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的时候,陈山的病情有了明显的好转。从刚开始的卧床不起,不能动弹;再到后面在两个人一左一右的搀扶下,已经能够慢慢地挪动。
虽然挪动的十分缓慢,但是也是康复的不错了。
在刚回到家的时候,他也是积极的配合康复训练。
陈山的妹妹陈虹,在空余时间会给陈山揉脚,平时准备好吃食,给他端到嘴边。白天的时候,陈山也会在陈虹的搀扶下走出家门,在门口附近慢慢地尝试走动。
为什么照顾陈山的是他的妹妹陈虹,而不是他的妻子柳薇。
在陈山受伤的那天夜里,柳薇为陈山生下了他们的第二个孩子,并按照他们事先商量好的,取名为陈小东。
生完孩子的柳薇,身体还处于一个虚弱的状态,是断然无法来照顾陈山的,而且照顾柳薇的重任也落在了陈虹的身上。
至于陈小北,他望着躺在床上的父母,又望着抱在怀里的弟弟。似乎这个不该懂事的孩子在这一刻明白了什么。
随着弟弟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他也不再分心想着什么,赶紧一边晃动着抱着弟弟的弱小无力的手臂,一边轻轻拍着弟弟的后背。
果然,弟弟慢慢止住了哭声,渐渐进入了梦乡。看得出来,他的手法明显是经过了不少时间的锻炼与尝试,才会这样的熟练。
又过去了几个月,柳薇的身体渐渐恢复了过来,照顾陈山的重任就重新回到了柳薇身上。
而陈虹则是带着陈小北,一边照顾陈小东的同时,一边忙活着家里面的活计。似乎一切都在慢慢地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事情却不是如预料的那般。本以为陈山的康复训练会一直坚持下去,没想到他的态度却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改变。
出去走动的是越来越少,一天二十四小时,至少有二十二小时是躺在床上休息的。
本来他从前不会抽烟的,现在却学会了抽烟;以前不会喝酒的,现在却开始喝酒了。
仿佛是变了一个人那般,对待妻子柳薇和孩子陈小北的态度,也渐渐没了往日的温柔和耐心,更多的是一种不耐烦。
变化最大出现在一年之后。这个时候的陈山已经基本不出门走动了,就整天躺在床上,吃喝拉撒睡都没有离开那张床,在家人的照料下,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医生的嘱咐早就被他抛在了九霄云外,可谓是一点都不像他的父亲陈朝陆。
陈山的父亲在陈山小的时候做过一次手术,切除了体外胸口处长出的一个赘肉肉球,医生叮嘱从今以后都不可以吃甜食和辛辣食物,他硬生生是忌口了一辈子,甚至直到后来陈小北长大成人。
在陈小北六岁多的时候,陈山变化得更加恐怖了。他做了一个决定,说是改变了陈小北的一生也不为过。
六岁的年纪,还没到上学的时候,同村的小孩都无忧无虑地过着幸福快乐的童年。
而陈山却把孩子“关”在了家里面。
本来陈小北就很少与外人接触,难得有同村的小伙伴来相约玩耍,他却不让陈小北出去,而是凭借着自己初中毕业的水平,教授陈小北小学里面的算术内容。
同时,他还手把手带着陈小北练习书法,结果因为太用力造成手势错位,致使陈小北的握笔姿势异于常人,后来被几任老师说教,一辈子都没有改正过来。
如果说这些都不算什么,或许有的家庭就会这样提前教育孩子,那陈山后面的做法就有点变态了。
陈山在教陈小北练习书法和算术的时候,时常在一旁监督着。
如果陈小北身体有时候不适,比如要上厕所,或者喝水之类的,他都会很严肃地怒问道:你要干什么?不管什么事情,都只有经过他同意才可以。
久而久之,这也就造就了陈小北孤僻内向的性格,不喜欢社交,并且远离他人。
对于陈山的变化,他自己给出的理由是:他自己就是因为没有好好学习,导致没有考上高中,只能去挖煤,害得自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他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将来也变成这种样子。
况且自己现在变成了这副样子,家庭的命运只能靠他这个长子来改变了。
话是这样说,但是用一种为了孩子好,就把一切责任重担提前加在一个六岁的孩子身上,对其揠苗助长,使其不能拥有与别人一样的快乐童年,这样真的对孩子好吗?
陈小北每每算着算术,练习书法,他都会听见屋外同龄孩子的嬉笑。
他心底对此有一分向往,又有一分抗拒。
他知道,他不能辜负父亲的期望。对于父亲要求的事情,他都会认认真真完成,也会尽己所能帮家里忙活,减轻负担。
或许是他懂事了,也或许是他已经被安排的明明白白了。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正是这期望,给了他无形的压力,最后也会是他人生最大的阻力。
除此之外,一天晚上大家睡觉之后,柳薇却听见了一道道咀嚼过程中牙齿碰撞发出的刺耳声。
自从陈山受伤之后,为了不影响康复,柳薇和陈山也是分房而睡。
柳薇睡楼上,陈山睡楼下。而声音的来源正是楼下,柳薇被这声音惊醒之后打算下楼查看,而当她走下楼梯的时候,这咀嚼声却戛然而止。
柳薇向着陈山所在床的方向询问到:“陈山,是你吗?你不要吓我啊!”
见没有人回应,柳薇便打开家里唯一的老式手电,缓慢地朝着陈山所在的床走去。
她把手电朝陈山的脸上打去,光线所照之处,只见陈山睁着双眼,却是没有一点动静。
这一幕着实把柳薇吓了一跳,心里直犯嘀咕:“这怎么睁着眼睡呢?以前也没这样啊!难道是创伤后遗症?”
就在柳薇在那瞎琢磨的时候,牙齿咀嚼的声音突然响起,把柳薇吓得一激灵,手电筒都掉到了地上。
柳薇连忙捡起手电筒,慌忙朝陈山的脸上打去,原来是陈山在磨牙,这咀嚼声就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
柳薇再次犯嘀咕:“这磨牙的臭毛病又是哪来的?”
被这一吓,柳薇恨得牙痒痒,巴不得给陈山一嘴巴。
但是转念一想,陈山现在是病号呢,还没有康复过来,也就作罢了,随即转身上楼去了。
只是她上楼之后,陈山的眼睛却是闭上了,然后马上又睁开了,两个眼珠,一左一右的滴溜直转,像似要飞出来似的。
一会,陈山的眼睛又闭了起来,连带歇了的还有那刺耳的咀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