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他还嘴硬,便无奈摇头,没办法,要想从这种人嘴里套出什么话简直比登天还难,他不说我也总不能把他弄死,而且要是其他人来了就难办了,为今之计只有走为上计,想着我拔腿便跑,我要尽快回到苏州,现在只有那里才最安全!
夜色阑珊,华灯初上,身边的人来来往往,唯独我独自一人坐在高高的阶梯之上发愣,火车站我已经去过了,那里布满了四处巡逻的眼线,我就像上了一个江湖追杀令,想要杀我的人数不胜数,虽然我并不知道他们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但我知道的是我绝对不能被他们抓住。
乒乒乓乓的炒锅声又从下面的小馆子里传来,河粉和酱料混合的香味让我口水直流,烟火的油渍与霓虹灯的闪烁混合在一起,一时间我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在梦里,终于,饥饿驱使我再次起身,我要再去讨碗饭吃。
“老板,我能在你这里讨碗饭吃吗?冷饭也可以,我实在饿了好几天了行行好.....。”话音未落,我的面前就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炒面。
“吃吧。”他这样耿直的端来一碗面,我竟一时间不知道怎样表达。
眼眶不禁有些红,他见状便说道:“嘿,没得啥子,小兄弟,哪个都有难处的时候,帮衬一把不叫个事,再说,我们男人嘛.....哪个不经历大风大浪,要是连一点风浪都经不起,还怎么能叫男子汉,怎么能顶天立地哎?”
见我埋头未说话,他又问我道,“是不是工作上受了什么委屈?”
随后拍拍我的背说道:“要是实在太难,就跟妈老汉打个电话吧?”
听到他这句话的瞬间我就再也绷不住了,眼睛里就跟进了风沙似得,眼泪唰的跑了出来,怎么也止不住。
他看我哭泣不止,便以为是不敢给家里打电话,就说:“不要怕,在外头混得再丢脸,回去了妈老汉也始终是你的妈老汉,家也永远是你的家。”
他说的话的确没错,可他哪里知道,我的家早已经不是我的家了,父亲和二哥接连失踪,黎家老宅被封,而那些曾经我最尊敬的长辈,他们对我避而不见,商会,外界,我不知道是谁在追杀我,这城市之大,也不知道哪里才是我的归宿,现在除了外婆的老家苏州,我早已经无处可去了。
在囫囵吃下一碗炒面之后我便向老板提出了一个难为情的请求,借钱,没想到他随之一愣,匆匆收回碗走回了店里,我心里暗叹,在这个社会谈什么都可以,就是别谈借钱,任凭你是兄弟朋友,乃至亲戚家人,借钱二字,是万不能开口,开口则凉薄人心。
但令我意外的是,他又擦擦手走了出来,拿出几百块钱递给我道:“小兄弟,最近生意也不是很好做,这点钱你凑合着买张车票,回家去吧。”
听完他这句话,我的脸上火辣辣的,就像是被谁狠狠扇了几个耳光,只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傻逼至极,完全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连忙给他跪了下来,“哎哎哎,小兄弟你这是干嘛?”
“大恩不言谢。”我朝他拜了一拜,“若是以后我能东山再起.......”
他扶住我的手“哎,不讲那些,吃完了,就赶紧上路吧。”
就在我刚刚起身之时,一面明晃晃的砍刀带着寒意从我的鼻尖擦过,‘砰’的一声,面前的塑料凳子被劈的粉碎,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又是一拳猛然轰在我的脸上,我整个人连滚带翻在地上滚了一圈才勉强站起来,才错愕的看着眼前来人。
等回过神来才发现我已经被好几个人团团包围住了,数把砍刀的寒光照在我的脸上,“小瘪犊子,老子看你这次往哪儿跑”
众人拿着砍刀一拥而上,我只得钻进木桌底下,霎时间几把刀齐刷刷砍在木桌之上,整个桌子都为之一震,我心想不能留在这里,这样下去迟早会毁了那个老哥的店,于是猛然扛起桌子就往外冲,几人估计被我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缓过神来追着我就开砍,我左右摇晃着桌子挡在后背上,好几道刀子都狠狠的砍在了上面,隔着桌子都震得我后背发麻。
前面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车水马龙的马路上,不断的有汽车疾驰而过,我一个猛劲直接甩开后面的桌子冲向还亮着绿灯的路口,这并不是我到这个时候还讲什么文明,而是这绿灯仅仅只有两三秒的时间,但绿灯的后面,却是排满了拥挤的车流,终于,在黄灯过后,我拼尽全身力气冲到了马路对面,而那几人被庞大的车流隔断在原地,现在正是下班的高峰期,我看着后面络绎不绝的车辆,呵呵,这个红灯少说有六十秒的时间,够你们等了。
说罢,我转身便遁入了闹市中,而后趁着夜色,我本想再去汽车站碰碰运气,但中路却遇见了一个物流站,上前交流得知有个加急件,索性我便打算搭上一辆去往宜宾的送货车,于是我好说歹说给了师傅一百块钱,他才答应让我在货箱后面蹲一晚,顺路把我带到宜宾。
刚才的事还惊魂未定,我坐在车厢上久久都为回过神来,但我不相信,整个重庆乃至四川全布满了他们的蛛网。
盘山公路一路颠簸,这辆半烂的货车传来卡兹卡兹的异响,像是随时都要散架了一般,山路崎岖,我们迎着星空逐渐往上,我身旁装鸡毛的袋子被颠破了一个,瞬间就四散开来,像礼花,又像是烟火,就着漫天的鸡毛,第一次在夜色中,我看见了整个重庆,在我的眼中它从未如此清晰。
“喂,哥子,到了,快下车。”在睡梦中我被叫醒,这一醒才发现都已经到了城里,我赶紧跳下车。
“怎么回事,这个毛怎么少了一袋,是不是你把它......”
我赶紧打断他说我没有动过车上的东西,但是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我只好又掏出一百块钱给他,他这才悻悻然罢休,不过嘴里还是骂骂咧咧,一瓶不知道从哪里过来的可乐滚到了我的脚下,骂骂咧咧的声音从身后喋喋不休的传来,我看见马路对面的小孩朝我招手,示意让我把可乐罐拿过去,但我并没有这样做,而是抬起腿,一脚踩爆了可乐。
“妈的,这都是什么世道。”
花了半天时间我才到火车站,看样子真被我猜对了,就算打死那些人也不会想到被我跑到宜宾逃出四川,我当即去补办了一张临时身份证随后买了张到苏州的车票,在候车厅等车时我脑子里一直在回想这几个月发生的事,为什么二哥离开之后商会突然就变了天,我去北京这件事应该谁也不知道,可为什么一回到重庆就被人知道了,更别说我悄悄回到老宅,要不是院墙的假山背后有以前年少时同几个玩伴刨的狗洞可以钻出宅子,现在我说不定早已身首异处了。
我这次去北京谁也没说,按道理应该没有人会知道这件事,但是为什么会被发现?为什么他们知道我的行踪,我忽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我被人监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