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秦队长，我是金己。”
瘦老头先走到秦醒面前，已然伸出手，表示欢迎。
时至山中正午，余霭也淡了去，云边露出微霄，打进这工厂院落里。
瘦老头的瞳仁颜色在这光下，清晰异常，耀成了琥珀色。脸尖尖的，头发花白，中间还掺着些许黄发。
时晓早突然想起来刚才路上严陆丰那一段的胡诌八扯，不禁心里一惊。
这人，长得跟黄鼠狼似的。
秦醒有点惊讶，看起来在踌躇，并没伸出手来。
他怎么认识我？
“是我在路上跟老厂长打了电话，告诉了他一些情况。所以，就算是第一次见面，他也知道你是秦队长。”
洪鼎中已经站在金己的身后，笑眯眯地解释道。
“你好，我是迟景，市公安局刑侦三中队的。”
没等秦醒反应，迟景半边身子已经凑了前，伸出手来，嘴角弯笑，眼睛里却没有半点笑意，直勾勾地盯着金己。
“啊！原来是迟队长！年少有为，年少有为啊！”
金己满面的喜容可掬，握住了迟景的手，重重地抖了两下。
穿西装戴眼镜的小秘书，此时也走到了迟景和秦醒的面前。
“二位领导，我们就开门见山，我们厂，这几天一切正常，没有发生任何事故。”
他说得有点急，看起来也有点儿急，鼻尖都涌了汗，眼镜就着这汗水，滑低了些，他忙用手推了推。
迟景和秦醒交换了一下眼色，还没等回答他。
刚才走在最前面的富贵相白胖男人，冲了过来。
“确实应该没什么事故，我刚才简单排查了一下，没发现什么异样。”
时晓早心里正疑惑，这人是谁啊？他说这话的立场在哪？难道，他不是由山水泥厂的人？
“于部长！你来得挺早啊！”梁一峰的大嗓门振聋发聩。
白胖男人一仰头，冲着梁一峰的方向粲齿一笑。
“是啊!我直接过来的，早到了一会儿。”
“你怎么来的啊？我们进院时候，没看见你的车啊。”梁一峰的视线没移开于部长的脸。
听他这么一说，时晓早也不禁环视起了院子。
办公楼前面的这片空地上，只有他们队的吉普车、迟景的小钢炮和洪鼎中的黑色桑塔纳，没看见别的车了。
“啊......我打车来的，昨天晚上喝大了，我怕还没醒酒，自己开车，万一查出来算酒驾，那不就完犊子了？！”他说这话时，还抬眼瞟了瞟迟景。
“于部长就是小心谨慎！来，晓早，我给你介绍一下。”梁一峰扭过脸，喊着时晓早。
“这是总工会的于求得部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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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泥厂大体分成生料车间、烧成车间和水泥车间，生产过程也是按照这三个车间的顺序。
石灰质原料、粘土质原料与少量校正原料经破碎后，按一定比例配合、磨细并调配为成分合适、质量均匀的生料，称为生料制备；生料在水泥窑内煅烧至部分熔融所得到的以硅酸钙为主要成分的硅酸盐水泥熟料的过程，称为熟料煅烧；熟料加适量石膏、混合材料或外加剂共同磨细为水泥，并包装或散装出厂，称为水泥粉磨及出厂。
一行人决定先从生料车间查起。
生料车间的设备有:煤预均化设备、煤磨机、转子称、预热器、回转窑、冷却机等。
煤预均化设备，就是时晓早刚刚透过办公大楼，看到的高高耸起的设备。
如今正杵在时晓早的眼前，她抬手遮眉，后仰起脖子，才能看得到这铁家伙的顶儿。
大概十来层楼那么高，主体是两个大型罐体，蓝色铁皮彩板包裹，周围环绕着镂空的楼梯，一圈一圈，一层一层，环环绕绕的。
“走吧，我走第一个吧。”
秦醒低头弯腰紧了紧鞋带，没回头，话却是对着其余的人说。
于求得先嚷嚷了起来。
“不是都说了没什么情况了吗？！我们总工会，最以人为本，永远站在工人的角度上，为广大工人同志谋福祉。刚才我查了下值班记录表啥的，没有少一个工人！所以，这里能检查出来啥？怎么能成命案现场了？！”
他讲得激动，停下来咽了咽口水，稍稍顿了一下。
“而且，这么高……太危险了，你们就是研究这个的，应该懂，没经过培训的人，上去有多危险吧？我害怕，我不上去了！”
秦醒张开了嘴巴，刚想回答，话头却被迟景抢了去。
“秦队，我第二个，在你后面！”
迟景的鼻子微微拱了拱，鼻孔张起了些许，带着一股子不忿气儿，用眼角斜了于求得一眼，又觉得不应该表现得太过明显，转头，一脸坚定地望着秦醒。
啊……怎么跟个孩子似的……时晓早心里头暗念，争强好胜的。
“我也上！”时晓早喊出声来。
“秦队，我也跟上。执法记录仪在我手里，我得保证拍摄，完整记录全部过程。”
时晓早好像早料到这群男人要阻止她上高台设备，提前甩出无懈可击的理由，一招击中，让人无法反驳。
梁一峰已经张开的嘴，转了个弯儿，换了词儿。
“那我在你后面，护着你点儿，你可得留神了，千万小心点儿，可别……”
“那我们走吧，天光，你跟在梁队长后面，也一起上去。”
秦醒连忙截住梁一峰的话，怕他口不择言，给大家心里添堵……
金厂长的小秘书打了个电话，调出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说是生料车间负责煤预均化设备的班长，最了解这个设备的情况和结构。
他们俩打着头，秦醒、迟景等一行人依次在后，盘盘璇璇地上了楼梯。
楼梯是铁质的，大概75度角，陡得可以。窄，仅能容一人单独过。还是镂空的，台阶就是一片一片的薄铁板。
透过铁板，脚下生风。不论是底下的风景，还是地面上仰望着他们的人，都瞧得真真切切。
一开始，时晓早觉得是自己的错觉，她感觉楼梯摇摇欲坠，直到听到铁器之间，互相碰撞的“铛铛”声，她才了然，这种楼梯，是无法做到完全固定的。
时晓早跟在迟景的后面，抬眼正对着他的屁股，看着他这条西裤，由于过于修身，把臀部勒得线条毕露……
一圈一圈的绕着罐体盘旋而上，加上楼梯的抖动，恐惧与旋转，让时晓早渐渐有些眩晕。
她琢磨着，得想点别的，转移下注意力。
就盯着迟景这屁股吧，嗯！真翘！肌肉线条太好了，不是天生的，就是长期运动的结果。
翘臀，翘臀……时晓早眼中盯着，心中念着，嘴角勾起了恬不知羞的微笑……
一众人行至铁罐中段，停了下来，这有一个平台，搭着一圈铁栏杆，挨着罐体的一侧，有个小操作室。
打头儿的小秘书抬手擦了擦汗，指着这个彩板铁皮房子，正欲对着他们讲着什么。
吱嘎。
操作间的门开了。
一个穿着NIKE大对勾LOGO，枣红色外套，双手插兜，步伐轻快，看着十五六岁的少年人，走了出来。
若要是让时晓早用个形容词来写这少年，她只会写一个字:灵。
这一双杏目睥睨生辉,透着一股子的精灵劲儿，眉蹙春山,眼颦秋水。
小秘书吃惊不小，手指着这少年，“小常，你……怎么来了……”
经珠不动凝两眉,铅华销尽见天真。
没等他说完，少年人咕噜咕噜流转眼眸，抢着追问起来。
“胡叔，我爸呢？你看见我爸了吗？他昨天晚上没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