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驱魂大师略微肥胖的身材,出现在姬子建身后。
“施主,生死无常,纵然无奈,结局已经无法改变,节哀吧!”
姬子建回过神,站起身来。
“大师,怎么能解除造化境的死亡印记?”
驱魂大师一愣,他看这小子坐了一夜,担心他想不开,已经准备好一箩筐安慰的佛理,没想到,他完全不理这茬。
他抿了抿嘴,道:“我要是知道,我早解了。”
驱魂大师看着姬子建道:“你身上的死亡印记是怎么来的?你区区一个化形境的修士,也能接触到造化这个层面?”
姬子建道:“我跟随一个朋友进入一处废弃的轮回阵,他被两名造化境强者联手袭击,我在现场。”
“你有什么秘法,可以掩盖死亡印记?”
“我练过一种可以隔绝神识查探的气,碰到境界比我低或者相当的人,如果对方不用眼睛看,我站在他对面也不会被发现。但是那天,我没想到那面镜子会将身上造化境的印记照出来。”
驱魂大师咽了口唾沫,他有些想不明白,这小子好像突然从地底冒出来,而且玄乎的很。
“也就是说,如果你身上没有印记,你可以趁人不注意,偷偷闯入轮回阵之中?”
姬子建叹了口气,摇摇头,道:
”最近我发现有漏洞,如果离高手太近,他们可以通过渗透他们自己的气,或者五行属性,感受我的位置。类似一种场域吧,只要我进入范围,就会被察觉。”
驱魂大师心想那也是顶级的逃跑手段,很适合他,讨好道:
“死亡印记是造化境的强者,开启了造化之门,掌控了一部分大道运行法则,烙印在灵魂上的印记,除非有别的造化境高手出手,否则无解。”
见姬子建面色毫无波澜,驱魂大师试探道:
“姬施主,重镇一行,贫僧以命相搏,救你于危难之间,不知你身上的那种掩藏气息的气,能否指点一二?”
姬子建道:“不能。”
驱魂大师以为姬子建只是藏拙,又要开口靠道理感化,却听姬子建道:
“狮城有一对很有名的夫妇,他们手中掌握着一张传承下来的‘仙图’,只有从那副仙图中,才能领悟这种气。”
驱魂大师一听“仙图”这样霸气的名字,眼睛都直了,急切道:“那夫妇什么实力?”
“一位通玄,一位半步造化。”
驱魂大师不由自主地倒退两步,又神情坚定道:
“贫僧发过宏愿,要为世间驱除千万亿恶魂,前辈即将荣登化境,当理解我的良苦用心。阿弥陀佛。”
两人许久不说话,驱魂大师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半晌,姬子建突然道:“大师,我想见回魂师太一面。”
驱魂大师眼角一跳,叹了口气,看了看村口方向,来到姬子建身边,附耳说了一些话。
姬子建点头,而后跟着驱魂大师进村。
村东口,回魂师太正盘坐在一棵大树下打坐,只是见她眉宇之间突然皱起,姬子建知道自己昨晚的话,已经深深刺痛了她,使她根本无心打坐。
“晚辈鲁莽,多有冒犯,请师太恕罪。”姬子建走到回魂师太身前数步停下,深深地鞠躬。
“出家人四大皆空,言语得失,无需多说。”
姬子建抬头,见她脸色苍白,已经有几道微不可查的抬头纹在其额头浮现。
似她这种实力,本不该如此。
“师太,我这里还保存有大师的遗物。”姬子建说着,将拘魂大师身前的戒指取出,递了上去。
回魂师太睁开眼睛看到那枚戒指,双手颤抖着接过去,双眼早已噙满泪水。
姬子建看她嘴唇哆嗦着,双眼中饱含情愫,那分明已经超越了寻常师姐对师弟的同门情感。
他感同身受,有些不忍,劝道:“师太,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
回魂师太终于坚持不住,捂着脸开始抽搐。她身后的两名尼姑连忙上前安抚。
好一会,回魂师太才从悲痛的情绪中挣脱。她整理了一下情绪,看着姬子建道:“你说的没错,我心有执念,永远修不出佛光。”
姬子建惶恐,连忙道:“师太,小子失言,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回魂师太再次合十,轻声念道:
“慧宇接岩阿,尘镳惜再过。乡书吴雁尽,客泪楚猿多。钟梵凝青霭,铢衣挂碧萝。那堪弹指后,年鬓已蹉跎。”
她的声音颤抖,一字一句,等到将整首诗念完,早已泪眼婆娑,泣不成声。
那是心爱之人魂飞魄散的剜心之痛,姬子建不忍,和驱魂大师使眼色告别,悄悄退了出来。
师太悲痛的神态,勾起了他的悲伤。
他盘坐在一棵树下闭目,脑海中陈潇潇的模样却挥之不去。他运转气海,试图用温和的少阳气扫除心中的阴霾。
少阳气流经经脉,只是让他的血肉饱满,骨骼坚硬。
他一遍又一遍地对着朝阳练气,那柔和的阳光,温暖着温暖着他的经脉脏腑,却照不透他冰冷的心。
他从逐渐变得火热的朝阳中,感受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阴暗。
若说孤阴不生,孤阳不长,世间怎会有太阳?
原来它和人一样,也有情感,只是被法则约束太久,在日复一日地绽放光明。
他睁开眼睛,凝目望着那火红的朝阳。两道长长的影子出现在他身后。
那两道影子纠缠着又一分为二,一个化作漆黑而凝实的黑影,一个却化作暗淡到几乎不可查的虚影。
周围阴阳气的剧烈变化引来回魂师太和驱魂大师,回魂师太袖手一挥,一道气罩将姬子建罩在其中。
“师姐,你看这小子是不是不正常?一整夜伤心欲绝,一转眼,开始突破武学境界。”
回魂师太看着有金黄和暗黑的两道气息纠缠着,围绕姬子建旋转,那阴阳气时而分割,时而融合,这种灵气控制的玄妙境界,纵然是身为阴阳境的她都不能掌握。
“哼,男人果然都是薄情负义之辈。他哪里是伤心欲绝,怕是在这里参悟武学。”
“师姐。你仔细看,这小子邪门的紧,哪有对着朝阳练阴气的。他的这缕阴气,是从少阳气中提取。据我所知,他主修木气,对少阳气的理解平平,远不到眼下的水平。”
回魂师太看了师弟一眼,又看着场中,良久,才道:
“你是说,他这是因为潇潇的死,练少阳气走火入魔,误打误撞导致?”
“正是。”驱魂大师看着姬子建盘坐的背影,感慨道:“师姐,你说我要收他做徒弟,他会同意吗?”
“不会。”回魂师太肯定道,而后转头看了驱魂大师一眼,冷声道:“他距离阴阳一步之遥,以你的水平,能教的了他?”
驱魂大师没有说话。他眼神木木地看着场中,心想谁做徒弟师傅的,不过是个称谓,出家人早已看破一切。这么做主要是为了套进关系。要说这小子,精的很,软硬不吃。
大片的朝霞,将姬子建的脸照的通红。
他沐浴霞光下,整个人却冰凉彻骨。他看见朝阳深处,有一个黑点慢慢扩大,而后遮住整颗鲜红的太阳。
他眉头紧蹙,像是盲人一般,双手慌张地在身前拨动。
“不好!”驱魂大师就要上前,却被回魂师太伸手拦住。
“太晚了。”
场中,姬子建身上时而冰冷,时而燥热,这不是体内阴阳气的消长,是他吸收进去的少阳气在和老阴之间转化。
“他正在以另类的途径突破阴阳。”驱魂大师惊讶道:
“只是以他的经脉和肉身,怎么能承受阴阳气的冲击?很危险!”
驱魂大师话音刚落,霞光中的姬子建突然喷了口血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