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当天晚上,何斯鸠占鹊巢,在原来珍珠城所搭的营帐里住了下来。到了半夜时分,珍珠城的牛头人族才将营帐等设施运了过来,正在连夜搭建营帐。
为了感谢何玮亲王,何斯特地摆了酒席,邀请何玮亲王前来营帐内做客。
营帐内,灯火昏暗,只有何斯与何玮。
何斯命令侍奉他的鹰神族手下远离他所在的营帐,没有命令,谁都不能接近这个营帐。
“堂爷爷,太不好意思了,让你老人家没地方住。来,为了表示感谢,孙儿敬您老人家一杯。”
“何斯,客气了,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咱们爷儿俩谁跟谁呢。来,喝酒喝酒!”
干完一杯酒后,何斯装作不解地问道:“堂爷爷,这可真是奇怪啊,哪有这样举办葬礼的?通知我们来参加葬礼,却不按照祖宗律法来,说遗体已经下葬,不让我们见最后一面。这到底是为什么?”
何玮压低声音道:“何斯,你小声点。我听说何赛死状惨烈,惨不忍睹,所以让大家观瞻遗容的事情就免了。”
“哼哼,先王葬礼不让我们参加,连新王登基仪式也免了,就告诉我们新王已经登基,让我们三天后去朝贺,这种不符合礼制的事情,在我们鹰神族历史上还是第一次出现。”
何斯一边说着,一边注意观察着何玮的表情,他看到何玮脸上闪过一抹愤怒之色,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并不接他的话茬,一声不吭在那默默喝酒。
何斯心道这个老狐狸,当真是深藏不露,喜怒不形于色,看来我还要刺激刺激他,他才肯说真话。
于是何斯继续抱怨道:“趁着我们在来京城的路上,火速下葬先王遗体,宣布新王登基,像防贼一样防着我们,他们把我们这些藩王当什么呀?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视若无物啊!”
“何斯,小心隔墙有耳。”何玮左右看了又看,压低声音道。
尽管何玮的内心很气愤,但他的警惕性更高,这里是京城,虽说参加酒宴的只有何斯与他自己,但他还是担心隔墙有耳,不停地向营帐外面的方向张望。
“堂爷爷请放心,这附近都是我的手下,他们都是我的心腹,而且远离营帐,此处说话绝对可以放心。”
何玮看到周边一切安全,这才放下心来,猛地灌下一杯酒,气呼呼地道:“何斯,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我鹰神族全由马氏那两个家伙说了算,这算什么世道?”
“是啊,他们对我们其余藩王这样也就罢了,可您老人家是我们藩王中威望辈分最高的,他们也这样对待您,真是太过分了!”
“何斯,这算什么?他们这些年对我们做的过分事情还少吗?罄竹难书啊!他们不仅在京城安插线人,监视在京的亲王,还在各个城池安插心腹,监视我们这些在外藩王。”
“堂爷爷,马氏这么提防着我们?肯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亏心事,他们这样做是害怕我们坏了他们的好事。”
“是啊,先王遗体不让我们去吊唁就秘密地埋葬也就罢了,但新王由谁来担任也不找我们商议,全都暗箱操作,由他们说了算,现在连登基仪式都免了,这都算什么事啊,大家都在议论纷纷,意见很大。”
“堂爷爷,意见很大又能把他们咋滴?如今他们在朝,我们在野。连您都这么忌惮他们,害怕他们……”
何玮听到这,气得一拳砸在桌子上,差点没将桌子腿砸断:“你,你以为我怕他们?他们马氏家族以为他们是谁?若干年前就是一个破落户而已,靠着跪舔上位,真是小人得志,岂有此理!”
何斯看终于把何玮激怒了,于是转移话题道:“堂爷爷,新王由谁来担任,这个需要商议吗?这不是有先王遗诏吗?”
“遗诏?谁见过?就算有,难道不能篡改吗?”
“堂爷爷说得有道理,当年我父王到底是怎么死的?为何在他的遗诏里不让自己的儿子继任,竟然让弟弟继任,这符合常理吗?”
“哎,何斯,此事不要再提,目前是死无对证。要怪就怪我们这些老臣当年慑于马氏淫威,不敢坚持己见,导致他们马氏一家独大,现在不得不吞下这个苦果。”
“堂爷爷,难道我们就让这种状态继续持续下去吗?我们何氏的江山,竟然让他们马氏说了算,政权由他们来把持,我们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啊。”
何玮此时也醒悟过来,知道何斯在用激将法激他,于是平复了一下心情道:“哎,何斯,不说了,堂爷爷我老了,不中用了,以后这些政事我还是少操心,喝酒喝酒。”
“堂爷爷,您不愿意管政事,我可不能不管!”
“何斯,虽说你的队伍兵强马壮,但是你如何能与我们整个鹰神族抗衡?马俊为帝国的兵马大元帅,具有调动全国军队的兵权,你如何能与之抗衡?”
“堂爷爷,我们鹰神族在外的藩王都掌握着一定的兵权,如果大家一拥而上,还斗不过那马氏兄妹?”
“哎,只是大家互不统领,互不团结,一盘散沙又互不服气,谁来挑头?尤其是现在的辅政大臣还是何基,他的威望这么高,大家即使不服马俊,何基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所以我劝你还是老实点,不要轻举妄动。”
何玮的态度很明确,就是你何斯分量还不够,带不了这个头。虽说大家对马氏兄妹不满,但是有何基在,帝国的秩序还是能维持住的。若是你一家反叛的话,马氏兄妹与何基一声令下,大伙立刻会对你群起而攻之。
“这口气我实在咽不下,迟早有一天我要跟他们算总账。”
“何斯,算了算了,你在骷髅城待着,山高皇帝远,已经算是独立王国了,把你的骷髅城经营好得了,这世间的事还是少掺和为妙。”
“堂爷爷,太平时代即将结束,就在刚才,我的手下向我汇报,说牛头人族的大酋长向天神他老人家运送的黄金在我们绿族的领地上被劫走了,这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天下大乱的时代即将来临,您想过太平日子,恐怕不会如您所愿了。”
“是啊,这些当年我们的手下败将们现在一个个地都想造反了,人族不贡献人祭,矮人族不贡献黄金,竟然在我们的领地上,明目张胆地打劫贡献给天神的贡品,你说他们的胆子有多大,真是反了!”
“堂爷爷,我们鹰神族内部也是危机重重啊,何赛死了后,何基的靠山也没了,马氏兄妹必将会变本加厉地疯狂挤兑何基,何基在京城待的日子屈指可数,不会太长久的。”
何斯来京城之前,拓弘已经为他预测过当前的形势,拓弘的判断就是上面的这些话。
“这怎么可能,何基的外甥女现在是新任鹰王的王妃,况且即使何基不是辅政大臣了,现今的鹰王仍然是我们何氏家族担任,马氏兄妹俩最多也只是执行者而已。”
“呵呵,堂爷爷,您难道没有见过何惠?我是跟他从小在一起玩,一起长大的,他不学无术,整天疯疯癫癫,只知道寻花问柳,泡在酒精当中,他不会理朝政的,现在真正的鹰王就是马俊与马禧。”
听到这一番话后,何玮不说话了,又开始默默喝起酒来。
“堂爷爷,我敢把话撂在这里,信不信由您:要不了多久,何基就会倒台。只要何基一倒,把持朝政的就只剩下马氏,我们鹰神族内部肯定会乱起来,战乱时代马上就要开启了。”
“何斯,也许未来真的如你所说那样,但堂爷爷我年龄大了,雄心壮志早已消退,就想图个安逸。如果何基倒台,天下大乱了,那我就把珍珠城的城门一封,闭关锁城,谁的命令也不听,不听宣不听调。”
何玮眯了一小口酒,眼神黯淡了许多,继续道:“我那珍珠城粮食充足,盛产鱼类,足以自给自足,丰衣足食,过我自己的小日子就得了。好在我们鹰神族的寿命都很长,等天下再次安定下来之时,我再重新打开城门,迎接明君即可。”
何玮哼着小曲,醉醺醺晃悠悠地回到部下新扎的营帐里休息暂且不提,且说宴请结束后,拓弘立刻来到了何斯的帐篷里,询问他们会谈的结果,何斯就将与何玮谈话的内容向拓弘叙述了一遍。
“小主公,看来何玮亲王的想法,代表了一部分不思进取的我族藩王的想法。”
“是啊,正是这些藩王个个都像何玮,所以才任由马氏兄妹为虎作伥这么多年!”
“小主公,不过今天还是有收获。珍珠城离京城最近,且实力雄厚,又是京城的南大门,了解了离何玮的真实想法,我们一旦起事,就不用担心珍珠城在我们背后搞偷袭,何玮他只想自保,不足为虑,不会对我们产生威胁的。”
“拓弘将军,那可不一定,这个老滑头年龄一大把了,什么事情没有经历过?他就是一个骑墙派,永远不出头,喜欢干落井下石的勾当,一旦时局明朗,他会立刻下山,站在胜利者的一方,夺取胜利果实的。”
“嗯,小主公,此次聚集了众多我鹰神族的精英,是一次难得的机会。这几天您一定要趁此机会再多接触一些藩王及显贵,摸清楚谁是朋友,谁是敌人,谁是中立派,谁可以结盟,谁可以拉拢,谁不得不防。”
第二天上午,何斯率领着自己的部下,来到父亲何西的墓前进行拜祭。
何西当年是突然暴毙,匆忙下葬的,下葬的时候墓坑的施工都没有全部完成,故此墓坑不大,上面的封土堆与何赛的封土堆相比起来小了许多。
何斯看着父亲的陵墓,眼中充满了落寞之情,父亲的陵墓已经很久没有打理了,封土堆上面长满了草。
他也有一段时间没有来此上坟,上一次在父亲的忌日之时,他偷偷来上坟,结果在回程的路上还遭到了埋伏,险些没有丧命。
想当年父亲生前作为鹰神之王是多么的威武,没想到死后除了儿子何斯以外,很少有鹰神族前来祭奠。
如今在父亲陵墓的不远处,聚集了大批父亲曾经的旧臣,那些旧臣似乎只知道祭奠何赛,却早已把父亲忘记。
新人迎来旧人弃,掌上莲花眼中刺。何斯心中充满了寥落与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