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巨大的碰撞声在回荡，天地仿佛炸开。
没有人移开视线。
两道光芒急速退下，冰面寸寸断裂，却又在一瞬间恢复原样。
地面被剑划出无数的沟壑，沟壑的两侧都燃烧着无尽的火焰，缓缓地，冰面融化了，沟壑中开始流淌着鲜红的水，这些水像血，却又比血淡一些，它们在流淌，汩汩地有如长溪。
秋康仗剑快速倒退，剑上的金光变得暗淡，他吐出一口黑血。他抬头凝视同样急速倒退的庞大身躯，眼中的杀意越发强烈，如若这漫天压抑的暗云。
牧原之龙的身躯上到处都是被剑割裂的伤口，那些伤口无法恢复，而且伤口中有相对的火与冰相互侵蚀，燃烧！
“吼——”它只能将伤口的疼痛与怒意用吼叫来释放。
它的怒吼中夹杂着无尽的蓝色气息，伤口的火焰在强烈的冰寒怒意下尽数熄灭。它俯冲向秋康，秋康快速躲避，手中剑从侧面劈向它，却难以触及到它的身体，更何况它在发怒后，速度直接暴涨近一倍。
秋康不敌，被巨爪正面击中，他只能勉强用剑抵挡，巨大的冲击让剑面压在了胸口上，一瞬间，肋骨和肌肉在强大的压力下狠狠地往下凹陷，他立刻就感觉到呼吸中夹杂着浓稠的血腥味。
呼啸声卷着秋康往后退，他像流星一般，坠入了冰面，霎时间，碎冰漫天。
所有人都将视线移至凹陷处，他们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秋康被击飞。
巨龙的金红色十字瞳中闪烁着冰冷的杀意，它望向凹陷的冰洞，还能感受到他的气息。
“洞螈——急力！”促然间，冰洞中有炙热金光绽放。
他化作金光再次冲出，他身上的鳞甲被打得剥落，露出了皮肤下的血肉，天使的单翼早已折断，伤口在往外流淌鲜血。
他虽然没有倒下，但是他知道，他没有赢的机会。
秋康落在洛水筠的身前，背后就是剩下的一千人，他背对着他们疯狂地喊：“若是恢复了力气，就快走！我坚持不了多久！”
他们在这一声中感觉到了内心的震动，他们没有一个人动，因为他们明白，若是秋康输掉，人类的一切都会输掉，他们也会死去。
秋康来不及顾及他们，体内的Dr细胞再度活化：“幻视！”蓦然，虚空中再次睁开了一只魅红之眼，它和第二君的眼眸一模一样，带着诡异的光芒。
他们仿佛忘记了长者的存在，现在只有秋康那不可一世的身影在他们眼中急速放大，在他们注视的同时，魅红之眼猛地睁开，眼眸中有兽瞳的花纹在旋转，却无法对它起到任何作用。
秋康在低声地问，问那位王：“王，你说过的，你会借给我力量吧！”
王没有回答，也没有出现，仿佛未曾许过诺言。
秋康皱眉，这时巨龙再次攻来，四周的龙仆也早已颤抖得不敢上前。
“缠绕——”
冰面上快速涌出大量藤蔓，那些退在巨龙身后的龙仆被巨龙唤醒，它允许了他们参与只属于王的战斗，可秋康身后的人早已失去了战力，所以他不能让龙仆靠近他们，这些缠绕就是为了针对他们而施展。
巨龙再次化作金红色光芒来到他身前，秋康抬剑，立刻被击退至百米开外。
秋康一直处于被动，他知道这样下去没有获胜的机会：“你们快走！真的会死的！”他的声音犹如一道雷霆，在瞬息间响彻于天地，赶来的刘源也听见了秋康的咆哮，他的脚步不禁加快。
“无感——”秋康察觉到它的速度停顿，便快速转换方位，往外拉扯。
“已经不行了吗？”第二君露出了笑，他似乎很乐意见到这一幕。
可巨龙并不去追逐秋康，而是径直地奔向剩下的千人，它作为野兽，自然能察觉到秋康的软肋。秋康咬牙，他不得不再次冲到它的面前，用尽全力去劈砍它的腿部，它发出嘶吼，正面击打到他的胸口，这一次他没有剑可以抵挡。
“噗——”秋康胸口明显地凹陷了，他的嘴里全是血的泡沫，龙化开始消失。他快到极限了，可他不能到极限，他还有他必须守护的东西，他再次向王索取他想要的力量，“王，借给我力量！”
王依旧没有回应他。
“啊——”秋康咆哮，他只能再次冲向巨龙，并对身后的他们疯狂喊叫：“快走啊！”
不过依然没人离开。
洛水筠胸口的凹陷渐渐恢复，她颤颤巍巍地站起，往前迈去，步伐摇曳，如若一朵枯莲，她手中的剑还能燃烧出火焰，可战场的余波吹起的风太猛，而她的脚步又太虚浮，所以她被吹倒了，可她没有后退，而是又站起，继续愚昧地前行。
她的身影感染了身后的他们，他们也暗自拿起剑，颤颤巍巍地站起，往前走去。
秋康望着他们愚蠢的行为，只剩下愤怒：“你们想死吗？快走啊！”
“我挡不住多久的……”
秋康脚下的阵芒越来越暗淡，仿佛它下一刻就会消散，剑也泯灭了光芒，它不再那般锋利，只能勉强伤害到巨龙的皮肉。
“轰——”他在巨龙的持续攻击下，节节败退。
又是一轮冲击，这次冲击后，秋康半跪在地，他只能借着剑勉强地坚持，他的身体正在失去力量。
巨龙并不给他喘息的机会，金红色光芒再度俯冲而来，秋康只能勉强地举起手中的剑，他虽是强弩之弓，可他没有放弃。
“洞螈——”秋康手中的剑散发出最后的光芒，灼热的金光在温暖他的身体，轩辕剑上的纹烙也被清晰地映射出来。
“轩辕！”
他再度化为金光冲向巨龙。
“吼——”巨龙再度发出咆哮，俯冲向秋康。
两道光芒瞬间碰撞在一起，发出剧烈的波动！
洛水筠再次被余波击飞，她退去百米，而大多数龙仆则直接在战斗的爆发中心点碎成了尸块，血顷刻间染红了大地。
轰！轰！轰！
有如热阳一般的金光爆发，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闭眼，随之而来的是如雷霆般轰鸣的爆炸声，余波化作狂风，将所有立着的人吹得翻滚。
金光消散后，秋康犹如断翅的雄鹰一般坠落至冰面。他浑身是血，魔鬼与天使的双翼已经彻底折断，剑也失去了光芒，孤零零地插在地上，如同废铁。
他趴在冰面上，冰面被橙色的血液浸染，他眼眸的金红褪去，龙化彻底消失，只有他的口中在往外溢出血沫。
天空中，有无数黑影在快速靠近，它们是人类的直升机、战斗机，它们闪烁着鲜艳红光，警报声的笛鸣划破了长空。
“是人类的一些小玩物吗？”长者眉头紧锁，有些怒意，“我怎么会让你们这些小玩物打扰我这场好戏呢？”
天空中，一道魅红之瞳再次睁开，是属于第二君的第三眸，红色的波动在虚空中快速蔓延，那些“玩物”瞬间失去了控制和动力，它们快速下坠，爆发出滚滚的火焰与浓烟，对战场的中心不造成丝毫的影响。
秋康艰难地在地上匍匐，他每一次拖动都会拖起橙色的血路，他在朝剑爬去。
他的口齿不清：“我需要力量！王，借给我力量！”
“借给我力量……说好的借给我力量呢……”
“王……”
王依旧没回应，可秋康又怎么会放弃，又怎么会……他坚持着朝剑爬去，一步，又一步，再一步！
巨龙胸部被秋康劈出的伤口已经完全恢复，它缓步走到秋康面前，冰面在它的脚步下颤抖，四周的一切再次冰冻，秋康的剑也被冰冻，此刻，秋康他虚弱的身体完全暴露在巨龙的尖锐利爪之下。
秋康望向巨龙的金红色兽瞳，没有表情，没有力气，没有呼救，只有暗淡、扩散的瞳孔与它的对视。
“不要！”洛水筠和倒下的人发出了疯一样地吼叫，他们站起来奔向秋康，可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秋康扩散的眼眸变得灰暗，他在问自己：我要死了吗？
巨龙在他身前吐出了蓝冰之气，随后抬起尖锐的利爪，猛地朝他刺下！
“好吧，那就死吧……”秋康突然笑了，不知道是解脱还是痛苦。
“呲——”利爪扎入骨骼和肌肉的撕裂声出现了，随后就是从伤口喷涌而出的鲜血。
可秋康没有感受到疼痛，他稍稍抬眸，随后瞳孔收缩！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那是刘源的脸，他的脸上还带着秋康熟悉的笑容，可突然间，他的脸又变得痛苦了，因为利爪狠狠地刺入他的胸膛，溅起滚烫的鲜血。
四周拼命赶去的血脉继承者们无力地跌倒，他们纷纷看见了这一幕。
刘源跪在他的眼前，他亲眼目睹他被尖锐的利爪刺穿，胸口露出了血洞，然后有倾盆的鲜血浇灌在他的头顶上。
“我没来晚吧……”他的脸极度苍白，失去了血色，可他依旧笑着。
秋康的脸在颤动，愤怒和悲伤已经占据他的全部：“刘源！刘源！”他奋力地挣扎，可无论如何都站不起来，他不断跌倒、不断爬起、不断大喊他的名字。
巨龙抬起利爪，刘源缓缓跌到在地，他和秋康一样，双眸变得灰暗无光。
他们俩人趴在那里，相互对望，鲜血交合在了一起……
刘源痛苦地笑，难以呼吸：“兄弟……我已经将我媳妇搞定了……所以我就来找你了，够兄弟义气吧，兄弟我……”
刘源的话停在了这一刻，他的眼眸还在看向秋康，只是他眼里的光再也没了。
秋康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慌与恐惧，就连死之前他都没这样！
这一刻，他感受到了生不如死的痛苦，比起他身体上的疼痛，痛上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
秋康想伸手去触摸他，可还未等到他触碰，刘源就被巨龙叼起，吞入了口中，在他面前活生生地咀嚼。血液从巨龙的嘴里溅出，溅落在秋康的脸上，他尸体的碎块掉落在四周，甚至有些还在轻微地动弹。
秋康颤动着嘴，趴到了那些残破碎块的附近，将它们聚拢在一起，想拼凑成刘源的模样：“啊——”
他像是疯了，惊慌地叫着，害怕恐惧地呼唤刘源的名字，可他无法应答，因为他已经变为了这满地的尸块和巨龙口中的食物。
“刘源，你不要死！刘源，你不能死！”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你不能死啊……”
“你死了我怎么办？”
巨龙突然暂时放弃吞食秋康，因为不远处正有一具被吊在手上的尸体，她就那样悬挂在龙仆的手上，然后被丢入了巨龙的口中，它持续咀嚼的声音像是在告诉秋康，它同时吃掉了刘源和李紫嫣！
“啊——”秋康发出如同巨龙一般的狂啸！
他的眼眸在瞬间变得鲜红，金红色的光芒再度闪烁，身体开始疯狂生长！
冰冻的剑再次沸腾出金光，此刻的他被痛苦与愤怒占据，悲伤像是违禁物一样吞噬了他的全部，他失去了理智，只剩下疯狂的杀戮！
……
终于，王出现了，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秋康坐在木椅上，四周是鲜血染红的冰面，天空是暗沉的，不见一点星光，也不见一轮明月，只有沟壑中血水流淌的声音，他就那样坐在那里，冰冷的脸庞带着冷漠，他空洞的双眼眸正如他空洞的心。
他没有说话，像是关闭了自己，而王则立在木椅后，突然间，他将秋康从后面抱住，露出了鬼魅一般的笑容：“呐……”
“你悲伤吗？你害怕吗？你恐惧吗？”
王放开了他，缓缓地走到他的身前，白衣变成了红色的衣裳，像是被血染红的。
王问他：“你想要力量吗？现在可以借给你了。”
秋康抬起头，他死寂而暗淡的瞳孔里倒映着七具尸体，他们分别是：刘源、周宽、王珂、洛依、黄麒君、王坤、李紫嫣，还有他们最后的笑脸。
他的眸中忽然有了光：“你说呢？王。”
“可是我会占据你的身体，你真的放心我吗？”王笑。
秋康猝然立起，用尽全力揪住王的衣领，对王嘶吼：“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王正视他黑色的眼眸，并不愤怒秋康粗鲁的举动，而是甜甜地笑：“好啊！可是我担心你会不舍得他死。”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秋康魔怔了，只会说这一句话。
“既然如此，就将你的身体交给我吧。”王抱紧了秋康，像是在给予安慰。
秋康也紧紧地拥抱他，流下鲜红的眼泪：“呐……给你吧。”他应声倒在冰面上，王则是坐上了木椅。
这一刻，他们交换完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