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云震斗然抓住了两人的兵器,这一着大出众人意外,刹那间,人人色变,全被震住。
要知,铁娘和一本和尚都是第一流身手,抓住两人的兵器,谈何容易,何况正当激战之际,杖动如风,劲力山涌,若无远胜二人的力量,纵然抓到,亦难把持住。
铁娘先是一怔,随即满面通红,厉声喝道:
“撒手!”力贯双臂,猛地一夺钢杖。
朱云震冷然笑道:
“老婆婆好大的火气。”
右手一松,放下一本的禅杖,左手一抖,钢杖朝前一送。铁娘恼羞成怒,全力夺杖,忽觉一股雄浑之极的力道,涌上身来,不觉浑身一震,蹬蹬蹬连退三步,落足之处,地面石板,全被踏碎。
一本和尚双目圆睁,怪声叫道:
“哈哈!难怪江大哥当你红孩儿下凡,原来真有这大本领。”
铁娘羞忿难当,钢杖一振,狞声道:
“好小子,老身和你拼了。”
蓦地,一个细若蚊蝇,阴沉无比的声音道:
“铁娘退下。”
这声音起自铁娘耳畔,仅只她一人听到,众人只见她脸色一变,毫不迟疑,转身疾奔而去。
南天王府中的人,似是见惯了这种突然的变化,人人脸色肃穆,一言不发,朱云震和归隐农虽觉有异,却是不明内情。
一本和尚愣了一愣,唠叨道:
“老妖怪,不告而退,定有鬼计。”
朱云震微微一笑,道:
“大师请在前堂等候,在下单独去拜会叶府的主人。”
一本和尚道:
“咱家那死去的师父说过,江湖道上,有很多鬼蜮伎俩,笑里藏刀,杀人不见血,危险得很。”
朱云震肃容道:
“金玉良言,理当谨记于心。”
一本和尚道:
“那么你要小心了。”
朱云震点头应了,转身向那引凤道:
“有劳姑娘带路。”
引凤嫣然一笑,莲步姗姗,转向左边的回廊走去。
南天王府屋宇连绵,崇宏壮丽,这一条回廊,长达二十余丈,引凤在前带路,行至无人之处,忽然脚步一慢,与朱云震并肩而行,娇声笑道:
“公子爷,最近几日,我家小姐情绪不佳,你见了她,尚请容忍一矣。”
朱云震淡然道:
“既然你家小姐情绪不佳,在下就见见叶员外吧!”
引凤回阵一笑,道:
“我家员外,向来不见外客。”
朱云震淡淡一笑,突然问道:
“叶员外膝下,共有几位公子?”
引凤微微一怔,柳眉一挑,道:
“公子爷一共认识几位叶小姐?”
朱云震暗暗忖道:这个丫头十分狡點,若不使点机诈,怕是套不出话来。“
心念转动,不禁莞尔一笑,道:
“在下认识两位叶小姐。”
引凤讶然笑道:
“两位高小姐,叫什么名字?”
朱云震道:
“一位闺名洁,另一位芳名雯儿。”
引凤那点漆般的眼珠转动了一下,娇声笑道:
“这就奇了,咱们家只有一位小姐叶洁,没有叶雯儿。”
朱云震含笑道:
“也许在下张冠李戴,弄错人了!”
引凤嫣然一笑,道:
“朱公子武功进步得真快啊!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了,”
朱云震淡淡一笑,道:“侥幸获得一位前辈栽培,不劳而获,说来惭愧。”
提到武功,不禁想到鸭留在大盆山的江铸魂,一时之间,闷闷不乐起来。
引凤本待追问一句,发觉朱云震脸色沉重,愀然不乐,话到口边,终于忍住。
两人默默而行,须臾,走到回廊尽头,一色灰石墙垣,围住一所林木葱郁的花园,花园之后,楼阁巍然。
引凤领着朱云震,穿过一座月洞门,道:
“过此即是内宅,外府的人,非奉传召,不得擅入。”
朱云震心事重重,点了点头,默然不语。
引凤见朱云震没有兴致讲话,只得默默带路,两人穿过碧树翠竹,进入一座高楼,引凤将朱云震领进一座小花厅坐定,欠身一礼,道:
“公子爷宽坐,婢子去请小姐,”
朱云震道:
“姑娘请便。”
引凤双目含笑,向朱云震脸上扫视一眼,向内室走去,一名青衣小婢,手捧托盘,奉上了一杯香茗。
朱云震独坐厅内,心头泛滥着一种忧郁、惆怅、忐忑不安的感觉。
雯儿,一个娇美如仙,纯朴善良的少女,自己与她同隐深山,过着神仙眷属般的日子,那如胶似漆,刻骨铭心的爱情,朱云震永远无法忘记,然而,那奇突的变化,却令人百思莫解,永远无法忘怀。
倏地,一阵细碎的步履之声,传入耳际。
他瞿然惊觉,心头暗暗自责,忖道:
“我今日来此,目的在于查探‘玉符’的下落,自己的私情,务必丢开。”
转念间,忽觉眼前一亮,南天王那独生爱女叶洁,与俏婢引凤,相继走入了厅内。
叶洁身穿一袭黑绸长衫,满头秀发,乌光闪亮,那美玉般脸庞,略见清瘦,但却愈发显得美艳不可方物,而那寒冰般的冷漠,也比以前更甚。
朱云震见叶洁进入厅内,急忙离座而起,拱手为礼,本想讲几句寒喧之言,但目光一触叶洁那冷艳脸庞,心头斗然一凉,话到唇边,终于忍住。
叶洁默然入座,两道冰冷的目光,在朱云震脸上转了一转,神色冷漠之极。
那引凤侍立在叶洁身后,忽然窃窃嘻笑,道:
“朱公子惠然到访,有何见教啊?”
朱云震暗道:叶洁冷漠傲漫,拒人于千里之外,难得这丫头从中转圈,方便不少。”
心中一面在想,一面抱拳说道:
“有一件小事,特来求教,尚祈念在武林一脉,不吝指教。”
引凤等了一等,见叶洁不肯接口,不禁窃窃一笑,道:
“指教不敢当,但不知是什么事情?”
朱云震道:
“此事起因于一年之前,当时在下受人之托,代送一物去往北地……”
引凤插口问道:
“代送什么?”
朱云震道:
“一块翠玉,正面一人像,背面刻着一道符录。”
引凤却眉头一蹙,道:
“愿闻其详?”
朱云震道:
“当时在下年轻识浅,武功又极低微,行至途中,遇到一个名叫于天化的偷儿,一时不慎,被于天化将玉符扒去。”
引凤噗哧一笑,道:
“于天化武功虽然低微,却有神偷之名,你遇上了他,那是贼星高照,自然要吃亏的了。”
朱云震脸上闪过一丝愧色,道:
“但于天化也时运不济,他窃得玉符之后,遇上尊府属下温老四,被温老四击成重伤,夺去了玉符。”
引凤容色耸动,道:
“哦!温老四在客店中被人刺死,公子是知道的了?”
朱云震点了点头道:
“温老四被刺身死,在下赶往客店,搜索温老四的尸体,那玉符已不翼而飞,下落不明。”
引凤眉头耸动,道:
“如此讲来,玉符该是落在刺客手中了。”
朱云震道:
“在下也是如此判断,因温老四劫夺玉符之时,有居老三在场,是以在下怀凝刺杀温老四之人,即是那屠老三。”
“好啊!寅夜之间,偷窥妇女,我还当公子爷是一位正人君子哩!”
叶洁突然面色一沉,目挟霜刃,凝注朱云震一眼,冷冰冰说道:“人是我杀的,玉符在我手中。”
朱云震浑身一震,瞿然色变道:
“姑娘讲的可是真话?”
叶洁冷笑道:
“谁与你玩笑不成?”
霎时间,厅内死一般寂静,此事真相,大大出人意料,连引凤也是满面惊愕无法置信。
这叶洁艳如桃李,冷若冰霜,一言出口,仿佛一支利箭,直向朱云震心中射去。
朱云震脸上有一阵,白一阵,瞬忽之间,脸色数变。
默然半响,朱云震倏地嘿嘿一笑,双手抱拳道:
“姑娘明鉴,在下不辞万死,务必收回玉符。”
叶洁冷冰冰说道:
“如何收法?”
朱云震肃然道:
“但凭姑娘吩咐。”
引凤插口道:
“小姐,咱们要那玉符无用,就请朱公子找点宝物来交换吧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
“这样好啦,朱公子通晓‘天侯心法’,让他抄一篇‘天侯心法’交换吧!”
叶洁冷然道:
“你退下,未奉传召,不许进来。”
引凤脸色一变,呆了一呆,默然向外走去。
朱云震淡然一笑,道:
“姑娘尊意如何,是否愿意在下抄写一篇。”
叶洁不待他将话讲完,截口说道:
“交换之事免谈。”
朱云震微微一怔,道:
“姑娘想必胸有成竹,就请吩咐吧!”
叶洁道:
“较量武功,你未必是我的对手,纵然你胜过我,也无法收回玉符。”
朱云震惑然道:“那么……”
叶洁冷冰冰说道:“只有一个办法,我将玉符退还给你。”
朱云震心头大为激动,道:
“什么办法?”
叶洁阴沉沉说道:
“死,除此之外,另无他途。”
朱云震气极而笑,道:
“谁死?是姑娘死,或是在下死?”
叶洁漠然道:
“当然是你死,小小一块玉符,你知我藏在何处,我若先你
死,你就永远无法找到那玉符了。”
朱云震气塞胸膛,连喘两口大气,道:
“如果我不愿就死呢?”
叶洁冷然道:
“我毁掉玉符,如此而已。”
朱云震嘿嘿干笑,道:
“好办法,但我死去之后,还要那玉符何用呢?”
叶洁漠然道:
“陪葬,你死之后,那玉符伴你长眠地下,永远为你所有。”
朱云震双眉连蹙,道:
“姑娘是存心与在下为难了?”
叶洁摇首道:
“我存心不让你活在世上,如果此计不成,我将另生一计,直致你丧命为止。”
朱云震厉声道:
“为什么?”
叶洁冷漠如故,道:
“不为什么?”
朱云震啼笑皆非,觉得这叶洁不可理喻,当下右手疾伸,闪电般扣住叶洁的手腕,叶洁冷笑道:
“杀了我,你仍然收不回玉符,至于我叶家找你报仇索命之事,那也不用提了。”
朱云震怒极而笑,道:
“你死也不怕,那是真正厉害了。”
叶洁无动于衷,朱云震无奈,只好松掉她的手腕,叶洁抬起手臂一看,雪白白的皓腕上,多了一道乌青痕印。
她右手揉着左腕,随即伸手入怀,取出一个羊脂玉瓶,拔开瓶塞,倾出一粒黄豆大的白色药丸,投入朱云震茶杯之内,道:“你饮此一杯香茗,无论生死,我立即将玉符还你。”
朱云震低头一看,那粒药丸投入茶杯中,霎时溶化,一杯香茗,依然原样。
这是一个微秒的僵局,叶洁心硬如铁,决意置朱云震于死地,而又毫无顾忌,朱云震一心要收回云符,却一筹莫展,找不出制服叶洁的办法。
正当他搜索枯肠,苦思良策之际,忽觉右手腕一紧,手腕已被叶洁扣住。
朱云震先是一怔,随即哑然失笑,道:“姑娘意欲何为?”
叶洁神情木然,冷冰冰说道:
“非是我心肠歹毒,只怨你生来命苦。”
右手端起茶杯,送到朱云震口边。
朱云震又惊又怒,道:
“你与我究竟有何仇怨?你……”
叶洁不待他将话讲完,截口说道:
“你生来忠厚,还是糊涂死去的好。”
话一讲完,五指一紧,一股内家真力,透体而入,突向朱云震心中冲去,朱云震心房一痛,口齿顿时一张,叶洁毫不犹豫,右手一倾,一杯香茗,直向朱云震口中灌去。
这变故既不合情理,来的又是如此突然,朱云震做梦也未想到,叶洁说做就做,丝毫不留转圈的余地。
刹那间,茶已灌入朱云震腹内。
但听一声惊叫,引凤飞扑而来,猛然向叶洁的手臂扑去,口中嘶叫道:
“小姐……”
叶洁杀气盈面,厉叱道:
“贱婢你敢。”
卜的一掌,击在引凤背上,打得引凤鲜血狂喷,摔倒在地。这都是瞬息间的事,一股求生之念,崛起于朱云震胸中,就在叶洁一掌击在引凤身上时,哇的一声,将胃中所储之物,尽皆呕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