的怨气，“你们的感情不是一直挺好的吗？！”
“还不是演给你们看！如果不是因为你们，谁愿意跟那种蠢货恋爱脑交朋友！”
伶伶姨看了一眼付阿姨，连忙训斥杨丝丝，“我就是太惯着你了！”
她这句话说完，让杨丝丝熄灭的怒火燃烧了起来。
杨丝丝突然大吼，“付茧死了，她活该！就是因为你们惯着她宠着她！才让她变得这么蠢，她是被你们害死的！”
伶伶姨不敢相信地看着她，气得发抖，“你，你再说一遍！”
杨丝丝继续吼，“她活该！从小到大你只关心她，我才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杨丝丝被伶伶姨甩了一巴掌。
妈妈忙上前扶住杨丝丝，并指责伶伶姨，“再生气也不能打脸啊！把耳朵打失聪了怎么办！”又看向杨丝丝，柔声说：“傻孩子，你妈妈怎么会不关心你。你知道的，茧茧从小没有爸爸，所以我们才多照顾她。你不能这么自私。”
杨丝丝抹了一把眼泪，看向我妈妈，“阿姨，你说我自私，你们做到公平了吗？也就是封印，又蠢又傻的，能忍你的偏心。我没有这么宽容，大多数孩子都不会这么宽容的！”
她说完就摔门离开了。
我正要去追，被杨丝丝的妈妈叫住。
“别追她！给她惯的！”
她好像没什么错，为什么说她被惯坏了？
最重要的是，她摔门离开了，被训的就是我了啊！
“还有你！”
果然，轮到我妈训我了。
“你既然能陪着茧茧去他男朋友家，为什么没把她安全带回来！”
又不是我害的她！有本事去监狱把楚睿华揍一顿，冲我发什么火！
我的眼泪配合我的情绪流下来。
我走到付阿姨面前，哭着说：“阿姨，都是我的错。都怪我阻止不了茧茧去楚睿华家里。看到楚睿华出轨，我想带她走，可茧茧非要留在楚睿华家里要一个解释，我才离开的。谁知道，我回去的时候，就只看到茧茧的尸体！”
付阿姨哭着说：“印印，不是阿姨怪你！茧茧她年纪小不懂事，你怎么能因为她耍脾气就不带她走了。茧茧和你一起长大的，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呢！”
客气两句还真把锅甩我头上了！你女儿死皮赖脸地留在她男友家里！我怎么带？敲晕装麻袋里运走吗？！
说是我的错你就得寸进尺，说不是我的错就被骂没责任心。这让我怎么辩解？！
算了，你骂吧。我不说话总行了吧。
我面带愧疚，泪眼汪汪，一言不发。
亲生女儿刚走，痛彻心扉，我也不是不能理解。
即便我低头，依然能看到温点雨走到我妈妈面前，她问道：“阿姨，我刚刚听你说，付茧从小没有爸爸？”
妈妈轻轻擦一下眼泪，点点头。即便声音很小，还是被我听见了。她说：“是，茧茧就像她妈妈，被男人骗也不知情。”
不过，既然被我听见了，自然也被付阿姨听见了。
付阿姨似乎被刺激到了，开始大吼，“他没骗我，他是有苦衷的！你不了解他就不要在这里随便说！”
妈妈只能叹气摇头。
我终于知道付茧为什么恋爱脑了，原来是像她妈妈。都21世纪了，男人有苦衷这种谎话怎么还有人信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