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筠,遗迹之象出现了,他的天启完成了!”对讲机传出声,冷冷地。
洛水筠的黄金瞳孔瞬间收缩。
她按住对讲机,语气波动剧烈:“通知各部门,进入第一警戒阶段!进入第一警戒阶段!”初晨的破晓之光倏地散开,落在湖面上被血雨沾湿的脸庞。湖面上的人一身红衣,随着震荡的湖面飘摇。
他们在等秋康醒来。
湖面突然剧烈翻滚,像有什么东西将要从湖底冲出。
“那是……”洛水筠低声呢喃,眼前的一切犹如一幅诡异的画。
一座座瓦房缓缓升起,瓦片上的缝隙流淌着清澈的湖水,鎏金一般的顶梁上盛着几颗零散的水珠。耸入云天的城墙将瓦房围拢,城墙上还站立着穿着甲胄的骷髅士兵,城内房屋的稻草没有腐烂,砖瓦也没有损坏,它就在众人的注视下整个浮上湖面,凌空而立,像是巴比伦的空中花园——这里曾经破灭的东西正在复苏。
“这是抚仙之战后消失的龙池洲。”洛水筠惊得几乎合不拢嘴。
那些死尸正在缓缓地向城中走去,仿佛那里是他们的家,是他们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他们枯槁、死寂的身体里洋溢出生机,他们在渐渐长出血肉、肌肤、早已腐烂的眼眸。
眨眼间,他们停住了。他们抬起眸子,望向空中盘旋的巨龙——Llud-第六君。
它拥有熔岩一般的气息,鲜红的鳞甲,幽然紫之重的双眸。它忽地停下,吐出的鼻息犹如一道道蒸汽,带着恐怖的温度,扭曲了空间。它尖锐的利爪上吊着干枯的尸体,像是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人,无数的黄金剑编织成它巨大的双翼,骨翼间流淌着血色的熔浆。
它露出了尖长的牙齿,说出人类的语言:“无礼之人,竟敢侵犯吾之领域?”
这一幕,宛若真实,可这只是幻境。
龙池州的牌匾还挂在城墙上,一切都如同几百年前:古人还留着修长的发,每一根都梳得整整齐齐,在后肩扎成长辫,配上麻衣。百姓们黄发垂钓,各有所乐。街衢上酒旗飘飘,一处还依稀可见“依水酒馆”四字,闲聊、打闹已显得凡俗。
顷刻间,一道光芒冲破了黑夜,是那柄传说中的王之剑——断钢。
那柄散发着炙热金光的剑像是承载了所有,轰然之间,犹如一道惊蛰破入龙池州,消失了踪迹——那是当初屠龙的最后一幕。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凝望着落下的剑,光刺痛了他们的眼。
“水筠,那是王之剑吧?亚瑟·潘德拉贡的佩剑——Llud-第六君的珍视之物?”对讲机里的声音在颤抖,像是在害怕。
洛水筠没有回答。
“难道秋康继承的是第六君的力量?难道他是第六君,他不是第一君吗?他到底是什么东西!”她无法透过这些虚无的迹象得到一个准确的判断。
“他也有可能是第六君王的继承者!不是第一君!技术部门准备,用炼金术针对它!”
龙池州忽然开始变得暗淡,他们只能勉强视清。
转瞬间,一道身影刹然出现。他落在龙池州的街衢上,像是黑暗中独舞的人。他的躯壳如同恶魔与天使的混合体,眼眸是独特的金红十字。他走在街上,身体上的异变缓缓褪去,他变成了普通人,停在了龙池州的中心。
那里有圣玛丽教堂——教徒们长途跋涉来到华夏建立的神圣之地。教堂前有一群虔诚的教徒,他也是其中一个。
他们低头跪拜。
教堂前突然出现了一块墓园之石,石面上插着那柄湖中剑——断钢剑——石中剑的重铸修复体。剑上的铭文并没有被岁月磨灭,反而越发鲜艳,有如镌刻在灵魂上的印记。
白金的剑身,锋利中带有血光,龙族特有的花纹雕刻在上,像是在精灵的歌颂后活了过来,它正在蔓延游走,带着湛蓝色的微光。菱形的深邃蓝宝石镶嵌在剑柄上,炼金术独有的暗金光在闪烁,带来轻柔的触感。
剑骨上的铭文代表着王的统治:“Only the king can take the sword from the stone”。
秋康忽然停下,仿佛感触到了召唤。剑的开始颤抖,像是要从墓石上脱离!
瞬息间,秋康握住了剑柄,不带一丝犹豫。
于此同时,也有人握住了他的手。他长得和秋康极其相似,脸上挂着温柔如泉的笑容:“你真的要拔起它吗?即便是在拔起后,你再也做不回人了。我的族人。”
秋康记得他,他贯穿在王给的回忆里。
“嗯,我要拔起它。”
“为什么?”他的脸上依然挂着温柔如泉的笑。
“不为什么。因为我作为一个人,找不到作为人的希望。”
说完的那一刻,他拔起了石中剑!剑锋直指天空,炙热的光幕若雨一般落下,是剑在闪耀。
一切开始如云烟一般在风中弥散。浮起的死尸再次变为骷髅,血色的雨渐渐停下,湖面不再汹涌,风声变得缓和,只有湖面上淡淡的涟漪像是手指尖在轻轻地抚摸上古的壁画。
光照耀着,湖面荡漾着波光,血色与骷髅消失了,只剩下他独自一人站在冰冷的湖面上,像是几百年前那位亲手屠杀掉Llud-第六君的男人。
还在湖岸上的人都在洛水筠的保护下,其中就包括逃到岸边的大哥,他那批非法的货却沉入了湖底。
秋康望着手中轻颤的剑,挥向壁障外的七色之光——那些长着色彩之瞳的人类。
他发出远古的嘶吼,龙的嘶鸣,将一切都淹没了。粗壮而低沉的气息随之散开,还是人族的语言:“忤逆之人,死!”他说的话像是这片时空的法则,调动了超越自然的力量,霎时间湖面上狂风大作。
抚仙湖上落下了冰霜,湖面在快速冻结,可忽然间又有火焰般的热气在涌动,将冰雪都给融化了——两股极端的力量正如秋康的两半身躯。
那股气息如狂风般席卷了他们,胸膛的沉重变得如千斤。他们浑身发热,身体里流淌的血脉在响应,这是遇见君才会出现的龙惧,是对上位者天生的恐惧,每一位血脉继承者都无法避免。
“施展束缚金绳!”洛水筠盯着那道令人恐惧的身影,空气中夹杂着极致的温热与冰冷。
“是!”对讲机内传出铿锵有力地回应。
空中的冰霜在迅速凝结,近百人的“幽然紫之重”在闪烁。
他们周身散发出紫色的光芒,光在剧烈地膨胀,像是从天空落下的一抹紫星,落下的瞬间将天都给划破了。
落下的冰霜融化为一块块闪着光的炼金。炼金纤细若针,犹如一根根钢铁般的丝线,它们编织成了一张可掩盖天地的金色巨网。
眨眼间,秋康已被束缚在网中。
“炼金—束缚!”
他们体内散发出一种磁场波动,仿佛能通过这样和世界进行连接。
“施展万剑归宗!”洛水筠在宣布一条条指令。
“是!”百人再次咆哮,每人都狰狞着面容。
“炼金—归宗!”
秋康感受到了一丝冰冷,周身磁场开始剧烈波动。空气临近冰点,那些漂浮在天空中的冰霜瞬间凝固,像是受到了远古的召唤,化作了一柄柄金色的细剑,他们数不清,密密麻麻得像是下了一场金色的大雨。
一刹,所有的剑融成了一柄金之巨剑,像是神的制裁之刃,代表天之意来制裁他的生命。
“剑落!”每人脚下都踩着一柄炼金剑,它们腾飞而起,正是古籍中记载的修仙者,可他们脚下的五星阵芒又像是西方的魔法。
秋康的脚下也出现了深紫色的五星阵芒。它异常明亮,带着幽深的色彩,繁冗的图案,雕刻着龙的文字——神的符文。
顷刻间,制裁之刃落下了!它欲图制裁那张同时拥有恶魔与天使的脸。
“吼!”秋康站在剑下,低沉的气息中夹杂着高亢的低哼声。
那些炼金剑毫无疑问地刺破了他的皮肤,撕裂了他的肌肉,斩裂了他的骨骼。
蓝色的血液浸染了鲜红的湖泊,化作深幽的紫色——与他们瞳孔一样的颜色。剑狠狠地插入了他半龙的身躯,消散不见,散发出滚烫蒸腾的雾气。水汽像浓厚的雾笼罩了秋康,他们的视线受到极大的阻碍,即使他们拥有着超乎常人的视力和听觉,可是雾气太过浓烈,他们也无法得知雾中的场景。
洛水筠极其紧张,手心拿着的对讲机险些滑落:“变化——风散!”
“是!”
又是几百余人浮在天空中。他们赤脚踏空,深邃的眸子里闪着青光,像是美艳的极光,充满了生机与奥秘。
“变化—风散!”
一道狂风猛地刮起,将那些浓厚若纱的雾一次性地揭开了!
秋康露出了真实的模样。他撕破的皮肤在不断修复,爆裂的肌肉与破碎的骨骼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他拥有可怖的生命力!他还站在那里,天使与魔鬼的脸上带着冰冷。
他忽然变得有些悲伤,像王一样:“剑啊……你说?是不是因为我们离开了太久,久到让他们忘记了我们的存在了?”
“哈哈哈!”秋康讽刺地大笑,像是自我怜悯。
“忘记谁是谁的拥护者?”
“谁是谁的信徒?”
“谁是谁的臣子了吗!?”
秋康抬起剑,剑尖燃烧着炙热的火焰,像是几百年前“他”就持着这柄剑。
所有人都惊呆了,还没有人能在万剑下活下来。他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害怕,可僵硬的四肢根本不听他们的使唤。
“剑啊……回答我。”秋康抚摸着剑锋,被它的锋利割裂了掌心,蓝色的血液流淌在剑尖上,燃成可见的星火。
剑轻鸣,似乎在回应。
“是吗?”秋康轻笑,像是魔鬼,又像是天使。
“快!动手!各部门一起!他很强!他真的有可能是第六君!”洛水筠对着对讲机咆哮,试图将他们从震惊中唤醒。
不过可惜,已经晚了。
湖面上闪烁着黑与白两道粘合的闪电,还有那震耳欲聋的呼啸声,秋康犹如惊雷一般停在了洛水筠身前!
洛水筠抬不起紧握的承影剑,她的手在颤抖!巨大的威压在压制她,仿佛她在试图举起一块天外陨石!
秋康的双色十字瞳直冲冲地落在她的眼里,剑落在了她的眉心,火烧灼了即将流下的鲜血,空气中有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他铺满鳞甲的嘴唇缓缓睁开,像是为这千万年的霸权宣誓。
“吾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