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国民家的单元房,在田敦厚家的隔壁,他们都住在二楼。
这是那种栋老式楼房。吴国民家居住的是一室一厅单元房。房屋并不大,室内面积仅有二十多平方米。这种八十年代建造的楼房,基本上是没有客厅的。
推开单元房门,眼前便是个呈长条形状的空间,有八、九平方米大小。这个不太宽敞的空间里,正面设置为厨房,左侧是卫生间,厅的面积,几乎没有。进门后的右侧,便是这个单元房唯一卧室,大约有十几平米的样子。
吴国民一家三口,就居住在这个,狭小局促的空间里。
当他们的儿子小剑,上小学之后。为了方便儿子学习,他们把厨房移到了阳台上,在原来厨房的位置,打了个隔断,为儿子隔出了一个五六平米的小房间,供儿子居住学习。
这样一来,那间十几平米的卧室,便兼容了一家人,休息、吃饭、睡觉等所有功能。
这样的居住环境里生活,根本谈不上什么舒适,仅仅是可以,勉强的维持生活和居住而已。
吴家,此刻只有家中的女主人,郑淑贤一个人在家。这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
她的容貌虽说不上漂亮,但五官却生得十分精致,给人一种甜润的感觉。她属于那种让人越看越受看的类型。
郑淑贤一年前下岗了。下岗前,郑淑贤是海恒纺织厂的一名纺织女工。
一年前,因为工厂不景气,她被迫下岗。下岗之后,郑淑贤试图重新找一份工作,但未能如愿。
九十年代中后期,下岗浪潮席卷中国大地,大批产业工人,失去了工作。面对如此庞大的失业大军,很多人都奔向劳务市场寻求工作。她要找到一份工作,谈何容易。
郑淑贤不止一次的,去过劳动力就业市场,几次寻求工作失败后。她丈夫和家人劝阻下,不要再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瞎撞了。
好在,那个时候,丈夫还有一份工作。她家里还有一份固定收入,一家人的生活,还能够勉强维持。
无奈之下,郑淑贤只好选择闲赋在家,成了家庭主妇,承担起家庭事务。
虽然是闲赋在家,但是,郑淑贤并没有让自己闲下来,她通过街道里的劳动服务站,找到了一份在家里,为人编织中国结的外加工的活计。
郑淑贤每天干完家务活。她便编织中国结,赚的钱并不是很多,每天的收入,也就是两、三元钱的样子。虽然不多,但多少也能补贴一些家用。
此时此刻,郑淑贤正坐在家里的桌前,那张唯一的,同时、也是兼做吃饭的桌前。她聚精会神、上下翻飞地,舞动着自己,灵巧的双手,忙碌不停地、飞快地编结着。
郑淑贤今天很忙碌。她接下的这批外加工活,工期催得很紧,明天就要交活了。她必须得抓紧完成。
郑淑贤在家中一边干活,一边等丈夫带来的消息。
她害怕丈夫失业。如果丈夫失业了,他们的家,真就陷入困境了。如果夫妻双双失业,失去了生活的来源。她家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郑淑贤一边忙着手中的活计,一边在心里默默的祈祷着,祈祷灾难、不要降临在他们家。
吴国民拖着疲沓的步子,无精打采的,推开门走了进来。
郑淑贤的心里,本来还抱着一份希冀。可是、当她看到丈夫吴国民蔫不唧样子后。她的心里“咯噔”一沉,一个惊悚、一片冰凉,如同坠入冰窟之中。
尽管如此,郑淑贤还是抱着一丝幻想,她急不可耐的问丈夫:“国民,会开完了?结果怎样?”
吴国民有气无力的走进屋来。他低垂着头,郁郁寡欢答道:“还能有什么怎样?除了全部失业,还能有什么结果?”
“厂领导没有提出自救方案?”郑淑贤问。
“还能有什么方案?”吴国民一脸颓靡,神色黯然回答。
他又道:“厂长马先富率先辞职。人家下海经商,发大财去了,哪还有人管这些工人。”
“海恒纺织厂,上千名工人全部失业啦?”郑淑贤大惊失色追问一句。她的神色,也晦暗下来。
她清楚了,现实摆在她面前,她不得不承认:厄运、已经降临到了他们家,夫妻双双下岗失业啦!他们今后的生活,可怎么办?
郑淑贤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她只觉得,眼前一片昏茫,一片的阴霾。
吴国民不再吱声。他跌坐在沙发上,神情沮丧地抱住自己的头。他痛苦万状的样子,不再吭一声。
这个时候吴国民,绝望的心情难以言说。他不敢想,今后的日子该怎样过,失去了工作,没有了收入,他们一家人,如何才能活下去?
回来的路上,吴国民也想过,出去再找份工作,养家糊口。可是,他同时也知道,现在的工作不好找。他清楚、现在要找到一份工作的难度。他不自信,他害怕找不到工作。
现在的就业形势,吴国民也清楚,大批的工人下岗失业,要找到一份工作,何其艰难。况且,他已经四十多岁了,现今、还有哪家单位愿意雇佣他这个年龄段的人。
找不到工作?他们一家人的生活怎么办?吃什么?喝什么?他们一家人,该如何维持生存?
吴国民这样想。他绝望地更是抱紧了自己的头,两眼发痴、一片迷芒。
郑淑贤瞧见这丈夫痛不欲生的样子。她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恐惧。她害怕她丈夫,会经受不住如此打击垮掉。
郑淑贤是个坚强的女人。她清楚,现在她丈夫最需要的是鼓励,特别是她这个做妻子的激励。
她在心里告诫自己:面对逆境,要坚强,不能绝望消沉。很多人就是因为对生活感到绝望,才走向沉沦。再苦再难,他们的生活总要继续下去。
郑淑贤看到,丈夫双手抱头,一副垮掉的样子。她的心,陡然一沉,如果丈夫垮掉,如果丈夫面对逆境,丧失了自信心,失去了面对生活勇气,那对他们的家,将是灭顶之灾。
蓦地、郑淑贤意识到自己的责任:
这个时候,她不应该哭,不应该悲伤,她应该坚强!她也必须得、勇敢地选择坚强。
她要给丈夫以鼓励,她要给丈夫自信,让丈夫昂起自信的头颅,勇敢地面对生活的挑战!
她心种再次自语:在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让丈夫倒下。如果她丈夫倒下了。他们的家,他们的生活,也就完啦!没有了希望。
郑淑贤强忍着心中的悲伤,她抹去脸上的泪水,她走到丈夫近前。
她温柔地,轻抚着丈夫的头,安慰道:“没有事的,国民,暂时、不还有失业救济金吗?我们的生活还能勉强维持。我们都别闲着,马上出去找工作。”
倏地、吴国民猛地一下抬起头来。他满含着哀愁和绝望的表情。
他梗咽道:“工作不是那么好找!我们年龄都这么大了,工作不好找哇!如果找不到,如果长期找不到工作?我们一家人,该怎么活?”
郑淑贤眼瞧着丈夫,痛苦万状的样子,她的心仿佛碎裂开来。
她面对着痛不欲生的丈夫,蓦地、她的隐忧更强烈啦!。她丈夫此时这个样子,很明显就可以看出来,他面对生活丧失了自信心。
郑淑贤觉着丈夫这个样子,真的这很可怕。一个丧失了自信心,对生活感到绝望的人,很容易被击倒、打垮,走向沉沦。
她害怕丈夫被生活的磨难击倒,如果丈夫倒下去,他们的家,也就完啦!她无论如何,不能让丈夫倒下去。
郑淑贤领悟到,丈夫现在最需要的是家人的抚慰,丈夫此刻最需要的,是她、一个妻子的安慰。
她眼里噙着泪水,一把将丈夫揽入怀中,温柔地抱住丈夫,用一个妻子的全部柔情,把丈夫紧紧的拥在怀中,温暖着他,鼓励着他。
尽管,郑淑贤暗暗告诫自己:不要哭,不要流泪。可她的泪水,怎么也抑制不住。两行热泪,似断了线的珠子,顺着她的眼眶,止不住地簌簌淌落下来。
她咸涩的泪水,一滴,又一滴,滴落在丈夫的头上。她紧咬着双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如果放声痛哭,如果表现出悲伤,丈夫会更加痛不欲生。她的悲伤,会让丈夫就此一蹶不振,彻底丧失面对生活的信心,从此走向沉沦。
面对突如其来的厄运,郑淑贤再次强烈地意识到:她必须坚强,她要用自己的坚强,她要用一个妻子,全部的温柔,给丈夫精神上鼓励,让他鼓起勇气,重新拾起,面对生活的自信心。
郑淑贤默默的揽着丈夫,温柔的,紧紧抱着丈夫,虽然一言不发,她却用自己温暖的怀抱,传送给丈夫信心,让丈夫重新恢复自信。
静谧无声,温馨绵绵、柔情无限,此刻无声胜有声。
良久、良久,不知道过了多久,吴国民动了动。他在妻子怀抱中,他感觉到了温暖。他冷下去的心,开始慢慢复苏、暖了起来。
吴国民冰凉的心,融化了。他周身的血液,再次流动了起来。妻子温暖的怀抱,让他感受到了家的温暖,也慢慢地,复苏了他凉下去的心。
他也站起身来,伸展双臂,环抱住了妻子。他们紧紧的搂着,向所有相濡以沫的夫妻那样,他们紧紧的拥抱在一起。他们互相给对方送去温暖,給对方送去鼓励和慰籍。
郑淑贤感觉到了,丈夫情绪的变化。她将脸儿贴向丈夫宽阔的胸膛,柔情地摩挲着。她开始进一步激励丈夫,让丈夫重拾自信。
她柔声细语鼓励道:“国民、面对逆境,你要坚强。我的国民、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什么困难和厄运,也击不垮我的国民!”
郑淑贤鼓励着丈夫,她扬起脸来,温暖的双手,再次、柔情的摩挲着丈夫的面颊。
她柔声软语继续鼓励道:“国民,要记住,你是个男子汉,男子汉、永远都不会倒下!你要有信心。你不能倒下,你还有责任,你还有妻子和儿子需要你照顾。为了支撑起这个家,为了你的妻子和儿子,你必须选择坚强!必须让自己,成为一个击不溃,打不倒的男人!”
郑淑贤撼动人心的话语,还有一个妻子,温情脉脉的抚慰,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吴国民的自信,霎然恢复啦!
一个男人,一个丈夫,对家庭,对妻子和儿子应有的担当,让吴国民振作、坚强起来。为了家庭,为了妻子和儿子,他绝不能够让自己倒下,他要勇敢的面对生活!
天放晴了。阳光透过云层,绽放出灿烂、温煦的笑脸。金灿灿的阳光,倾泻下来,扫去了阴霾,带来了光明。
一缕阳光洒向屋内,照亮了房间,也照亮了他们的心田。
吴国民紧紧拥抱着妻子,目光坚毅,满含的自信,满含的力量。
他信誓旦旦道:“放心吧、淑贤,我不会倒下!我有一双勤劳的双手,有一颗不甘屈服的心,为了支撑起这个家,什么困难都打不倒我!”
郑淑贤看到丈夫,再一次拾起生活的信心,看到丈夫,再一次坚强起来。她喜极而泣,她伏在丈夫怀中,哭泣失声。
郑淑贤的泪水,浸湿了丈夫的前胸。她的泪水,不再是悲伤,而是喜悦的泪水。她丈夫能够重拾自信心,再次变得坚强起来,让她无比的欣慰,让她流出了喜悦的泪水。
人字的结构,就是左右支撑。有了这一撇一捺的左右支撑,方能刻划出一个、顶天立地的“人”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