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悲歌
书名:此门已坏 作者:苍野牧石 本章字数:2048字 发布时间:2022-08-06

回到房间我并没有开灯,也没有换掉内裤,而是目光涣散,对着窗户发呆。窗外沉重的雨点,打得玻璃噼啪作响,狂风来回抽缩着室内的气流,逼得门窗时进时出、不知所措。我忽然注意到,窗台的一角摆放着一大罐啤酒。我前天买了两罐,喝了一罐,这罐是剩下的。

“噗呲”一声,啤酒罐被我拉开,我举起它猛吞两口。悲从中来,便想着要听歌。

我打开手机中收藏的歌单,随手点了一首就熄掉了屏幕。

旋律出现,我听出是什么歌了,是罗大佑的《恋曲1980》。这首歌是我大学时期最喜欢的歌之一,现在我已经很久没听了,甚至把第一句歌词都给忘了。

罗大佑极富沧桑韵味的嗓音传出:

“你曾经对我说,你永远爱着我,爱情这东西我明白,但永远是什么?”

一种久违的感觉重新涌上心头,但与我此时的心境并不相符。因为我从来没有对秋花说过我爱她,爱情这东西我也越来越不明白了。

歌曲继续:

“姑娘你别哭泣,我俩还在一起,今天的欢乐将是明天创痛的回忆。”

我今天并不欢乐,我来这里这么久,今天是最不能用欢乐来形容的一天,我只觉得创痛。

中间的旋律有些长,我低头泯了一口啤酒。明明是同一罐啤酒,这一口却比之前那两口更觉苦涩…

“什么都可以抛弃,什么也不能忘记,现在你说的话都只是你的勇气。”

这一段歌词倒跟我此刻的心境相似。“什么都可以抛弃。”所以秋花也是可以抛弃的;“现在你说的话都是你的勇气。”秋花今天说的话,确实动用了很大的勇气。

“你不属于我,我也不拥有你,姑娘世上没有人有占有的权利。或许我们分手,就这么不回头,至少不用编织一些美丽的借口。”

我一直希望,可以从这首歌里得到解决问题的答案,可听到最后却只觉得失望。因为这段歌词的思想跟我太过相似了。“世上没有人有占有的权利”,所以秋花也休想占有我。我摸完她也自然不用负责,因为“我不属于她,她也不拥有我。”我们不曾确定情侣关系,所以自然谈不上分手。既然情侣之间都不需要编织一些美丽的借口,那我也更不需要再对秋花解释什么了。可我却觉得这种态度实在混蛋,我还是无法发自内心去认同歌词,就像我无法认同一直以来的自己那样。

我切换到了下一首歌。

歌曲是随机播放,因为我想听从来自上天的启示,只有随机播放这种形式,最接近这种感觉。

伤感且阴郁的旋律传出,我听出来了,这首歌叫《梵高先生》,歌词是什么来着?我也忘了。

沙哑嗓音带出哀创的歌词:

“谁的父亲死了?请你告诉我如何悲伤。谁的爱人走了?请你告诉我如何遗忘。”

我不曾死过父亲,自然不知道死了父亲该如何悲伤。可当我听到“谁的爱人走了?”时,却不自觉地联想到了秋花。我心里很明白,她不是我的爱人,但她确实即将要走,我却也并不急于想去遗忘她。

我又忘了喝酒,想起来了,便举起啤酒,猛灌了一大口。当我准备吞下时,忽然意识到嘴里啤酒灌得太满了。因为我不想打扫地板,所以现在想吐也不能吐出,只好硬着头皮往下咽。结果导致喉咙被噎得剧痛,喉管肌肉开始了猛烈的收缩。然后凉丝丝的啤酒溢着沫儿,从我两个鼻孔里窜了出来,我赶忙拿纸巾拭净流出的啤酒,鼻孔里感觉到阵阵的发麻。这时候歌声传来:

“我们生来就是孤独,我们生来就是孤单,不管你拥有什么,我们生来就是孤独。”

这时,我的耳朵里不停地回荡着这两个字:“孤独”。

孤独、孤独、孤独……

是啊,我们生来孤独。如果不孤独,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怎么回事?是刚才窜进鼻孔的啤酒太呛了吧?所以连我的眼泪都给呛出来了。可为什么这脸上的肌肉竟也变得扭曲起来?嘴角也开始了颤抖,嘴巴渐渐努成了一条弯曲的下弧线,随后胸腔也开始抽颤起来了。等我意识到我将要哭时,泪水已抢先一步,滚落而下了。

我放下啤酒,用手捂住脸,片刻之后手掌就全湿了。我自知情绪已无法遏制,索性允许自己今天可以哭得肆无忌惮。所以即使现在鼻涕拉着长丝、滴到了地板上我也不管了。我用粘满黏滑涕泪的右手,把歌曲声音开到最大,然后点了单曲循环,开始放出声来哭。哭声一放开,便就很难再控制得住了。

半个小时之后,我情感枯竭,似乎再也没有眼泪可以流出了。便无趣地停了下来,用纸巾拭干从自己口鼻中流淌出的黏滋滋的一切。这时,手机里又传出一段歌词:

“让我再看你一眼,星空和黑夜,西去而转折的飞鸟,我们生来就是孤独。”

忽然,我也想去再看一眼星空和黑夜,即使外面袭卷着猛烈的风雨,我也要看。于是拉开门,站在阳台上,缩着脖子往天上看。风雨天自然是看不见星星的,星星被地球表面那一层云雨给遮挡住了,我只有躺在云朵上才能看到。可我发现我身边到处都是星星,这些是地球上的星星。周围的人家灯火通明,远远近近、大大小小各种星星,近处的星星又大又方,星星里还住了人;远处的星星又圆又小,排成了一堆,好像银河坠落在了人间。自天穹滴落而下的每颗雨也都是星星,还是流星呢,伴随着人间夜晚的灯火一闪一闪的,确实很美。

当人身处黑暗中时,稍微些许光亮,便能叫他觉得美不自禁,可当真正的光明到来之时,却时常忘了珍惜。

你那么爱星星,可之前却从未意识到,你脚下踩着的地球也是一颗星星;光年之外,在某个遥远的外星,你也是某个生命的钦羡,你也是活在星星里的人,你也曾一闪一闪地,亮晶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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