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如此难堪,敖子白最终还是没有放弃,挺着脊背高傲的看着玉帝,似乎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玉帝被他看得不胜其烦,当即便叫人把敖子白压了下去,用锁魂鞭狠狠的抽上了十鞭子。一直打到他气若游丝,身上的白衣也被鲜血沾染成了鲜红夺目的颜色,玉帝这才叫旁边的人罢手,居高临下的走到了敖子白的面前。
“汝,还要继续问下去吗?”
“是!”
敖子白脸色苍白,冷汗浸湿了衣裳划过了他背后的伤痕,疼得他阵阵颤栗,可即便如此也没有放弃。
玉帝皱着眉看了敖子白一眼,目光中的狠厉最终也只是转化成了深深的无奈。
他最终还是悠悠的叹了一口气,挥退天兵,将地上的敖子白给扶了起来:“罢了罢了,既然你如此坚决,我便告诉你,食神他并未死,只是锁在了天牢之中。”
“你若想见他,便赶紧去吧。”
“多谢玉帝恩典……”
一听食神果真没死,敖子白心中大喜,赶紧咬着牙站了起来,朝着玉帝摇摇晃晃的行了一个礼,转身便朝着天牢奔去。
而就在此刻,玉帝突然整个人就软了下来,倒在了龙椅上,直呼:“这场戏明明当初说好的是由我夫妻二人来演的,为何今日你这婆娘便要叫我一人上去?太不公平了!今天的外卖我要多吃两份。”
“糟老头子,美的你!这才刚减下来的肥,多吃两份外卖又胖了怎么办?”
此刻,帘子后面居然突然钻出了王母娘娘,指着瘫在椅子上的玉帝骂道:“不过是食神他托你演一场戏罢了,你这会儿搞得像是渡了一场大劫似的。还想吃两份外卖,我呸,今天的奶茶和夜宵你通通都别想!”
玉帝一听这还得了,赶紧就上前讨好的朝着王母娘娘一笑,十分殷勤的对着她又哄又夸,这才让她松了口。
而这边的敖子白依旧可怜地拖着浑身是伤的身体,步履蹒跚地走在了天牢的路上。
天庭上的天牢早已废弃多年。应是在天界最边缘的位置,所以这里人迹罕至和那些花坛锦簇热闹非凡的,天庭简直不是一个地方。
似乎已经多年没人搭理,天牢的附近竟是一片黢黑。烧焦的泥土和干裂的土地上寸草不生不知哭死了的多少年的树,干枯枝倒在地上,犹如垂死挣扎的发出自己最后一声呐喊一般。
敖子白皱了皱眉拖着剧痛的身体,走进天牢。天牢之中,早已锈迹斑斑,地面上都是沉积的水渍和暗淡的青苔。
天牢之中一片黑暗,空洞的死气和腐朽的气息似乎预兆着这里的不详。敖子白忍着伤痛缓缓的走到了天牢的最后一处地方,小心翼翼的推开了门锁,果然被发现了,在那昏暗的牢房中,坐着一位头发花白,身材如枯骨一般的老人。
哪怕在听到许久未有人际踏足的天牢之中突然出现了一道陌生的气息和凌乱的脚步声,那老人也没有抬过头去看一眼。就犹如一尊枯木一般呆呆的坐在了原地,只是他的身后竟还别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寒铁菜刀,在这幽冷阴暗的地牢中闪烁着令人望而生畏的冰冷光芒。
敖子白知晓眼前这人便是他要找的,于是便直接走进了布满蜘蛛网的天牢之中,然后盘腿坐下。
天牢里的稻草也不知有多少年没有更换过了,此刻早已化成了靡粉,散发着阵阵的恶臭。
可向来爱干净的敖子白居然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静静的坐在了那稻草上,目光盯着老人。
天牢之中诡异的安静了许久。一直等到最后一丝光亮逐渐暗淡,面容干枯的老人这才抬起了眼睛,用着那双如鹰一般锋利的眼神,看了敖子白一眼。
“龙王之子今日又怎会到这天牢中来,莫不是来看老头子我的?”
如两块干枯的树皮一般摩擦着的带着略微一丝诡异沙哑的嗓音在空旷的天牢中逐渐发出回声,老人动了动自己瘦弱的身体,黑暗中赫然便露出了手腕和脚腕上那两条粗壮的手臂般大小的链子。这两条铁锁链不知在这老人身上挂了多久,老人手上的那一寸皮肤早已被磨得血肉模糊一片。
敖子白皱眉,有些不忍转过头去不再看。
“您就是食神?”
“食神这名号已许多年未用过了。你这一喊倒是让老夫我想起了许多事情。”
眼前的这位食神,不!应该说是路宝松,琳琅的爷爷,目光中带着一丝怀念和留恋,眼神中也露出了一抹淡淡的温情。
他转过头看了敖子白一眼,目光中满是打量:“既然已经知晓我是食神,想必你和我孙女的关系也是不同寻常,否则也不会因为这件事情便找到这来。”
“是……还是爷爷您猜的准。”
确定了眼前这位老人真的是琳琅的爷爷,敖子白无比迅速的转换了自己刚刚还半信半疑的语气。这诚恳又不会令人反感的热情快速的给琳琅他爷爷拍了一个马屁。然后又将手里的那颗太上老君给他的仙丹拿了出来,送到了琳琅他爷爷的掌心中。
“这是太上老君给我的仙丹,说到了天牢之后便有用处,看爷爷您的这一副模样应是遭了不少的罪,这颗仙丹您赶紧吃下,也许对您大有益处。”
“子白既然已经找到了您,便也不会让你在这天牢中继续受苦。”
可令人没想到的是,琳琅他爷爷在见到王子白手中那颗仙丹之时,非但没有吃下,反而手腕一转,将那颗仙丹快很准的塞进了敖子白的嘴中。敖子白一惊,下意识的闭上了嘴,那颗仙丹便化做了一股暖流融在他的嘴里,而后随着他身体的四经八脉开始快速流转,他身上那被鞭子抽出来的伤痕也在快速愈合。
“您这是在做什么?这颗仙丹是给您的!”
敖子白本有些慌乱地看着老人,目光却突然触及在他那双大手上渐渐露出了一丝了然。
“好小子倒挺聪明的,这么快就反应了过来!”
路老头见敖子白的目光中多了一分确定也不再伪装,哈哈笑着就将自己身上和脚腕放的铁链给撇开扔到了一旁,然后大手一挥,原本服秀阴暗的牢房顿时就变成了如现代一般的豪华房间。舒服温暖的大床以及各式各样的厨具和家具,应有尽有。
路老头这会儿早就没了刚刚那颓废寒酸的模样,穿着一身宽大的绸缎衣服舒舒服服的站起了身子,精神抖擞的走到了一个茶壶面前,伸手拿出了一罐茶叶,用行云流水一般动作的泡了一壶茶递到了敖子白面前,而自己则是慢悠悠的坐到了躺椅上,翘着二郎腿,咿咿呀呀的跟着收音机里唱着小曲儿。
“来来来随便坐,既然能豁出性命帮我孙女,那咱就是一家人了。”
“……”
虽然刚刚已经看出了一点破绽,但敖子白着实是没想到路老头这家伙居然能在天牢中过得如此潇洒自在。而且看他这一派怡然自得悠闲自在的模样,估计这生活他早就过了不知道多少年了……
敖子白原本以为琳琅他爷爷应当是受尽虐待的老头子!甚至已经想着将琳琅他爷爷带回去,是不是得在龙宫里安置休养一段时间,才让琳琅知道她爷爷其实还活着的消息。
只是这会儿看着精神头比他还足的路老头,敖子白沉默了,端着那杯茶喝了一口,再闻到其中那蕴含着的极其浓烈的灵气,敖子白眉头一松,又不由自主的喝了几口。
“好小子,想必你能找到这儿来也是花了不少时间和精力吧,我老头子虽然人老了,但这精神和眼光还是毒辣的很,果然是没为我孙女儿挑错人。”
大概是看着敖子白通过了自己的考验,原本路老头还有些别扭的心里这会儿看敖子白怎么看怎么顺眼,恨不得拉着手赶紧就为他和琳琅举办婚礼。
“来来来,赶紧和老头子说说,你和我孙女发展到哪一地步了,有没有造个小娃娃出来?”
“……”
“瞧你这模样便知道没有了。”
路老头见敖子白那脸颊通红的模样便知道了。有些假惺惺的叹了口气。其实心里对敖子白更满意了:不错不错,年轻人懂分寸。
虽然和自家孙女分开了10多年了,可路老头无时无刻不怀念着琳琅。倘若刚刚敖子白真的告诉他,他和琳琅已经造出小娃娃来了,只怕这会儿的路老头已经不能安然的坐在椅子上听着戏唱着小曲,而是抽出自己身后的那两把菜刀,把敖子白剁吧剁吧扔回海里去了。
“这……看您这待遇,玉帝应当早已经就宽恕您了,可为何您还要在这天牢之中呢?甚至就连琳琅,您也没有一封信,一句话要给她……你可知她这十几年来无一日不思念记挂着您?”
其实用琳琅的话来说,就是当初这十几年爷爷的不辞而别,让她的心中十分不爽,倘若真能再见到那老头,她一定是要拿起家里的祖传的擀面杖,将这老头给好好的教育一通。
朝夕相处陪伴了这么多年,路老头哪还能不知道自己孙女儿的脾气,想着自己那10多年来都没给他写过一封信,就连假死时的葬礼也是草草托人安排,然后一走了之,不由的便打了一个寒颤。
“这个……这个嘛?”
躺在椅子上的路老头“嘶”了一口气,端着茶杯开始扯谎。
“玉帝仁慈罚我在天牢之中闭门思过数年,只是老夫想着当年自己犯下的罪行,便决心自己在天牢之中度过这漫长岁月。”
“其实您只是怕真的给琳琅写了信,那丫头能冲上来打死您吧……”
敖子白一针见血戳穿了路老头的面具。
路老头顿时恼羞成怒,“啪”的一声放下了茶杯,可又在敖子白那确定的眼神中讪讪的干咳了一声,原本的气势汹汹也转化为了一丝窘迫,有些郁闷的说道:“你这小子,也不知给长辈留些面子。”
“可先说好啊,老头子才不是怕我孙女呢!只是那丫头一旦生起气来性子倔得很,我这不是为了避免麻烦才没有联系嘛……”
说着说着,路老头的语气便逐渐的低了下来,想着倘若真让琳琅知道了自己还活着的消息,那只怕他亲自传给琳琅的专打路家人的擀面杖这会儿就要用到自己身上了……这么想着,路老头忍不住便又打了一个寒颤,开始悔恨起10多年前为何没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10多年前究竟是发生了何事才让你将琳琅独自一人丢在了凡间,然后跑到天宫中请罪?”
敖子白见路老头对琳琅也是思念甚深,忍不住便问出了心中疑惑。
“这件事情说来并有些话长了……”
路老头的目光悠悠放远,端着一杯茶喝了一口,开始缓缓讲述着以前的事情。
神仙自受天地恩泽,有着漫长的寿命和能移山倒海的本领神通,自然在其他事实上有所弊端。
路老头耗尽一生心血,才终于得了琳琅父亲这么一个孩子。原本以为从此可以颐养天年。却不料,由于天庭之中数万年来死气沉沉,琳琅的父亲竟然也因为道心不稳入了魔,很快便陨落了。
琳琅母亲怀胎九月,当时正事要临盆之际,在听到这一噩耗传来,当即便血崩不止,生下琳琅便追随着自己的爱人而去。
可怜的路老头原本家庭美满,却在一夕之间接连白发人送黑发人。路老头老泪纵横,抱着尚在襁褓之中的琳琅苦苦哀求着玉帝,希望他能够将人界与天界的道路打开,甚至列举了种种人间与天庭互相通信的好处,避免这类惨剧再次发生。
然而天庭之中有着许许多多的老顽固奋起反抗,只道人间是个蛮荒之地,人们也大多都是愚昧,粗俗未经教化。
此事在经过多番讨论之后,竟然不了了之……
琳琅他爷爷一怒之下抱着那尚未满月的琳琅直奔凡间,甚至还一把火烧了自己几千年苦心激励写下的菜谱。直言他这一身厨艺当时也是在人间学的既然都说人间粗俗愚昧不堪,那么他这食神便也没必要在这天庭之中当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