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天弈有些疲倦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斜睨着眼看向欧阳曦,出口之语也有些模糊不清:“你差不多也该回……”
后半句话未能说出口,因为他保持着伸懒腰的动作僵在原地,倦意与困意已经烟消云散。齐天弈的脸色变了。
这是一声嘹亮而直冲云霄的凤鸣,自北方之山巅传来。没有任何的掩饰和隐瞒,任何一个身处于孛临中的普通人皆可清晰地听见这激昂清越的琴音。一声更比一声响,一声更比一声急促,直至九道琴音的余波在空中散去时,所有人才缓过神来。
有人心觉疑惑,不明为何凭空传来凤鸣;有人望向北方握紧了双拳;亦有人继续着手中之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你真的该回去了。”齐天弈看欧阳曦,面色严肃,认真道。
“你怎么突然……”欧阳曦虽也对这宛若凤鸣的琴音感到震惊,但齐天弈在项刻间转变的态度让她更为好奇,“这九声琴音是什么意思?”
齐天弈缓缓道:“请战。”
“请战?九黎?”欧阳曦打了个寒战。
“不然为何要无缘无故在几十里外的山巅拔动凤凰琴呢?若等不到回应孛临城的回应,那他们或许会于明日便来犯边疆。”
“等一下,你说凤凰琴?十大神器之一的凤凰琴?”欧阳曦傻眼了。
“看来你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炎军就算了,顾情痕都没告诉你这些事情吗?”齐天弈眉头微蹙。
欧阳曦想了想,有些尴尬道:“来孛临之后,除了遭遇暗杀那一次外,我就没再和顾前辈见过面了……”
齐天弈转过身,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但他也不想再多费口舌去解释。
“到明日,你这些天的疑问都会得到相应的答案,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吧,那样所认识到的东西才会更深刻。”
欧阳曦鼓起了两腮,因为每当这种时候她都会觉得齐天弈的语气真的像是一个老头而非少年。
她看着慢慢向内屋走去的齐天奕,问道:“你觉得谁会赢?”
“自己拿眼睛去看。”齐天弈走进内屋,还顺带关上了木门。
“说话每次都只说一半,装什么老成呢!”欧阳曦气鼓鼓地走出门,头也不回地向来时的方向离去。
“不是我不想说啊,”听到欧阳曦留下的那句在气头上的话,齐天弈推开门无奈地自言白语道,“这局棋,想将其赢下的哪里只可能会是单纯的对立两方……虽然我并不认为他们能胜过他就是了。”
……
城主府,梁洵倚窗望北山,陈革离正于唯一一房门进屋。
“你是不放心我呢,还是另有事情所求呢?”梁洵转身朝向陈革离,即使明日将迎来大战,这位身着黑色轻衣的孛临城主依旧没有表现出任何焦虑与浮躁。
陈其离注意到,梁洵所散发出的真气几乎已经达到在周身凝滞不动的状态了。他明白眼前之人已经将所有的准备都已做完,只为等待明日开战那一刻。
“万事俱备?”
梁洵昂首,双手负于身后,淡淡道:“我便是东风。”
此话出口时,陈革离感觉自己正在面对一座高不可攀的大山,梁洵正立于那群山之巅。他的眼中既有欣喜,也有失落。
这恐怕是他在接下来十几年内都不可能触及的高度。
“不知欧阳千甫有没有收到他送至孛临的独女遭遇一场暗杀的消息。”梁洵收回了周身的气息,看向陈革离。
陈革离有些不悦:“知道这其中必有我的一份责任,还特意提起这事?你就这么喜欢掀人伤口吗?”
梁洵哈哈一笑:“哪里的话,我只是比较好奇,身为破军候的他会用怎样的手段进行报复。”
“这恐怕不是你现在该关心的,”陈革离蹙眉道,“欧阳侯爷他自有决定。”
“我拭目以待。”
“那我也等着你的表演。”陈革离转身向门的向走去。
半个身子已经探出门外了,他似乎是想起了些什么,扭头提醒道:“你应该一次都没有和洛彦旿他们这些将领见过面,这似乎不是很好的待客之道……”
毕竟这援求是梁洵发出的,但作为主人的他甚至都没有让四国之将领进城,共同商讨对敌之策的打算。
“留给他们一点猜疑我的时间有何不好?”梁洵不以为然,随口答道,“今夜又有几人能入眠?”
陈革离轻哼了一声:“这倒也符合你的作风。”
……
“侯爷……”老者留意着传入营中的凤鸣,开道。
“不必多言,至少到现在为止,不管是梁洵还是九霄,都没有发觉我们的真正意图,既然已经自大到不派任何人来窥探军营,那他必然会为他的自大付出代价……阁下这是不请自来了?”
洛彦旿看向身后,在他说话时,一名全身上下皆被包裹在灰袍内的男子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那里。
“带给你这点信心的,是我们而不是你们自己,天门候,我希望你能清楚这一点。就你们庆国对孛临伸出的那只手,但凡不是个瞎子都能看见。”灰袍男子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嘲讽之意,毫不客气地说道。
洛彦旿冷哼了一声,面对对方的讥讽,他自然也不可能露出什么好脸色:“若不和我们合作,你们的南下真会一路无阻?而我们即便不同你们合作,孛临也必会是我们庆国将收入囊中之物。何况现在你站在这里,也只有这一种选择。”
“我当然不会违背陛下的意思,所以我会听从他命令——只帮你们拦在梁洵一人而已。”
“阁下自然无需担心我们是否能成功,因为这本就不是一件存在定数的事情。”洛彦旿冷冷道。
“但愿如此。”
灰袍男子冷笑一声,只是微微领首以作为行礼,下一秒营帐中便已找不到他的身影。
“韩独明那边已经通知了吧?”洛彦旿转向一旁的灰衫师爷问道。
“明日正式开战之时,他的人大部分会撤出学临,只留下一些用以联络的下属。”
“连一群出身市井的乌合之众都搞不定,”洛彦旿面露不悦之色道,“即便给他的时间的确不多,但落得这样一个被一名市井少年多次斩翼的下场,未免也有损韩侯的脸面。”
“那鬼巷确实不寻常,他被迫止步,想必是能调用的人已经不足以应对里面存在的不确定。但至少韩少爷确实是完成了他该做的事,也不算无功而返。”灰衫师爷平静道。
洛彦旿的脸色变得凝肃了几分,他看着独立于沙盘中的那一座孤城,眯起双眼,像是自言自语一般道:“是不是无功而返,并不取决于他做了什么,而是取决于明日那一战究竟会存在怎样的变数……”
若是真到了那一刻,相当于无功而返的便不只是韩独明。他先前的话都是说给那名灰袍男子听的。
谁都不知道这位天门侯究竟有怎样的打算……
灰衫师爷望着眼前这位跟随多年的侯爷,缓缓点下了头,眼中的敬意变得愈发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