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康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他心中一直避讳的质疑还是喷涌而出。他带着不甘站起身来，眸里的金红色无法遏制，散发出炙热光芒：“为什么不疏散牧原的人！”
洛水筠焦急地拉他的衣角，可秋康却执意如此。他知道要付出的代价，可他必须这样做，因为牧原是他的全部。
大殿里萦绕着死寂与冰冷，原本燃烧的气氛被秋康狠狠地浇上了一盆冷水，其他人的脸上都不约而同地出现了不悦，却也没人敢多嘴。
长者坐在首位轻声回应，冰冷的黄金瞳直视他：“我记得我刚才已经解释过了。”
“我知道，可是……”秋康的手缓缓地沉下了去，轻轻地落在剑柄上，因为他感觉到了极致的杀意，是来自长者。
洛水筠连忙立起一把按住他拔剑的姿势，可秋康却挣脱了她，这一切都来得太快，她无法阻止。
她有且仅有一个方法可以这阻止一切，就是挡在秋康的身前。
“……可是那些生命你们就不顾了吗？你们眼中只有你们的大义吗！他们的生命呢？就比不上你们的大义吗？！”秋康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仿佛能将着金銮殿冲破。
秋康面带如冰一般的怒意，他不顾洛水筠的阻止：“你们这群人算是人吗？竟然要牧原近千万的人来陪葬！啊！”
“你冷静一点！别冲动！”
洛水筠见此，立刻一边回头制止秋康，一边向长者与各组长致歉：“抱歉，长者！秋康说错话了，可能牧原之龙发生地在牧原，所以他多少有些情绪激动，希望长者不要怪罪！”
长者直勾勾地盯着秋康，仿佛要勾走他的魂：“不必，他不是有疑问吗，说出来让大家一起给他解决！”
霎时间，大殿中的九道黄金瞳一齐带着锋芒注视秋康。
“你们可以回答秋康为什么，水筠你退下。”长者冷眼一横。
洛水筠迎见目光后浑身一颤，不敢再从中调解，因为她深知这位常年位高权重的长者的性格。
“你知道组织为了今天的事业牺牲了多少人吗？多少同胞吗？多少犹如亲人一样的人吗？”第三组组长站起身，言语犀利，“别以为就你一个人担忧牧原人们的性命！”
“他们是为了保护身边的人才死去的，可是牧原的人是无辜的，他们明明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如此牺牲，不就是为了保护他们吗？！”秋康在无力地反驳存在于他们之间的规则，即使他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可是他不甘！
“若不珍惜这次机会将龙族一网打尽，只会死去更多的人！更多鲜红的生命！难道他们就是该死的人，是不无辜的生命吗？”
“你简直在胡言乱语！”
“你想过之后为战争死去的人们吗？他们呢！他们何尝不是鲜活的生命，又何尝不是一个个我们想要保护的人！”第四组组长猛地站起，愤怒地回答秋康的问题。
死寂的气氛在一刹那间被散满了火药，火药随风蔓延，一旦他们之间爆发出碰撞的星火就会点燃并爆炸，再无挽回的余地。
“别以为就你一个人在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东西。我们也是，你有什么权利制止我们？你有什么权利指责我们？”
“生命不分贫贱，人不分贵重，我们只需要牺牲极少数人，就可以拯救极大多数的人！难道这样不好吗？”
“明明就可以用最小的伤亡来结束这场有可能蔓延到世界的战斗，你为什么不去做呢？这难道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吗？”
“你认为的对与错，那是建立在你自己的基础上的！并不代表着这个世界的心声！”
……
不断有人立起，质疑秋康提出的疑问，他被问得哑口无言。
“好啦。也别太针对新人，他才来还不太懂事，日后还需要你们这些前辈多教教他……”长者满是皱褶的脸庞露出了笑，随后直视秋康，“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秋康已经彻底僵住，他的脑海一片空白。他仿佛又站在抚仙湖上，他们告知他的正是他给黄麒君的话——用极少数的牺牲去换取更多的人存活，这样的行为是“伪善”，可是，你若不牺牲这极少数的人，世界上就会死去更多的人，更多鲜活的生命，更多的……
“可是你们不会愧疚吗？心不会疼吗？”秋康通红了脸，他狠狠地抓住心在的位置，仿佛那里会传出剧烈的疼痛，“我这里真的很疼很疼的……”
秋康的眼眶都湿润了，他的质疑声越来越嘶哑。
“我们的心也会愧疚，也会疼……可是死了更多的人，我们的内心只会更疼，只会更痛……”
“你又何曾明白我们的苦衷？若不是小部分人的牺牲，哪里会有大部分人的幸福呢？”其中一人阴沉着脸回答，“得到的同时，必定会有舍弃。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就不懂吗？”
秋康无力反驳：“我们就不能找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吗？我们可以先疏散住在牧原的人类，然后再进行抓捕计划？”
洛水筠被这一幕惊得不知所措，她想阻止，可是她不敢，她被组织里的一切束缚着，可她爱秋康，所以她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就是一个无助的女孩子，软弱得插不上手。
“你简直是在异想天开！若按照你的想法，只怕我们布置了这么久的计划会毁于一旦！”又有一人愤怒地回应了他。
“原来是这样吗？你们这群伪善的人……”秋康像是疯了，“你们这群虚伪善良的人！”
他拔出了手中的剑，剑上爆发出炙热的火焰，刻在剑身上的铭文在闪闪发光，冰冷的杀意在刹那间席卷了金銮殿。
洛水筠快速反应，她在秋康前刺的同时握住了剑锋，她终于下定决心，想阻止秋康！
她手上被割裂的虎口流出了血，可她神情不改：“秋康，冷静下来！还记得我进来前告诫过你什么吗？相信我！”
秋康持剑的手在颤抖，他没放下剑：“你要我怎么冷静……牧原是我的家，是我的一切，他们是要毁掉我的家！毁掉我的一切！”秋康眼中的泪终于溢出了眼眶，静静地流淌了下来。
“那是我的家啊……”秋康几乎是哭着嘶出来的，“我已经没有家了啊……水筠你应该知道的……”
“这是我唯一的家了啊……”
洛水筠的手上的鲜血还在流，从剑身上滴落地面。
“放下剑罢……我知道的，我全都知道……”洛水筠也哭了出来。
秋康持剑的手越来越抖，还未等他做出决定，就有声音打乱了他的思绪。
“你说我们虚伪善良？你又何尝不是呢？”陈英豪缓缓站起。他走向秋康，漆黑的大殿里只看得见黄金瞳下的坚定目光。
他的步伐像死神的脚步，他的每一字、每一言都是一把把锋利的尖刀插向秋康的心间：“因为牧原是有你回忆的地方？有你珍爱的人和事？所以你不舍？所以你说我们伪善！所以你端起手中的剑？”
陈英豪坚定的目光里没有恐惧和害怕，只有大义与冷静。
“你呢？你何尝不是呢？”陈英豪一步一质疑，一步一升调，语气越发凌厉。
“因为你的自私、你的害怕，所以你想要用大部分人的生命却换取你珍爱之人的生命吗？”
“你因为自己的伪善就想阻止我们用牺牲去准备了这么久的计划吗？”
“你以为就你一个人牺牲吗！”陈英豪通红了眼，一把从水筠手中夺过了剑，并将左胸顶在了剑锋上，“我的亲人、我的一切也全在牧原！你以为我不担心吗？”
“谁又不是一样？来啊！阻止我啊！来杀死我啊！你现在只需要将剑插入我的心脏，就可以杀死我了！”陈英豪步步紧逼，秋康却步步败退，他没有勇气将剑插入他的胸膛。
“来啊！杀死我啊！”
“来啊！”陈英豪几乎是咆哮着喊出来的。
秋康的手在颤抖，就在他犹豫之际，剑突然发出诡异的红光，它在陈英豪胸口刺出鲜血的瞬间碎裂了。
他和亚瑟王一样，他们都失去了拥有这柄剑的权利，断钢的碎片落下，掉落在地后发出铃铃铃的脆响，像是心碎的声音。
最终还是长者阻止了闹剧的发展：“将秋康带下并囚入龙狱，等这次任务结束后，再统一处理。”
离秋康最近的组长，负责将他带走，此时的他已无反抗之心。他被拷上了炼金锁链，脑海中尽是刚才的话和疯狂的陈英豪与自己。
“伪善吗？哈哈哈……”秋康突然笑了，却笑得那样惨淡。
洛水筠无法阻止，她想抓住秋康的手，可她只能触摸他冰冷而无力的指节，然后感觉到他正在从她的手心中滑落。
秋康潦倒收场，可会议还要继续。
大殿里的氛围渐渐平静，秋康的质疑和冲动不过是会议里的小插曲，掀不起多大的波澜。
这一刻，他们所有人的拳头都在紧握。他们隐忍、努力、洒血，他们舍弃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等到这一天吗？等到他们彻底将龙族毁灭，迎来人类大义盛世的一天！
所有人都面红耳赤地喊出当初的誓言：“人类必胜！大义必胜！自由必胜！尊严必胜！”
长者站起身，露出欣慰的笑，他认真地望着每一个人，继续说着：“寻找到牧原之龙后，几大君将会同时出现在牧原。这场战斗的胜负，将会决定人类依旧是这个世界的主人，还是龙族异类卷土重来……”
“我们将会重写世界的篇章！所以，这是关乎人类存亡的一战！我们不能输！”
“你们害怕异族吗？”长者大声地问。
“不害怕！”所有人站起身，将拳头猛地锤打在左胸口，咆哮着回应。
气氛再次沸腾，火焰再次燃烧在众人的心间，愈演愈烈！
“你们害怕死亡吗？”长者又问。
“不害怕！”
“你们能为了人类的大义而战吗？”
“能！能！能！”众人疯狂回应。
“你们的声音告诉我你们的决心不够强！不够烈！是男人就给我大声地喊出来！”
“能！能！能！”声音越发洪亮，犹如一道狂风，让火焰快速地燃烧了起来。
“那就请舍弃你们的生命！燃烧你们的血液！点燃你们的所有！带着我们的大义！举起你们手中的剑！”长者宛若癫狂，炙热地呼唤着他们的热血，“为正义奋战吧！”
“人类必胜！大义必胜！自由必胜！尊严必胜！”他们捶打左胸，再次宣读誓言。
蓦地，光幕出现在长桌上方，光幕中全是猩红的感叹号，一时间将金銮殿染得通红。
A.I的声音随之响起：“警报！警报！牧原之龙已出现！牧原之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