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艇内死一般寂静，几名政府高官一个个面死如灰。
“亲爱的光明上神，请您进入我的心灵与灵魂，做我的救世主……”
市长大人双手紧扣在一起，低垂的脑袋埋进臂弯，用极其轻微的声音不停做着祷告，想要借此驱散心中的恐惧。
“恶魔……是来自地狱的恶魔……”
警察局局长低头盯着地板，右手食指与中指架着一根雪茄放在鼻子前使劲嗅着，自言自语的同时，另一只手不停擦拭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
强装镇定的安全委治安总长什么都没有做，他仅仅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可若仔细看就能发现，他的两条腿抖如筛糠。
“呜呜呜呜……”
作为女同志的市行政办公室秘书长，拿手帕捂住嘴低声啜泣，娇弱的身子止不住颤抖，血腥残暴的画面如梦魇般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其他人也都一样，被那黑色物质吓破了胆，脸色煞白如纸。
当他们看到特战队员被黑色物质像牲畜一样宰杀时，那种直达灵魂的战栗令所有人都如坠冰窟，似乎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了他们的喉咙。
奥格尔夫盯着全系屏幕上的各种数据，眉毛拧成一个川字。他的大脑高速运转，想要从眼前杂乱无章的数据堆中，找出能够解决黑色结界的方法，由于过度集中精神，他的双眼中充满血丝。
在无数军人的英勇牺牲下，通过舰载的「尼伯龙根系统」①探测，获得了关于结界以及不明黑色物质的各种数据资料，随着指挥员调出数据库中的样本信息，开始对新数据进行比对分析。
只是结果差强人意，新样本的数据不同于任何一个已有样本，数据的匹配率也不到7%，也就是说那些黑色物质不论能量形态还是物质属性，都不同于蓝星已有的物质，中央计算机给出的答案中，认定为域外物质的可能性高达93%。
如果真的是这样，事情就棘手了。
听着频道中战场情况的汇报，奥格尔夫的心在往下沉。
这种深深的无力感，让他回想起多年前那次刻骨铭心的经历，曾经濒死的恐惧感至今记忆犹新。当年的自己还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小伙子，修为也还没有达到现在的高度，对人们口口相传的英雄诗有着狂热的崇拜，幻想有那么一天自己也能像他们那样成为大英雄。
凭借一腔热血，他加入到围剿王级妖兽的SS级任务，摩拳擦掌准备在行动中展露拳脚，只要能得到的大公会的赏识，他就能踏上修行者的漫漫征途。
然而来自现实的耳光很快将他打醒。
公会的情报失误，再加上队伍的轻敌，导致几百人的猎客团在极端的恶劣天气下，陷入数万妖兽的重重包围。
那一天，奥格尔夫懂得了什么叫做惨绝人寰。
那一天，他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人间炼狱。
组成敢死队想要突围的人们，被潮水般扑上来的妖兽群吞噬殆尽，负责狙击兽王的高阶修行者小队，被目标当成玩具般肆意耍弄。猎客团为了求生尝试了无数次办法，可每一次都因为被兽王识破而失败，几乎每分钟就会有人丧命。
天昏地暗，大雨滂沱。
一个又一个身影被妖兽们撕成碎片，不想死的人们发出绝望的哭喊，即便是瓢泼大雨也冲不走浸染地面的血红，远处兽群中傲然而立的荒野君王将目光瞥向奥格尔夫，极具威压与肃杀之意的视线仿佛是来自深渊的凝视。
因为受伤而发了高烧的奥格尔夫，一度认为自己看到了末日，兽潮就是神降下的天罚，用来惩戒触犯神意的人类。
大家从失去希望到绝望，再到整个灵魂变得麻木不仁，还活着的人似乎就这么放弃了。
奥格尔夫没有看到最后的结局，他没坚持多久就陷入昏迷，只是听别人说有位来自华夏的高阶修士救了他们。在别人的描述中，那位突然从出现的修行者仿佛神迹降临，没有哪位诗人作家能够描写当时的震撼场景，在那维修士施术的一刻，似乎连天地都失了颜色。
时隔多年，如今的奥格尔夫已经是国防部的高级官员，多年从政的他以为自己会忘掉那个晚上，以为自己不会再重新体会那种绝望的无力感。他坚信凭借自己的努力与奋斗，终能战胜所有的困哪与危险，凭借自己的意志与信念，终能征服那个曾经懦弱的自己，成为一名合格的修行者。
但在这一刻，他意识到自己可能错了。
什么追求力量与荣誉的豪言壮语，什么赌上性命与尊严的热血誓言，都是特么的狗屁！当记忆中的画面重新浮现在眼前，当熟悉的恐惧感觉再次涌进身体，他又重新回到当年那处战场，看到了曾经像个可怜虫，躲在别人身后瑟瑟发发抖的自己。
“……长官，奥格尔夫长官……”
部下的呼唤拉回了奥格尔夫飘远的意识。
“什么事？”
“是来自修行部首席顾问希特凯威斯长官的联络。”
“接进来吧。”奥格尔夫揉揉眼睛，略显沙哑的声音里满是疲惫。
灵讯接通，希特凯威斯出现在全系屏幕中。
奥格尔夫保持立正，挺胸敬礼。
“奥格尔夫，现场的具体情况如何？”
奥格尔夫眼神一暗道：“不容……乐观，刚刚的一场战斗导致七分队减员严重，而二十九近卫军在这里只有两个营的兵力，人手严重不足。”
“不用担心，我正随九分队赶往你们那里，很快就到，同行的还有神圣教廷的班·杰明枢机。根据红石帝宫最新总统令，即刻起，此次行动指挥由我全权接管，你来负责协调行动部队与圣堡当地政府间的协调。同时军部已派遣近卫二十九军、十七军的主力前往圣洛迪斯堡城区，并由近卫十一军在城市外围接应。”
“收到！”
“大教堂内的失联人员名单整理出来了吗？”
“我们经过数次核实，有了一个初步的名单统计，但与真实数据可能还有差距。”
“平民的伤亡情况如何？”
“我们疏散的很及时，目前为止，城区内平民零伤亡。”
“关于这次事件，你是怎么想的？说来听听。”
“能看出来这是一场目的性很强的恐怖袭击，特别是那道结界，摆明了是针对救援人员的陷阱，但是对方的动机我始终想不明白，因为截至目前，没有任何组织宣称对此事负责。我建议以大教堂为中心，半径15公里范围内的城区全部疏散，防止不明原因的感染再度扩散。”
“同意，就按你说的做。新的作战计划已经制定，具体内容我已经通过数据链发给你，你好好看看。”
“收到！”
挂断灵讯，奥格尔夫转身正要说话，却看见身后那群圣堡市领导班子的丑态，不由暗叹一声。
相比他这个来自军方的官员，这些人都是常年坐在办公室喝茶的文人政客，别说战场了，恐怕连真实的兽潮都没有见过，充其量也就在电影中见过关于兽潮的特效。
恐惧的种子一旦埋下，就会在内心深处生根发芽，勇气会被吸食殆尽，人的意志就会成为恐惧的奴隶。行动虽然失败，但是该走的路还要继续走，事情不可能就这么算了，大教堂内的人们还在等着他们去救。
奥格尔夫叫醒魂游天外的众人，将上级的最新指示复述了一遍，然后开始交代关于城区平民的疏散工作。他在交代任务的同时，还不忘给大家加油打气，让他们都回想一下参加就职时，面对国旗是怎么宣誓的。
大家听说援军带着新的作战计划马上就到，黯淡的眼眸中有了些许亮光，纷纷打起精神开始着手疏散工作。
“报告！”一名哨兵走进指挥艇。
“什么事？”
“有人求见您长官，说是来自安全局情报科，我们已经核实过他的证件，身份确认无误。”
安全局情报科的人？
奥格尔夫心里打鼓，他与安全局没什么交情，也没有熟人，但随即想到来人可能与此次事件有关，便决定见一见。
……
黑翼向霍克亮明自己安全局干员的身份，表示想见奥格尔夫，说是有重要情报。霍克正忙着打扫战场救治伤员，没有闲工夫搭理我们，不过听黑翼再三说明自己有很重要的情报，他不得不重视起来。
霍克将这件事通过频道向上级汇报，然后指派了一个队员给我们带路，去见那位指挥官。
黑翼有犯二的毛病，把事情搞砸是他的专长，我害怕他会惹麻烦，心里不免有些忐忑。
“喂！你确定有把握搞定？”
“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
“暂且信你一次，事先声明，你要是惹出麻烦来，我可不管你。”
“瞧你那小气的样子，我会做没把握的事情吗？”
我俩被带到指挥艇前，从里面走下来两个中年男人，一名身着西服，另外一个穿着军服，我瞧了一眼他肩膀上的军衔，是陆军上校。
我发动瞳力对着指挥艇扫了几眼，船舱内的情形很清晰的映现在我眼中。不太宽敞的会议室内坐满了人，正装革履的年轻人正烦躁的拉扯胸前的领带，一身白袍的修女与对面官员模样的胖男人激烈争吵着什么，我甚至能听到女人高喊一句：能不能把你手上的烟灭了？
眼前军方高层的情绪也不是很好，在和下属说话的时候，言语表情里充斥着焦躁和怒气，似乎在埋怨下属来的不是时候，但碍于来访者安全局干员这个身份，还是决定出来看一眼，兴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你就是那个从安全局来的？”
穿西服的中年男人盯着黑翼的脸，又看看旁边的我，语气不是很友善。
“是的先生，我隶属安全局情报科。”
黑翼脸上堆笑，抚胸颔首向对方行礼，却是热脸贴了个冷屁*股，对方连还礼的意思都没有。
“我是奥格尔夫，此次行动的指挥官，该怎么称呼你呢？”
黑翼说道：“先生，你要知道我工作的特殊性，不太适合向更多的人提及，按照保密条例，你我今天根本就没见过面，咱们之间的对话也不存在，所以大家直奔主题就好，称呼什么的完全不需要。”
奥格尔夫与身边的陆军上校交换了一下眼神，继续问道。
“你说你前来是为帮助我们解决此次教堂事件，可我并没有接到军部和特勤处的通知。”
“没办法，事发突然，我在圣堡也是有任务在身，可忽然听说教堂出事了，便接到命令过来增援，毕竟太仓促通知什么的肯定来不及。”
“你能做些什么？”
“我知道目前无法与教堂内部取得联系，那道黑色结界成了你们进入教堂的最大障碍，想必你们已经束手无策了吧，而我可以帮你们解决这个难题。”
奥格尔夫听到关键处，眼神也变得认真起来，“你有办法打开那道结界？”
黑翼点头，“是的，不然我也不会过来。”
“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我带来了我的朋友，他是一位高阶修行者，在结界与术阵方面的造诣非常高，完全有能力破解教堂外面的结界。”
奥格尔夫没有说话，但我能看出来他并不是很信任黑翼，尽管黑翼亮出安全局的身份，但出于罗格斯组织内部的某些因素，这位治安科长不太愿意与黑翼多说什么。
他让我们稍等，和那位陆军上校返回了指挥艇。
我调侃黑翼，“看来你的特工身份并不好用，至少刚才那位科长并不买账。”
黑翼耸耸肩，一撇嘴，“意料之中，毕竟安全局情报科的名声不太好。”
“那他要是不相信我们怎么办？”卡莉娅问道。
黑翼一挑眉毛，“无所谓，这个方法行不通我还有B计划。”
B计划？
想不到我的二货兄弟想的还挺周全。
注①：尼伯龙根作战系统是赛盟研制的，一种自动化指挥作战系统，既可防御作战也可反击进攻，同时还能对战场的实时数据进行采集分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