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忽听一声惨呼,一间舍屋鲜血飘洒,烛火一闪而息,一个黑影越窗而出,落于地下。
此人身材矮小,手持双爪。鲜血顺着铁爪滴躺,在静谧的夜里滴沥作响。
远处,一声钟声响起,他皱起眉头,纵身欲走,却猛然间见到一口巨钟横在身前,大惊之下,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他恨恨地骂道:“臭和尚,怎么又是你?”
来人正是施慧大师。
施慧道:“左施主,近来可好?”
左方城哼了一声,道:“一切都好,除了遇见你!”
施慧左手举钟,右手持着佛珠,呵呵笑道:“方才你杀了一人,是何感觉?”
左方城不明其意,道:“感觉如何与你何干?快快让开,莫要当道!”
施慧笑道:“左施主说贫僧挡了你的道,却不知实则是施主挡了贫僧的道。”
左方城讶然道:“老和尚,你是老糊涂了吧!夜是黑了点,可也分明看得出是左某正要往前走,而你举着巨钟站在了左某前头,不说是你挡着左某的去路也就罢了,竟还倒打一耙,硬说是左某挡了你的道,是何道理?”
施慧哈哈长笑,道:“想不到如左施主这般滥杀无辜之人,竟还能说出道理一说,贫僧真是大开眼界了。”
左方城自知不敌,不愿纠缠,欲转身寻路而去,刚踏一步,却见老和尚竟神鬼莫测般又挡在了他身前。他无奈只得掉头,却依然无路可走。反复数次,他不管如何纵身腾跃,始终逃脱不了。
左方城见此,不跳了,也不走了,苦着脸道:“老和尚,你到底如何才肯离去?”
施慧道:“贫僧问你,方才你杀了一人,是何感觉?”
左方城无奈,只得回道:“杀人于我而言与宰杀牛羊无异,何况左某早已习惯如常,并没有什么感觉。”
施慧笑道:“若贫僧杀了你,你又会是如何感觉?”
左方城心下一惊,一直以来都是他杀别人,他曾未想过被别人杀害。但见这个恶僧笑意盈盈,只怕心怀不轨,加之恶僧武功莫测,若是真要杀他,他想逃生实在渺茫。念及此处,连忙道:“方才你问我感觉如何,我也如实回答于你,你还想怎样?如若你要杀左某,左某也决不会任人宰割!”
施慧笑意忽止,踏前一步,巨钟嗡嗡作响。
左方城忽然想起数日前的两拳之痛,心下不觉有些惊惶,忙道:“老和尚!你身为出家人,当以慈悲为怀,怎能随意杀人性命?”
施慧道:“我若杀你,可救千万人,这才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难才是!”言后,纵身扑上,一拳打去。
左方城见和尚一拳打来,施展轻功,身形一闪而走,本避开一拳,却见又是一拳打来,避闪不及,摔倒地下。他不敢多耽,双手猛力一拍地面,腾身而起,不足三尺处却被和尚踢中一脚,滚落在地。
左方城身为中原三大杀手之一,除了武艺甚高之外,轻功更是不凡,寻常一流高手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再者黑夜拼杀,即便武功高出他许多之人,也只能丧命于他的爪下。但却偏偏对付眼前这个老和尚,他竟无计可施。一身武功不敌老和尚不说,就连素来引以为傲的轻功也不如他。
施慧左手一掷,“轰”的一声巨响,巨钟落于地下。他将手中佛珠挂在胸口,一个箭步踏上前去,左手拎着左方城领口,右手提拳就是猛打,边打边问道:“什么感觉?……什么感觉?……”
左方城已然满脸是血,呼道:“痛!好痛!”
施慧见他呼痛,怒道:“你也知道痛吗?还有更痛的!”说着右手忽然变爪,向前疾探,抓向左方城左膀。“嘶”的一声,他竟生生抓入左方城手臂肉里,接着手腕用力一拧,左方城一声惨叫,臂膀血骨一下子刺了出来,鲜血直流。
左方城惨呼道:“臭和尚!要杀便杀,何必这般折磨于我?”
施慧昂首长笑,忽地肃然道:“感受到痛了吗?这不过是断臂之痛,而那些被你杀害之人,他们的丧命之痛又何止于此!”
左方城痛楚不堪,乱叫道:“杀了我!有本事杀了我!”
施慧甩手将左方城掷于地下,直身闭目道:“阿弥陀佛!你若放下屠刀,不再杀戮,为时不晚。”
左方城恍若不闻,在地下翻来滚去,大喊大叫。
施慧见状,摇头叹息。随着“轰”的一声钟响,他已然推着巨钟去了。
左方城见施慧离去,爬起身来,满腔怨恨,忍痛朝着住处走去。
因身受重伤,无法施展轻功,行动难免不便,到得家里已过三更。
左方城先是接上断骨,继而包扎一番。期间不时剧痛难忍,浑身冒汗。他处理完伤口后便倒床睡去,怎奈伤口甚是疼痛,直至天将亮时方才睡着。
“轰—轰—轰—”三声佛钟之声猝然大响,左方城睡梦中猛然惊醒。他心口突突直跳,急忙坐起身,不慎扯到左膀,又“啊”的一声呼痛。
这时,只听屋上有人语道:“若离杀生,即得成就十离恼法。何等为十?一、于诸众生普施无畏;二、常于众生起大慈心;三、永断一切瞋恚习气……”
听声音又是那个臭和尚!
左方城当即下床,开门出外。
待到院里,他昂头看去,只见施慧和尚盘膝坐于屋脊处,双手持着佛珠,伴着身侧巨钟,正自念经。
左方城大骂道:“臭和尚!昨晚害我害得还不够吗?一大清早的又是敲钟又是念经,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施慧口中诵经,听言忽止,缓缓睁眼,面容甚是慈和的笑了笑,道:“左施主,早啊!”
左方城咬牙切齿,拖着长音道:“早?我才刚睡着!你跑这里敲来念去,竟还假仁假义厚着脸皮向我问早,到底居心何在?”
施慧一指东方,道:“太阳将要升起,你我趁着众生未醒,寂静之时,一起看一看朝阳如何?”
左方城啐了一口唾沫,道:“谁要和你这个臭和尚看太阳!你要敲钟念佛那就死远一点!”
施慧笑意一止,一脸肃然。
左方城见了心中一跳,左膀似是又痛了一痛,立马道:“随你!你想怎么敲就怎么敲吧!”
左方城回了屋里,重又倒在床上,刚一合眼便听屋上念经语声又起,乱叫一番,但又无可奈何,只得取来棉花塞入耳中,同时又拿来被子紧紧盖住头部。夏天炎热,难免闷热难耐,不时热醒,又是嗷嗷直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