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无金常听人们说,某某人“五毒俱全”,至于是哪五毒,可能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理解。他所理解的现代的五毒,是指抽烟,喝酒,嫖娼,赌博和吸毒,至于是否真的有人五毒俱全,对他来说,也只是听说而已。
而且这五毒中,前两种其实也说不上是“毒”,沾染的人也不在少数;而后三种,却是实实在在的违法行为了,涉足其中的都是一些极少数的人了。
至于五毒均沾的人,他却从来没有真正见到过这样“全面发展”的人。更没想到,现在却突然有这样的人出现在他的眼前,而且还是三个!他说不清这是幸运呢,还是不幸。
他再看那三个人时,只见任委半睁半闭着双眼,张着嘴,脸上的肌肉在不停地抽 动着。他伸出双臂,飘飘然在屋子里摇来晃去,像是一架喝醉了酒的飞机,在房间里漫无目的地“飞”着。
糜国劳则仰面斜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张着嘴。眼珠在不停地转动着,脸上似笑非笑,十个手指在不停地微微抽 动着。
看起来已经完全清醒了的鳌大力,对他的两个同伙的举动无动于衷,好像早已习以为常了,他只是自顾自地玩儿着手机。
很快,那架胡乱“飞”行着的“飞机”,一头扎到了床上,“翅膀”张开着,“机身”拦腰折断在床沿上了。
张无金看着他们的样子,觉得又是惊奇,又觉得可怕。
惊奇的是,以前只是在电视剧和电影中看到的情景,却在现实中看到了,而且比镜头下的画面更真实。
可怕的是,这些人一旦吸了白 粉,就好像突然失去了自我,被人操控了一般,已经没有了灵魂,成了名副其实的行尸走肉了。
过了一会儿,糜国劳首先魂归故体。只见他突然睁开了眼睛,一骨碌坐了起来。
他双手捂着脸,在脸上上上下下干搓了几遍,像是在洗脸一般。随即又捋了捋头发,掏出烟来,坐在床边抽起了烟。
很快,两条腿搭在床边,张开着双臂趴在床上的任委,也好像大梦初醒一般醒了过来。他翻身坐在床边,揉了揉双眼,双手在脸上拍了拍,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他抬头看见张无金在盯着他看,于是眯起眼睛来,喝道:“看什么看?你也想来点儿白 粉尝尝?”
张无金听罢,苦笑了一下,道:“本人命贱,受用不起。”
“那玩意儿贼拉贵的,不要说存货已经用完了,即使还有,也不会给你吸的。”任委毫不客气地怼道。
“哎,别跟他扯那些没用的。”糜国劳吐了一个烟圈儿,看着他的两个同伙,又道:“这几天也没买白粉,咱们手里都有不少钱,来玩儿几圈斗地主?”
“老大,斗……地主,钱都斗……到你……兜儿里了。”鳌大力放下手机,抬起头应道。
“哎——打一把才几个钱儿,小里小气的,怕输你就别玩儿。”任委立刻给他来了一个强刺激。
“谁……怕输了?咱有……钱!”鳌大力脸涨得通红,不服气地怼道。
“有钱就来玩儿,少罗嗦。”任委回怼道。随即又对糜国劳道:“老大,拿牌来呀?”
糜国劳把烟叼在嘴上,伸手从怀中口袋里摸出一副扑克牌来,扔在床上,问道:“玩儿多少的?”
“五……块的,怎……么样?”鳌大力不想玩儿大的,他知道最后都会“输”给老大的。
“五块太少了,怎么也得玩儿十块的。”任委随口应道。
“好,那就来十块的吧。”糜国劳定了调儿。接着又命令道:“你们,洗一下牌。”
三个人在床上坐定,开始洗牌、码牌、抓牌,然后各自整理起手中的牌来了。
糜国劳坐的位置是背部斜对着张无金,他的下家是任委,上家是鳌大力。张无金可以看见他手中的牌,也可以从他和鳌大力之间的空隙,看到三个人打出去的牌。
“叫……地主。”看着手里的牌,满脸微笑、喜上眉梢的鳌大力首先开口叫地主。
“抢地主!”听糜国劳说“不叫”,任委紧接着喊道。
鳌大力脸上的喜气瞬间就消失了,露出了一副不可思议的神色。他盯着任委道:“你有什……么牌呀,敢……抢地……主啊?”
“就我这手好牌,不抢你,抢谁呀!”任委晃动着手中的扑克牌,满脸的不屑一顾的样子。
“我的地主啦!”他又叫道。说着把那三张面朝下的底牌,托在右手上。只见他突然举起手,手腕一翻,“啪”的一声把那三张牌面朝上摔在了床上。
众人一看,是一张方块三,一张梅花五,和一张红桃七。
鳌大力一看,忍不住“嘻嘻”地笑出声来。他一边笑,还一边用手中的扑克牌遮着脸,只露出两只眼睛。
看着床上的三张底牌,糜国劳也是一脸笑容。他扬了扬眉毛,舔了一下嘴唇,但没有出声。
任委望着手中的牌,又看了一眼那三张底牌,估计心里后悔死了,恐怕肠子都悔青了。
他捡起那三张底牌,但并没有收入手中,却伸手递给鳌大力,道:“那个……这个地主我不当了,给你当吧。”
张无金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心中叫道:“啊?哪有你这么玩儿的!”
“哎,哎,不能这样的。”糜国劳急忙出面制止。“你抢的地主,不能反悔的。”
“就……是的。”鳌大力也附和道。说完,一脸笑容的他,虽然闭着嘴,却忍不住憋在肚子里笑,可以看见他从肚子里向外,都在不停地微微颤动着。
任委一看没办法,只好一咬牙,道:“行,那也是我先出。”说着,他把刚才底牌中的那个方块三扔了出来,喊了一声:“一个三。”
“王炸!”在他下家的鳌大力立刻把两个王,“啪”地一声,砸在了那个方块三上。
“牛二,你有病啊?”任委一见这场景,立刻火冒三丈。“你会不会玩斗地主啊? 啊? 我出一个三,你就王炸呀?”
看着他们两人在斗气,一旁的糜国劳忍不住躲在手中的扑克牌后面,偷偷地笑了起来。
“怎……么了?俺就……想炸……你,不……行吗?”鳌大力毫不示弱地回怼道。
刚才还两眼冒火,气势汹汹的任委,一下子愣住了。鳌大力如此出牌,确实没有违反规则,这让他无言以对。
他盯着鳌大力足足有十秒钟,这才从牙缝里恶狠狠地挤出几个字:“好!来,你接着出!”
“炸弹!”鳌大力又轻松地甩出四个十。
“哼!不要!”任委死死地盯着鳌大力手中的牌,气哼哼地叫道。
“炸弹!”只见鳌大力又很随便地扔出四个K来。
任委盯着那四张牌,喘着粗气,咬牙切齿地吼道:“出!接着出!”
“三……个三。”鳌大力把手中最后的三张牌,轻轻往床上一扔,大叫道:“赢啦!”
“牛二,你行啊!真赢啦!”糜国劳似乎也感到很意外,不由地赞叹起来。
任委脸色铁青,他把手中的牌往床上的牌堆里一扔,叫道:“再来,再来。我不信赢不了你!”
他说着把牌混了起来,然后开始洗牌。可能是心中憋着气,他一不小心没有控制好,把牌溅得到处都是。
看着一边偷笑的鳌大力,他没好气地把乱糟糟的一堆牌往鳌大力面前一推,叫道:“你洗!”
糜国劳在一旁看不下去了,他一把把床上的那一堆牌,划拉到自己面前。整理成一叠后,“唰唰唰”洗了三遍。随即切牌,抹牌,一气呵成,犹如赌场里的职业牌手,让人不得不佩服。
抓完牌后,从任委那阴沉的脸上就能看出,这一次他抓了一手烂牌。
“叫……地主。”一脸喜色的鳌大力又是首先开叫。
“抢地主。”这一次却是糜国劳叫了起来。看看任委没有反应,他翻开三张底牌,将其混入手里的牌中。然后开始出牌:“三带二。”他打出三张七带两张三。
任委看了一眼手中的牌,抬头对鳌大力道:“我管不上,你管他。”
“俺不……要。”鳌大力平静地回道。
“什么?你为什么不要?”任委吃惊地瞪着鳌大力叫道。“咱俩是一伙儿的,都是农民!”
“你才……是农民呢!俺不……想再……当农民了。”鳌大力毫不留情地反驳道。说完转头对糜国劳道:“俺不……要。”
“好了,不要我接着出了。”糜国劳趁机继续出牌。“两个六。”
“两个八。”任委终于开始打出手中的牌了,他长出了一口气。
“王炸!”没想到鳌大力又抓了两个王,更没想到的是,他竟然砸上了任委的牌!
“你要干什么呀?”任委大吼起来。“咱俩是一伙儿的,你砸我干什么!”他那愤怒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哭腔,好像在乞求一般。
“俺就……想炸……你,不……行吗?”鳌大力瞪着一双牛眼,倔强地说。
“行!你给我等着啊!”任委脸色铁青,肚皮气得鼓鼓的。他咬牙切齿地说:“出牌,来!”
就这样,本来是任委和鳌大力这两个“农民”,要斗糜国劳这个“地主”的,却变成了“叫了地主的农民鳌大力,跟抢了地主的糜国劳,斗起了真正的农民任委。
结果就可想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