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走着,汤小九往打窝之处的水面一看,突然连续涌上来几个细小的气泡,鱼发窝了!
汤小九迅速跑回了钓位,抽竿上饵,再将鱼竿轻轻抛入水中,只见七星漂在河里轻轻的抖动,突然一个顶漂,扬竿刺鱼,漂亮!中鱼了!
鱼没有出水,被钩线牵引着向河岸游过来,快到岸边的时候,汤小九猛的一抖竿,鱼直飞上岸。
汤小九兴奋不已,赶忙走到鱼跟前,把鱼从钩上摘了下来,这是一条鲫鱼,土黄色,头大身小,长约半尺多,重量应有六七两。
汤小九懵了,不对啊!前世去钓鱼,如果顺利的话一般是提三四次鱼竿才能中一条鱼,而且鱼也小,瓜子鲫就不必说了,有时甚至能上麦穗鱼,钓一天或许能钓个一两条三四两左右的鲫鱼,这回居然有六七两!
一会儿再慢慢想,还是接着钓吧!汤小九把鱼放到木桶中,盖上了盖子。再继续上饵抛竿,七星漂又微微的抖动,水上面的三颗浮子沉入水中一颗立刻又浮上来,反复两三次,抽一竿试试,无鱼?鱼饵也没了。
前世曾看过鱼在水下的视频,浮漂轻动,有可能是鱼游动的时候鱼身碰到了鱼线,也有可能是小杂鱼闹钩,小杂鱼?这次钓鱼用的鱼钩不是偏大么,可能是小些的鱼嘴也小,鱼钩吞不进去。
想通了这个关节,汤小九把挂在钩上的鱼饵捏小了一些,仅能包住钩尖,再将鱼钩抛入水中,这回行了,七星漂抖了几下之后又是一个顶漂,扬竿中鱼,钓上来的还是鲫鱼,只是稍小了点,但也有四五两。
汤小九继续上饵抛竿,七星漂也是连续顶漂,偶尔还会来个黑漂,接连又上了八条鱼,其中还有一条二斤多的鲤鱼。
由于鱼钩上没有倒刺,倒是跑了两条鲫鱼,第一条是扬竿的时候感觉很沉,鱼头堪堪露出水面就跑掉了,另一条是快要上岸的时候一抖竿,脱钩了,看得汤小九心痛不已,这都是我的铜钱啊!
再继续钓的时候,鱼就不怎么愿意上了,往往把竿抛进去半刻钟也不动一下,两刻钟才上一条鱼,看样子是窝料没有了,昨天做的那么些窝料都用完了,补不了窝了。
好在鱼也钓了不少,算上那条鲤鱼,前前后后一共钓了有十四条鱼,木桶里是鱼挨着鱼,水都不多了,不少鱼由于缺氧,都把头露出水面喘气。
可以了,再钓鱼可能该有死的了,还是回家吧!
看着大半桶的鱼,汤小九心里犯了愁,这连鱼带桶有十三四斤,怎么拿回去啊!
再说还有鱼竿和打窝器。汤小九环顾四周,这里确实是人迹罕至,可以将鱼竿、打窝器、线组和锡坠藏起来,下回钓鱼再来取,河边的野草长得茂盛,汤小九从钓位那块坐着的石头算起,向下游走了五十步,把鱼竿等几样的东西藏到草丛里,并在附近最高的野草上面做了标记。
藏好了东西,心里踏实了不少,眼下就剩这桶鱼了,看来得下点苦功夫了!咬了咬牙,右手拎起木桶就往回走,走了二十几步,放下木桶,再换左手拎,等换了六七回手,就歇一歇,如此这般,终于回到了百步岭村口,来的时候不过用了三刻钟,没想到回到村里已经用了一个多时辰,人也累的快散架了。
前边不远处就昨天那几个顽童在玩官兵杀鞑子的游戏,汤九小拎着大半桶的鱼,从这里走离家最近,不过二百步,如若让这群顽童知晓,总归是不好,如果绕一下就远了,得多走四五百步,怎么办?
唉!反正也走不动了,还是直接过去吧,如果让人知晓了也是没办法,自己善于钓鱼这个事瞒不住的,汤小九心想,于是直接拎着桶走了过去。
“屎蛋,这是做啥去了,看你累的满头大汗!”铁锤边玩边与汤小九说道。
“我就拎了半桶水。”汤小九说了一个最简单的谎话,却不知几个顽童正兴高采烈地玩着,没有人在意他。
“昨天说玩官兵杀鞑子,你们都在扮什么?”汤小九走了十几步,把桶放在地上歇下手。
还是铁锤答的话,“我自然是扮武圣岳王爷,小莲是岳夫人,小菜是丫鬟,二狗是金木猪,棒槌和鼻涕虫都是我手下的大将军,毛蛋是金木猪手下的大将军。怎么样?”
汤小九听了不禁哑然失笑,这岳王爷和金木猪,都是哪和哪呀?岳飞是死后才追封的王爷,活着的时候是领兵的大将,而金木猪应该是金兀术,金国的四太子;小菜昨天当的丫鬟,今天还是丫鬟,小莲昨天是县官夫人,今天却是岳夫人,看来漂亮的女孩子到什么时候都吃香;而倒霉的棒槌昨天是强盗,今天成了金木猪,改不了挨揍的命!武圣是岳飞岳王爷,不是关公关二爷么?
“铁锤,你从哪听说武圣是岳王爷,我怎么不知道!”汤小九直接就开口问铁锤。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咧!”铁锤洋洋得意地说道。
“我是听我四叔说的,他常到县城去,在县城西边就有武庙,挨着学署和火神庙,武庙里面供奉的就是岳王爷,岳王爷杀金木猪就是四叔告诉我的!”
汤小九细细一想,如果拿岳飞和关羽二人相比,岳飞是常胜将军,征战多年,未尝一败,而关羽虽说也斩杀不少大将,但是后来走了麦城,连首级都让人取了;再说文采,岳飞留下了满江红等好几首名传千古的诗词,而关羽却不曾听说会写文章。
但是为何这武圣前后不一样呢?汤小九想不通这个关窍。
实际上这关羽作为武圣是明朝之后的清朝改的,因清朝初年还有不少明朝的遗民志士举着“反清复明”的旗号在南方抗击八旗军,清廷惧怕这股反清的力量,于是采取愚民之策,就如同后来的日本侵略中国,所喊出的“建立大东亚共荣圈”、“共存共荣”口号一样,所幸日本战败,才没有出现不忍言之事,否则武圣没准将变成日本的战争狂人。
汤小九歇了一会,与几个顽童招呼了一声,然后继续拎着桶向家里走去。又用了一盏茶的时间,才进了家门口,汤小九瘫坐到了地上,可惜鱼还在桶里扑腾,没办法,只得咬着牙起来,揭开盖子,把鱼放到家中的水缸里。
也不怕爹爹回来说了,这十几条鱼中鲤鱼肚皮已经翻上来了,其他的鲫鱼还好,放到水缸里,一会就缓过来能正常的游动了。汤小九这才吐了一口气,仰面朝天倒在床上不动了。
酉时中也就是傍晚时分,汤三才匆匆赶回家中,一见汤小九倒在床上,以为害了什么病,不顾一天的劳累,急忙走到床前,关切的问道,“屎蛋,你这是咋了,可不要吓爹爹呀!”
汤小九有气无力的答道,“爹爹,孩儿没事,就是脱力了,孩儿钓到了几条鱼,都放在水缸里了,还有一条鲤鱼干死了,咱们晚上吃了吧,爹爹也辛苦一天了,也要补一补。”
见汤小九没有事,汤三这才放下心来,待来到水缸前一看,里面满是游动的鱼,汤三十分震惊,“屎蛋,这些鱼都是你钓来的?”
“那是当然!要不然爹爹以为谁会给我们?就是因为钓了如此多的鱼,故而拿回来时太累了,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手臂和腿脚都很痛啊!”
“原来如此,没想到我儿如此厉害,爹爹昨天还有些责怪你浪费粮食,现在看来用再多的粮食都值得!好了,爹爹去煮饭了,顺便把鲤鱼也炖了吃。”汤三欢喜的自去煮饭。
不多时,汤三把饭菜做好了,摆上了桌,然后扶汤小九起来,父子二人一起吃饭,这顿饭还是糙米饭,但是有了一条炖鱼,虽说只是放了一点点盐,没有别的调料,二人吃的却是十分香甜,连鱼汤都喝了个干净。
吃过饭,汤小九靠在竹椅上对汤三说道,“爹爹明日还要早起去修路吧?我想去刁婆婆那把秤借到家里来,后日再到广缘去一趟,把鱼卖掉。只是……”汤小九沉吟了一下,没有说出来。
“有什么事尽管说就是。”汤三欣慰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说道。
“后日一早孩儿还要到黄茅岗去坐牛车到广缘,爹爹要早起去修路,只是这桶孩儿拿不动,这可如何是好?”
原来两个人后日都要早早动身,汤小九担心爹爹修路本就辛苦,不忍心让他再去送一趟鱼,怕累坏了身子,而且起的也确实太早了,寅时中就得起来煮饭吃饭走路,这寅时中差不多就是前世的凌晨四点,并且卯时一刻前要到黄茅岗。
“屎蛋,你还是小啊!你不晓得我等穷人家除了没有吃的没有钱之外,有的是时间,有的是力气!爹爹就早起大半个时辰把你先送到黄茅岗,然后自去五里洞,也没有什么!只是回来就得靠你自己了。爹爹回来的晚,你也是知道的。”
“只要能到黄茅岗等到牛车就可以了,回家的路我认得,而且是空桶也好拿。”汤小九听了汤三的话倒是欣喜地答道。
父子二人说过了话,都躺在床上休息了,汤小九虽然手和腿酸痛无力,但是脑子却在想着白日里钓鱼的事情。
钓上来的鲫鱼个头大是因为用的鱼钩比前世要大许多,这个鱼钩比七八号的袖钩还要大两号,钓上的鱼多……莫非这里从没有人钓过鱼?
前世在城市河道里钓鱼,每年冬季管理部门都要把水排空,防止寒冷的气温把河水冻成冰,而冰会反常膨胀再把闸门胀坏。
水排空之后,这一段段河道中的鱼就让工人和附近的居民捡回家吃掉了,故此从春季到夏季去钓鱼基本上没有什么收获,坐在河边的钓鱼佬差不多都会坐到抓狂,只见喂鱼而不见鱼上钩,倒也不全是没有鱼,有的只是一群一群的麦穗鱼、鳑鲏鱼,鱼钩甩进水里,浮漂是乱像,什么漂像都有,但就是钓不上来。
自己曾经连着去河边钓了三天,就钓上来一条一寸半长的小鲫鱼和七八条麦穗鱼,钓到的鱼获简直让人怀疑人生,自己钓鱼的水平倒底有多差!好在后来去了一次鸭绿江,也没怎么准备,花两个小时用一号袖钩和七号漂钓到了两条半斤重的鲤鱼,才算是找回一些心里安慰……明天,还要去刁婆婆家,秤她能不能借给我呢……
汤小九的眼皮越来越沉。
……
十一月初二,一大早,汤三吃过早饭就出去忙了,汤小九歇息了一晚,身子也好了大半,吃过饭后遂去了刁婆婆家。
一进院门看到大壮正在院中玩耍,汤小九喊住小孩子。
“大壮,去告诉你太婆,就说上回借秤那个小哥哥又来了!对了,这里还有一块饴糖是哥哥给你的,放在嘴里含着,好甜的!”
汤小九不知从哪里又拿出一块饴糖来递给了大壮。说实话,汤小九这回来借秤,心中还是有些惶恐,这秤相对于汤小九一家来说就是个贵重的家什,以目前的财力还买不起。
大壮嘴里含着糖,摇摇晃晃走到了屋里,把刁婆婆喊了出来,反正没有说太清楚,只知道有人来了,是个哥哥。
刁婆婆打开屋门一见是汤小九,不禁慈爱的一笑,“我道是谁来了,大壮一个劲的喊哥哥,也说不清楚,原来是小九啊!大壮,这个是上回来的汤家哥哥,你叫一声‘九哥哥’。”
大壮知道是这个哥哥给了块糖,心中也愿与汤小九亲近,于是听太婆的话叫了声,“九哥哥!”
汤小九见了刁婆婆,拱手施了一礼道,“婆婆,我这回来还是想借用一下秤,这两天又搞了些鱼,想明日拿到广缘墟上去卖,回来就还给婆婆,不知婆婆能否行个方便,小九不胜感激!”
看着汤小九期盼的目光,刁婆婆缓缓地说道,“有道是‘好借好还,再借不难’,婆婆也没什么值钱的家什,这杆秤在我家已经有好多年了,虽说用的时候不多,但保存的还是不错的。小九年纪小,婆婆一看就知道是个懂事的孩子,婆婆可以把秤借给你,但是你要好好保管,记得不要把秤杆弄断了,还有秤砣也不可弄丢了,否则可是要找你爹爹来赔钱的,你知道了么?”
汤小九得知刁婆婆同意借秤来用,自是十分欢喜,连忙满口答应道,“婆婆且放心,这秤我定会小心使用,万万不会弄坏的!只是这秤以后还会再用,不知婆婆可知哪里有卖秤的,一杆秤要多少文?等小九手头宽裕些也想买一杆!”
听闻汤小九要买秤,刁婆婆有些意外,这汤氏父子是出了名的穷啊!一大一小两个人都不会经营,家中收的稻谷都要取来换成糙米,再掺上点野菜,要不都不够吃的,这秤虽说不如铁锅那样贵重,但是也得百八十文,汤小九上回去墟上卖泥鳅,这回又去卖鱼,他这泥鳅和鱼都哪来的?罢了,人家的事就不要打听了。自家的秤用了有些年头了,上一辈人留下来的,也没甚用处,不如作价便宜些卖给他罢。
“这秤听说是一百八十文一杆,小九啊!你看婆婆这杆秤,虽说在我家放了几十年,但是基本上没怎么用,好好擦拭一下,和新的也差不多,你如果有心的话,婆婆可以便宜些卖与你,当然,你若是想要新的,那就当婆婆没有说,不过秤该借你还是借你。”刁婆婆考虑了一番说道。
还有这等事,不过如果不影响用的话,旧的也未尝不可,“婆婆,你这秤可准么,能多少钱卖与我?”汤小九问道。
“当然准了,这秤两三个月前还在宁远南路塘汛岭脚塘校正过,断不会不准的,小九若要,婆婆就作价一百六十文。”
“婆婆,什么是南路、塘汛?”汤小九有些不解的问道。
“塘汛就是官兵设的关卡,这宁远县除去你我这样的汉人,还有瑶人,汉瑶之间是不可以擅入对方地界的,朝廷派兵设关卡守住要地,再有就是百姓不可以随意出入境的,要有县衙开具的路引,塘汛还有查路引、抓逃犯和收取税赋的功用。宁远一共有四路二十四处塘汛,这四路么就东南西北各一路了。平常秤的校正就是由官兵来做的,以前都是在县城内校正,如今四路塘汛各增设了一处,倒是方便了不少。”
听了刁婆婆的解释,汤小九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这秤一百六十文,就算是旧的,也有点小贵,不过刁婆婆也算是帮过自己的忙,等钱多些就买下来吧!
汤小九微微一笑,“婆婆,那你我就说定了,这秤作价一百六十文卖与我。”
汤小九借来了秤,辞别了刁婆婆,又回到家中,把秤放好,然后又悄悄地出去,把昨天藏在外面的鱼具取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