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师父告之他离去之径,莫望川就想好回返的路。
那晚,师父行大阵将他们一众送至襄封西界后,他们便马不停蹄,连夜奔袭,不待天亮就赶到西渡口。
在渡口,他用重金租了渡船,然后沿江直下,奔赴盐淮渡口。
趁师弟和众弟子睡熟之际,他悄悄给了船老大五两纹银,要他加紧行船,待天黑时要至襄封地界,他要伺机上岸。
重金面前,船老大连连应允,白帆高挂,飞桨急落,借着怒江水势,使出浑身解数,果然在天黑前行至襄封地界。
随后,他托付断峰观二位道兄一定要将师弟和众弟子安全带到,又嘱咐二个师弟遵从教诲,好好学艺,照顾好弟子,他日定会再见。交代完后,他让船老大尽量靠岸行船,起符录御剑上岸。
上岸后,找路人问了,方知已过观月镇地界,于是就又急往回赶。
刚穿过观月镇,就见望月观一带火光盈天,路人渐稠。他忧心忡忡,拦住一路人相问。
可巧所拦之人口齿伶俐,巧舌如簧,添油加醋地将胡掌柜如何心狠手辣如何对待望月村一众如何又听信老道之言将望月观烧毁之事一一详陈。
莫望川念师心切,怒火中烧。合该胡掌柜倒霉,恰巧骑马过来。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不由分说挥剑就刺……
如不是担心师父安危,他定将斩下这恶魔的狗头。他不相信世间怎有如此恶毒之人,为了一个荷包就要杀害一个村子。
因此一出手就是杀招,毫不理会其他一众,直至将那掌柜刺下马来,才在众人大呼小叫下跳入草丛向望月观疾驰!
急匆匆进入山门,他就感知到一股强大的元力在观内散开。
冲入二门,在漫天火光的映照下,他见一老道正双拳并施向师父砸去,他想也未想,奋身一扑,双手持剑孤注一掷地向老道背心刺去……
此刻,莫望川抱着师父,已万念俱灰,将生死置之度外。
师父在他怀里,浑身好似无骨一般,软绵无力,哪里还能站起,还能与恶道再战。刚才出手之际,他知自己远非恶道敌手。
因此,他心意已决,就这样抱着师父,一起上路,自己的命就是师父给的,此生无以为报,这样和师父离开,也许就是最好的结果。
只是他想起与师父在一起的一幕幕,师父对自己溺爱有加,更加悲痛万分,泪眼蒙眬。
青松老道见弟子紧抱着自己,一动不动,也无任何回话,已知他心意。
此时,说什么都已晚了。
难道这就是结局?这就是自己的宿命?自己一生都在追寻的就是这样一个结果?纵然急用元力守护,心脉仍被恶道用拳力震断,他知命不久矣!他虽早已看破红尘,淡漠生死。只是见爱徒如此,他忽生出些许不甘来。
但他知恶道手段,知已无力回天,不禁一阵哀叹,微闭上眼。
萧木寒远见师徒二人如此,倏忽间心底闪现出一丝怜惜之情,但也是转瞬即逝。
他要速战速决,免除后患。
他冷哼了声,说道:“小子既然不作声,念你们也算有情有义之人,老道就发下慈悲,痛快点,让你师徒留个全尸,也不枉来人世一遭。”
说着,他缓缓左手伸开,向内一翻,食指微屈,划出一道“天残指”,欲向师徒二人挥出,想用强大的神元将二人震毙。
可——就在这一瞬间,他像被人忽点了穴道,定住一般,抬起的手指却怎么也不能挥出。
他——胸口那道贯穿体内的疤痕,竟突然如切骨般的痛楚,一股强大的元内自青松老道身上喷薄而出……
而眼前,两侧偏殿熊熊燃烧的火势,竟一停滞。
眼前一花骤然现出一个高大的黑影,他不禁一声低呼,下意识地向后跃去……
与此同时,莫望川突觉得师父胸前一阵震动,好似有物鱼跃而出,一股强悍的气息竟使他有些眩晕,眼前一片模糊,一阵劲风迎面扑来,一个黑色的光影凭空立在面前,他不由擦了下眼,拭目望去。
那已然闭目任人宰割的青松老道,忽感到胸前的玄武神剑一阵震颤,比前更加强烈……
本已心如死灰的他,竟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欣慰之色。
他知道,知道石翼来了。
他睁开眼,就看到那高大的身影。
他深知——深知这石怪远非这恶道敌手,但此时,为了爱徒,他还是希望有什么奇迹发生。
因为从那柄上古至宝玄武神剑身上,他似乎看到这石怪与它之间存在什么玄机,他一定要让爱徒活着离开这里,想到此,他拉了下徒儿的手臂,却哪里有力气站起。
这一用力,又伤及心脉,一口鲜血又从口中喷出,登时昏去。
莫望川见师父吐血,知师父气竭。忙用掌心抵在师父胸口极泉穴上,将神元注其心脉,为他续命,同时连声哀叫:“师父,您醒醒,您醒醒……”
萧木寒远远望着眼前这个面色阴冷的高大男子,适才疤痕的刺痛和老道突然传过的巨大神元让他心有余悸,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凭他的地道修为,几里内的大修行者即便不出手,那些恐怖如斯的气息他也会感触到,而今天,眼前这男子竟在他毫无知晓的情形下倏然而至,如这男子忽下杀手,即使自己有神元护体,也会猝不及防。
他暗责自己粗心大意,竟没感知到男子何时来此,他机警地用神元探寻周遭,见毫无状况,只此眼前这一男子,才略略宽心。
同时,不由细细向他打量。
这男子看似很年轻,高大的身躯裹在一身破旧的黑袍内,看着孔武有力。
他的脸棱角分明,也算俊朗,双眼虽大却飘忽。一头凌乱的长发用布条随意地束在身后,让他略显邋遢不堪。
他有些气喘,游离的眼神看上去让人觉得他有些许稚嫩些许慌乱。“这人是谁?难道是人们传言的那个石怪?”
萧木寒皱眉暗想,这想法刚在脑中闪现,他胸口那道贯穿体内的疤痕让他乍然而悟,一句话禁不住脱口而出,“你,你是大闹堰城的那个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