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
“我在哪儿……”
“发生了什么？”
来苏儿的气味依旧刺鼻，鼻间里全是冰冷的空气，充盈肺腑。
疑惑、疲倦、浑噩、无力涌上心头，他的身体早已破败不堪，手腕处插着针头，不断有生理盐水滴入，混入血液里。
秋康摇头，昏沉得已无法行走，恍惚间，他宛若望见了那场梦的终结。奔腾的热浪席卷全身，钢筋如同陨石一般掉落而下，他想要保护的张帝就在陨石雨中，化为灰烬。
没错，在梦中，他是一条龙，一条疯狂的龙。他拥有着难以置信的庞大身躯、令人疯狂的能力。
陨石雨落下的那一刻，他化为一道闪电，劈开钢筋雨，活生生地开出豁口，一条可以护住张帝的豁口。
秋康脑海里的记忆开始蔓延。
他还记得，他展开双翼遮挡持续落下的钢筋雨时，钢筋刮在鳞甲上，不曾留下一丝痕迹，只有高速摩擦引起的火花。
遽尔，秋康的眼眸燃起永不凋谢的鬼焰，化为金红的十字瞳。
恍惚间，世界宛若静止。
秋康回头望去，汝拉山之瞳与那对猩红色眼眸对视，这是属于两代君王的挑衅。
时间停止，空间冻结，唯有双色光在互相交融、互相爆发、相互磨灭，如此对峙，谁也无法抹去谁。秋康就像是梦中的王，不顾生死，朝着黑洞冲去，陷入无尽的深渊，被磨灭成一场蓝雨，消散殆尽。
刹那湮灭！
秋康摸着自眼角溢出的液体，才发现那不是泪，而是鲜艳的血，他眨眼，金红色十字瞳忽然出现，夺走所有色彩。
秋康闭眼摩挲，再望向镜子中的自己，一切正常，无任何异样。
他告诉自己这一切都只是梦而已，一场没来由的梦。
秋康喘息着，用桌上的纸巾抹去血迹，才发现一旁昏睡的张帝，长口舒气，躺在病床上，望着头顶上的白炽灯，如梦如幻。秋康起身，自行扯掉针头，缓步往外走去，入眼，刘源已经疲倦得睡在长廊的座椅上。
秋康轻轻推他，轻声道：“刘源，还睡？”
刘源睁开惺忪的睡眼，望见秋康，瞬间变得紧张，赶忙问：“你身体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秋康坐在刘源的身边，笑道：“不痛。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为什么会在医院？”
刘源望向秋康的眼神里充满复杂：“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赶到现场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秋康疑惑地瘫在冰凉长椅上，望着寂静过道，勉强笑了笑：“那你去的时候，我是什么样？现场是什么样？”
刘源望着秋康的眼睛，充满了担忧：“银座购物广场构架全部崩塌，在深达六米的深坑里，变为了废墟。”
秋康语气颤抖：“死了很多人吗？”
刘源摇头，有些庆幸地说：“没有。因为是午休时间，所有人都出去了，只有一个人中途返回了。”
“谁？”秋康皱眉，咬牙。
“就是你救的那个人。”刘源笑着说。
秋康愣住，露出笑容：“是吗？那就好……”
秋康长舒口气，胸口压抑的沉闷感稍稍缓解。
“可是……”刘源好奇地望向秋康，仿佛从未真正地了解过他。
“什么？”秋康问道。
刘源忽然弯腰，再望向周围，确定并没有其他人，轻声地说：“那个漂亮妹儿你认识？”
“漂亮妹儿？哪个？”秋康疑惑至极。
刘源搂住秋康的肩：“哎！就是那个妹儿，她怎么会送你到医院，就算是120都没她快，她为了救你都开超速了，现在多半被开了一摞子的罚单吧。”
秋康心中疑惑更甚：“妹儿？还漂亮？还送我到医院？还是超速？你他妈在逗我？我可能被惊吓傻了，我现在应该还在做梦。”
“对对对…我还在做梦。”秋康喃喃自语，用手抽了自己一大嘴巴，疼得他发出“嘶嘶”声。
“哈哈哈，你是真傻了。算了，应该是一个路人，还挺有钱的，现在别人去给你交手续费了，所有的费用都是她给的，等会儿她来了之后，你记得好好谢谢别人。”刘源嗤笑。
秋康稍稍提神，清醒了过来：“嗯。等会儿打一张借条，以后还给人家。”
刘源担忧地说：“对了，你去医院检查，查出什么问题没有？”
秋康先是一愣，牵强地笑了笑：“没事，兄弟我的身体健康得很。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
刘源转身拿起一个已经剥好皮的橘子，递给他，拧着五官：“这橘子，是真的酸。”
秋康接过，吃上一瓣，也酸得五官扭曲：“还真是，真的够酸。”。
这两个粗糙小孩，看起来有些搞笑。
“就是那个漂亮妹儿给我打的电话，你别说，她是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的？”忽然，刘源露出一脸猥琐的笑容，推搡秋康的肩，“兄弟，你说那个妹儿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秋康看他那副死不要脸的样子，忍不住笑：“你怕是有点骚哟，你一天在想些什么？你以为你会有艳 遇？你可拉到吧你！”
刘源恬不知耻地笑：“你懂个屁，兄弟这叫人格魅力，征服个漂亮妹儿还是可以的，你也不看看兄弟的颜？”
秋康笑开了花，忍不住吐槽：“一个字，帅！谁不喜欢我刘哥，我跟谁急！”
刘源内心窃喜，可表面上还是故作镇定：“哎！谁叫兄弟是万人迷呢？洛依的事虽然凉了，但是不要怕，我介绍一个给你认识认识嘛。”
秋康摆手，提起洛依，他的心底还是有些难受：“不需要，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生活总需要翻片儿的。”
刘源知道说错话，不再提起。
转眼间，他突然变得正经，盯着秋康的眼睛，认真地说：“我听他们说了，当天发生的事情。”
秋康有些疲惫，眼帘低垂：“嗯？说来听听，我已经记不得发生了什么。”
刘源长吐气，眼神里充满着恐惧：“他们说，中午的时候，忽然吹起一股风，吹起满地的灰烬，看不见任何东西，差不多持续了十几秒。之后，银座购物广场构架全部坍塌。”刘源吐出浊气，眼睛里充满了恐惧，“他们说，你一眨眼就不见了，就在尘埃扬起的瞬间，他们见到了一道身影，一个只应该存在于神话中的生物。”
秋康满是疑惑与不解：“什么生物？”
“龙……”
“他们说，有一只巨大的翼龙飞起，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是他们都很清晰地记得。刹那间，巨龙消失，构架的钢筋散开，那个回去的人被你护在不远处。那时候，你们两个浑身都是血，天空下了一场雨，红色的雨，后面说是染料在坍塌的时候溅起的，可是他们都知道，再怎么坍塌都不可能覆盖整个工地，而且颜料也没那么多，不至于染红整个地面，所以他们觉得是血，你的血。”
场面陷入死寂。
寂静的住院区楼道里，再次传来来苏儿的气味。
“龙？你说我是龙？”秋康自嘲地笑，其实他心里也没底，因为那场梦太过真实，尤其是那双金红的十字瞳。
刘源点头，也有些不信，毕竟三人成虎，越传越荒缪，但是告诉他的都是第一见证人，他们说的话，应该具有真实性，况且他们也没有撒谎的必要，难道……
刘源望着秋康同样迷惘的神情，他选择不相信，也不愿相信，即便这一切都是真的，他也会将这些东西埋在心底，因为他们两个是兄弟，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弟。
“你说，我是人还是兽？”秋康自嘲一笑，他在等刘源的回答。
刘源不再迷惘，坚定地笑着：“你什么都不是，你是我兄弟。”
秋康没有说话，只是狠狠地推了一把刘源：“够意思。”
“哈哈哈。”俩人的笑声回荡在寂静的医院长廊里，扫走这里的压抑和悲伤。
秋康忽然想起一句话，是自己以前的QICQ签名：“自己又多了份力量，又多了份勇气”。
秋康傻笑，极其符合他傻帽康的外号。
“二位朋友聊完没有？”轻柔的话语声响起，是秋康熟悉的声音。
两个人抬起头来，望着她，带着不同神色：刘源，一脸猥琐地笑；秋康，则是有些惊讶。
他可没有刘源艳 遇的想法，只是有过动心，毕竟漂亮的女孩子谁不喜欢。
秋康忘记了她的名字，不好意思地问：“你是那个叫啥来着？”
“Hello Kitty？”
刘源笑容僵硬，连忙拉住秋康，秋康也自知失态，正准备补救，却见她勾起嘴角，散发出令人害怕的气息，那是即将暴怒的征兆。
就在这时，楼道里突然跑来两个人，一个是洛依，还有他的现男友王坤。
秋康僵硬地笑，望着他们俩，正准备说话，便见到洛依红肿的眼眶，还有她焦急的情绪。
洛依发现了秋康，就带着王坤跑了过来，停在他面前，终于忍不住眼里的泪，吧嗒吧嗒地流，非常伤心。
秋康第一反应就是盯着王坤，一脸严肃：“洛依你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别怕！我为你做主，是不是王坤欺负你了？”
她焦急得说不出话，王坤也在一旁急躁，也不像欺负洛依的样子，只见洛依抹泪，声音喑哑地说：“秋康，你爸他…你爸他……”
秋康瞬间站起来，内心空白，急忙追问：“我爸他怎么了？怎么了…说啊！”
秋康推洛依的肩，力气有些大，抓得洛依想要挣脱。
秋康咆哮：“说啊！我爸怎么了！啊！”
“秋康你冷静点！”王坤将秋康手扯开，面色不满。
可秋康又怎么会顾得了这些，被焦急与担忧冲昏了头脑，语气里带着乞求：“告诉我！我爸怎么了……”
“你爸他，快不行了，在ICU。”洛依颤颤巍巍地说，哽咽不止。
霎时间，一切崩坏！
秋康变得像是疯狗一样，发疯地往外跑，寂静的过道里只有他几乎疯癫的喊叫。他的疯狂引来了中心护士站的不满，投来了抱怨的眼神。
随之离开的是洛依与王坤，他们都准备一同去ICU。刘源也没有犹豫，正准备离开，却被洛水筠拦下，他挣脱她的手，他已经没有闲情想什么艳遇的事，现在的他很焦急，很担心秋康，因为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放开！”刘源望向她。
“洞螈—磨灭。”
洛水筠取下墨镜，轻轻吐气，她眼眸里的深蓝色快速褪去，金黄色的瞳孔闪烁，她将刘源知晓的所有有关于秋康与“龙”的记忆抹去，而他也只知道秋康受伤。
刘源眨眼，挣脱她的手，快速离开，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冷清的过道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洛水筠的眼睛恢复深蓝色，淡然地笑：“最后一个，磨灭完成。嘿啾，真累。今天一天就要磨灭七十几个人，幸好有帮手，不然要弄到哪里才是个头呢？”
她忽然想起什么：“觉醒失败了吗？算了。”
事发那一刻，她隐匿在不易被察觉的角落里，并在尘埃中望见了那双可怕的眼睛，是凌驾于他们之上的颜色——“汝拉山之瞳”，还有躲在废墟里的另外一道目光，若是她感知的没错的话，那就是一条龙，一条真正的龙。
洛水筠没再细想，朝着ICU走去：“秋康，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这么久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