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黑翼躲在大后方,也不幸成为被重点照顾的目标,不到五分钟,就有好几个跑过来找事的疯癫者被我用法术定住。
黑翼不愧是情圣大人,如此混乱的局面,他还不忘英雄救美。
有位漂亮的魔法师女队员被几名疯癫者围攻,由于受了伤,好几次想要释放魔法阵都被中途阻断,眼看就要香消玉殒,黑翼二话不说就冲了上去。
三下五除二放倒那几名疯癫者,仿佛贵族王子般将陷入昏迷的女法师抱在怀中,脸上一幅悲痛欲绝的样子。
平时老是犯二的小黑,此时俨然化身为拯救天下苍生的大英雄。
那姑娘伤的很重,两个较为是致命的伤口一个在腹部一个在右肩,渗出的血已将整个衣袖染红,急需处理,黑翼赶紧抱着她来到我身边。
“阿雪护法,我要赶快为这位姑娘疗伤。”
“……受伤的话交给他们的医疗队不就行了。”
“来不及了,再晚的话,如此漂亮的皮肤上就会留下疤痕。”
“……”
我觉得我应该翻个白眼。
小黑表情专注,清创、上药、包扎,动作行云流水,堪称战场急救教科书的模板。
我面色僵硬的将两个冲过来疯癫者踩在脚下,定住他们的手脚,封住他们的经脉,用术法把他们死死锁住,完事后扔到一边。
小黑将姑娘交给从后方赶来支援的士兵时,拉着人家的手依依不舍,惺惺作态的尴尬惹得我浑身掉鸡皮疙瘩。
他来干嘛来了?
让他跟着我一起救席雅,他可倒好,居然在战场上泡妞!得亏人家姑娘昏了过去,若是意识还在,难道还要当众表白?
我摊开手掌,散发点点星尘的微白光芒在掌心亮起,随着光点跳跃灵能凝聚,一个有着复杂花纹,精巧斑斓的微小术阵徐徐展开。
「大封印术·十面埋伏」
只有一个封印术阵还不够。
钓鱼需要加点饵料。
我又在封印术的外面加了一层聚灵术阵,能将方圆几百米范围内的灵能聚集过来,有了它,相信那黑色物质定会乖乖上钩。
待术阵成型后,我合拢五指将术阵握在掌心,走到黑翼面前,冲他眨眨眼。
“小黑,有件事需要你的帮助。”
“啥事?”
“你乖乖站着别动就行。”
“嗯?”
黑翼很疑惑,微微侧头看向我,脸上的神情显得有些呆滞,眉宇间拧出一个问号。
我不等他有所反应,抬起手臂重重一掌拍在他的胸口,将术阵打入他的体内。猝不及防的他,被我手上猛烈的力道打的向后弯腰趔趄、双脚离地,震惊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张嘴想要说话却被一口气卡在喉咙。
然后我攥住他的衣领,咧开嘴给他一个欢乐的笑。
“兄弟,让我们一起做个实验吧!”
“诶?什么……等等等等……”
黑翼完全搞不明白我要干什么,但他也不傻,似乎察觉到所谓的实验可能是不太好的事情,说不上来什么,但可能对自己没好处。
他急了,揪住我的手想让我停下来。
我没有说话,深吸一口气,抡圆了胳膊,把手上的黑翼像球一样远远扔了出去,抛向远处。
“啊啊啊啊——!阿雪你个混蛋!你想要杀了我吗——?”
让你大爷的随地发骚,这就是报应!
在被我打入术阵的同时,他浑身的经脉也被我锁死,发挥不出一丝一毫的力量,根本无法逃开,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在空中画出一条抛物线,离那堆恶心人的玩意越来越近。
就这样,手舞足蹈、泪流满面、骂骂咧咧的小黑,吧唧一声砸在了黑色物质的旁边,距离他仅仅数米远距离。
“哇——!要死要死要死!阿雪快救我——!”
黑翼手脚并用,好似倒着爬的蜥蜴一样挣扎着往后躲,因为眼前的东西太可怕了,吓得他浑身炸毛。
无数黑色的触手冒出来,密密麻麻的景象看着让人头皮发麻,仿佛巨人蜘蛛巢穴中铺天盖地的巨网,让心生恐惧的猎物连逃跑的欲望都没有,只能瑟瑟发抖等待死亡的到来。
忽然间,黑翼身体中有白色光芒闪耀,泛着微光的符文从胸口透体而出,爬满全身。
他体内的术阵被我启动。
飘散在周围空间里,如深海浪潮般的灵能开始疯狂的朝黑翼身体内汇聚,几个呼吸间便达到相当恐怕的量。
饵料已经准备好,就等鱼儿上钩。
“卧槽卧槽卧槽——诶?”
放声嚎叫的黑翼喊到一半猛然打住,他下意识看向自己的身体,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是该相信自己的眼睛,还是相信自己身体的感觉。
居然没事?
黑翼有些懵逼,扭头看向我,眼神在询问究竟怎么回事。
我双手环胸,没有搭理他,眼睛死死盯住黑色物质。别看我表面上风轻云淡,一切尽在掌握中,其实内心还是有点紧张,这么恐怖的玩意我是第一次见,不敢保证这么做究竟会不会出事。
看似黑翼人坐在地上,身体被术阵紧紧缠绕,可其实那里的他只是一个投影,幻影般的存在,并不是实体。
我用法则之力在他身上稍微动了一下手脚,将他本身的存在传送到一处领域空间之中,只留下一个空壳。在现实中只能看到他的样子,嗅到他的味道,也能感受到他的灵能波动,却摸不到他的实体。
法则之力,便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特勤六处是罗格斯反恐力量中的一支铁拳,却没想到在这里栽了大跟头,如此惨重的伤亡,恐怕之前从未有过,这疑似黑魔法的东西,摆明了就是等待有人自投罗网的陷阱。
说不定此时此刻,幕后真凶就在某个地方,观察着这里。
黑翼身上散发出猎物特有的鲜美味道,对黑色物质来说就是一块火候刚好的烤肉,那铺天盖地的黑色巨网,展露狰狞顷刻而下,马上就要把黑翼吞没。
我的心也在那一刻猛然提到了嗓子眼。
成败在此一举。
只是——
黑色触手在即将接触黑翼的刹那,突然停下,僵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是正在播放的画面被按下暂停键。
诶?
怎么会停下来?
难道说……那东西察觉到是陷阱?
黑色物质接下来的动作印证了我的猜测,无数触手纷纷往回缩,黑色巨网渐渐消散。那东西收敛起犀利的进攻姿态,不断扭曲、收缩,体积不断变小,凝聚成一团。
最后,黑色物质如同融化的热蜡一般,钻入地下消失不见,就连空气中影响人心智的精神污染,也一同消散无形。
就这么……跑了?
我盯着黑色物质消失的地方,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一时有些感到事情的发展有点荒谬。
难不成那东西也有像人一样的智慧?
能像高阶修行者那般,能提前预知到某种潜在的威胁?
还是说,躲在暗处观察的始作俑者识破了我的意图?
既然如此,我驱散了黑翼身上的法则之力,让他的身体回归到正常的世界中来,也驱散了他身上的灵能术阵。
黑翼似是呆傻了般,坐在那保持着惊恐的表情,嘴巴大张双眼圆瞪,就像一台坏掉的机器,好半天没有一丁点动静。
我走过去,来到他身边,喊他一声。
可他依旧一动不动。
我又伸手在他脸前晃了晃,“喂!回神了!喂——”
黑翼突然反应过来,合上流出口水的嘴,收回快要瞪出来的眼珠子,双眼直愣愣盯着我。眼神中面临死亡威胁时的心有余悸,与被我置于险境时的愤怒憋屈,如海潮般喷涌出来。
“混蛋阿雪!你要杀了我吗?你要杀了我吗?啊啊啊啊,我差点就死了!就差一点!”
小黑猛地从地上窜起来,双手用力揪住我的衣领使劲摇晃,边摇边骂,那咬牙切齿的模样恨不得把我掐死。
我拍拍他的肩膀,“安心啦,我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就算拿你当诱饵,你也绝对不会有事的。”
“卧槽!你个混蛋还真敢说啊!有你这么整自家兄弟的吗?那玩意多可怕你又不是没看见,万一有个差池我人就没了!”
“别生气啦,你看这不是没事吗?”
“如果万一有事呢?真有事我特么还能站在这里跟你说话吗?”
“小黑,你应该相信我,作为你的好兄弟,我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
“信你个鬼!”
“下次我提前跟你说名,总行了吧。”
“还特么有下次?”
玩笑归玩笑,事情走到这一步,等于又回到了原点。
随着精神污染的消失,令人发指的人间惨剧得以画上中止符,所有陷入癫狂状态的士兵相继恢复神智,整片战场刹那间安静下来。
同伴相残的杀戮行为虽然停止了,可更加残酷的事实摆在人们面前。
少部分人在恢复清醒的意识后,并不记得刚刚发生了什么,当他们看到自己手中的兵刃上,沾染着战友同伴的鲜血时,他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要么是世界疯了,要么是自己疯了。
大部分人在负面情绪消退后,较为完整的保留了发疯时候的记忆,他们很清楚自己在不受控制的时候,干了些什么。拧下朋友的头颅,把手雷塞进队友的嘴巴,用军刀狠狠搅烂同伴的心脏……脑海中每一张记忆画面既熟悉又陌生,所有的一切宛如保险失效的炸弹轰然爆炸,将人们心中的道德、法律、信念等炸得粉碎。
更有的人还未摆脱精神污染的影响,即便是意识恢复清明,却仍旧分不清什么是虚幻什么是现实。弑杀同伴的罪恶感与遭受精神污染的恐惧感,让他们心中懊悔、害怕、憎恨等复杂情绪不断膨胀。在这种状态下他们的身体不断发抖,脸色苍白无力,犹如惶恐不安,迫切寻找安全感的惊弓之鸟。
麻木……默然……呆滞……
侥幸活下来的人们身上却毫无生气,明明还有呼吸和心跳,可僵硬的模样仿佛早已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
气氛极度压抑。
四周的空气似乎被凝固。
霍克想到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便想召集其余的队员们集合,然而他刚有所动作,嘴里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周围的人握紧手中的武器,用惊恐、慌张的话语让他不要靠近。
霍克的心在滴血,他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
可是身为军人,人物并没有完成,作战计划仍要继续。
霍克张开双手,试图让对方放下戒心,“别紧张,我没有恶意,你好好看看我是谁,我是你们的队长霍克。”
“队……队长……”双眼无神的士兵似乎看清了什么,嘴中喃喃道。
“没错是我,面对自己的上级,你可不能举着武器,慢慢把武器放下。”
士兵的内心似是找到了宣泄点,眼泪唰的流了下来,“队长……我……我……”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没事的,听队长的话,战斗结束了,咱们可以休息了。”
也许是霍克的话起了作用,也许是他们之间往日的情谊战胜了心魔,士兵眼中的戒备与猜忌慢慢消失,重新恢复应有的神采。
在其余修行者们的不断努力下,总算把局面稳定住,没有在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使得心中紧绷的心弦得到缓解。
赶来支援的部队陆续到位,所有人都被现场的惨烈惊呆了。
原本富丽堂皇的教堂广场被战斗摧残的支离破碎,混杂着红白之物的断肢残骸在地上随处可见,有人跪在昔日战友的尸体前失声痛哭,也有人不信任的目光注视从身边走过的每一个人,莫名压抑的悲凉情绪在空气中弥漫。
经历过精神污染的士兵不可能再继续执行任务,他们必须得到最为专业的治疗,才能避免留下心灵创伤。
大量的普通人士兵在换防后,根据指令转移到后方,只有少数不受影响的修行者被留下来。
我看见曾被我救下的霍克上尉,他神情悲痛满脸泪水,失魂落魄地走向已辨不清模样的遗骸,然后跪在地上,用颤抖的双手在泥状的人体组织中摸索出一个名牌。
我不知道那个死去的人是谁,但那人在霍克的心中一定有很重要的地位,不仅是那个人,在这里牺牲的所有士兵,都曾经是霍克上尉最亲密的同伴。
悲伤的情愫在空气中荡漾。
压抑的气氛让人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