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关了，太子应该回京兆了。”
雍州府衙，窦诞委婉劝说李承乾离开。
李承乾愤怒转头看向窦诞：“伏俟城和我们相差还有十万贯，皇姑夫你此时让孤回去，难道你们认为我们输了吗？”
窦诞等人苦笑。
尽管只是相差十万贯。
不断被缩小的差距让他们十分担心，李恪先是民间队，接着国家队，谁能敢肯定，李恪手中没有最后的王牌。
所以他们希望太子能离开。
他们还不知道，这张王牌已经在长安引爆。
“太子……”
“不必多说，孤不会回去，李恪他能够用的手段都已经用出来了，何况你们担心他有后手，难道我们就没有了嘛！”
李承乾很清楚，关陇系还准备了十万贯，一旦情况有变，这十万贯就是所谓的四期定金。
他不相信，他背靠关陇系等庞大士族支持，也已经到了力竭的地步，李恪还能够什么后手。
“长安紧急信件！”就在此时，太子卫率慌乱的跑进来，气喘吁吁举着一封信来到李承乾面前：“长孙大人请太子马上回长安！不能有片刻的耽误。”
李承乾自是认得，这名卫率是留守长安东宫的。
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承乾急忙接过信。
只是看了几眼，呼吸就变得粗重，下一秒大声咆哮：“李恪，你无耻！”
“太子，发生了什么事情？”
“太子……”
众人簇拥过去，李承乾面色灰败的跌坐在椅子上。
其他人不敢去取信，窦诞小心翼翼的拿过来，当他看到信中言及长安恪报刊载的消息时面色瞬间变白。
“无耻！”
“无耻！”
“正面不是我们的对手，现在就用这种方式了嘛？无耻！”
……
当所有人看过信中内容后，纷纷怒骂。
窦诞忽然跪下，恳切请求道：“殿下，雍州天气日渐寒冷，请殿下回转关中！”
“请殿下回转关中！”
……
其他人也随即跪下。
现在李承乾不想走也必须走，一旦雍州这颗雷爆炸了，李承乾待在雍州，就想摘也摘不出去了。
现在也有些晚了。
可毕竟雍州这颗雷还没有爆不是吗？
李承乾看着关陇系这些支持者，面露动容之色，这才是他的根基。
他又想到李恪曾对他说的什么士族可用而不可依赖这话。
心中就不由大恨。
他觉得从那个时候，李恪就在离间他和关陇系的关系。
“皇姑夫快起来，大家快起来。”李承乾莫名感动把窦诞扶起来，扫视众人后，咬牙不甘道：“孤回去，这一次或许我们要败了，但是孤相信，有你们的支持，我们一定会笑到最后。”
“孤在此承诺，此生孤定不负诸位今日的辅助，将来必有厚报！”
“殿下言重了。”
“辅助太子，是我们心甘情愿的。”
……
在一群人表忠心后，李承乾匆匆离开雍州。
雍州城外。
窦诞和独孤彦文并肩站立，目送着李承乾离开。
独孤彦文沉吟道：“太子才是最适合的储君继承人，我们关陇士族无论付出多么大的代价，也一定要扶立太子顺利克成大统。”
窦诞当然明白独孤彦文话中的意思。
成年的三位皇子。
李恪天然对士族充满了敌意。
李泰且不说如今重用倚重并州系，就是李泰这个人，性格比李承乾强，打定主意就不会更改。
李承乾不同，聪明有，不过很多事情容易被人说服。
这样一位未来储君，才是最适合关陇系，也对天下士族都有利。
“我们也未必就会输。”窦诞冷哼一声说道：“世叔来信，他正在说服以裴矩为首的河东士族，只要稳住士族，这座空中楼阁他就不是楼阁！”
“对，李恪他想赢，没那么容易！”
……
“大哥，太子离开雍州了。”书房，魏叔玉忽然推门闯进来，一脸激动笑着说道：“算算时间，太子离开雍州已经两天了，雍州商圃在向我们招手了。”
李恪摇了摇头道：“哪有这么容易呢，我们现在还差他们至少十万贯的差距，不到最后一刻，他们是不会死心的。”
略作沉吟，他又询问道：“高昌国的使节团呢？还绷着？”
高昌国的使节团也一同来了。
这倒不是程处默主动找上。
而是西域诸国随同程处默，浩浩荡荡经过高昌国的时候，高昌国主动派出使节团加入队伍中。
到了伏俟城后，其他国家先后与伏俟城达成合作。
唯独这个高昌国的使节团绷着。
魏叔玉点了点头，犹豫道：“大哥，高昌国一直嚷嚷着是因为我们损害了高昌的利益，希望得到赔偿，一方面要我们提高分配给他们的香水、玻璃、香皂数额，一方面希望用低于其他国家王室的价格购买。”
“要不，我们答应……”
不等魏叔玉把话说完，李恪摇头道：“答应降低价格给他们不可能，份额也不可能多给他们，这样做会得罪其他人，何况我们也没有必要向他们低头。”
“你去通知除高昌的所有使节团，本王不日就准备回长安过年节，他们准备准备随行到长安。”
“高昌不通知？”
“不用，另外等你通知完了后，记得在西域商人群体中放出风声，我准备将原本留给高昌王室的份额专卖给其他人。”
哼！
言及此，李恪冷哼一声：“说到底，我们手中的东西是紧俏货，这些东西他们带回西域，转手一卖就是一大笔利润，他们没有资格跟我们讨价还价！”
“行，我这就去办。”
……
数日后，十二月份初旬，李恪动身，随行还有庞大的西域诸国使节团。
而此刻，长安城的风景也是独好。
“关陇报最新消息，河东士族领袖裴寂裴老持续看好雍州丝路商圃的未来，裴老以为，明年将会是雍州丝路商圃的爆发年。”
“他将带领河东裴氏，以及更多的河东士族同仁，持续增加对丝路商圃的投入，只希望雍州方面能够大开方便之门，不要对河东士族设置阻碍，将河东士族排除在这个前途光明的项目之外。”
……
一大早，关陇报发行，几天前恪报提示警惕盲目建设丝路商圃，变成空中楼阁，今天就有一位河东裴氏出身的国公在关陇报表达了持续对雍州看好的意见。
裴寂虽然现在隐退了，可先后服侍两朝三代帝王。
在长安城的名声斐然。
“到底是恪报可信，还是关陇报可信？”
“裴寂裴大人辅佐隋唐两朝三代帝王，不可能不顾自己脸面说瞎话吧？”
“那就是恪殿下说慌了？这可能吗？”
……
百姓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当天下午，并州报发行。
“据不方便透露身份的河东士族知情人爆出，河东裴氏西眷房，曾任民部尚书的裴某，代表河东士族，与关陇士族领袖，窦某等人进行私下交谈，希望关陇士族能够归还河东士族此前交付的定金。”
“不过被关陇领袖窦某严词拒绝，双方不欢而散。”
“这位出身裴氏西眷房裴某与裴寂大人乃同族同房的兄弟。”
“裴氏西眷房从隋末开始就已经分为两房，裴寂大人所代表的裴氏，牵入关西，已经融入关陇士族系……”
并州报详细的介绍了河东裴氏西眷房的分家过程，就差把人家祖宗十八代的关系都给揉开了掰碎了。
这份报纸一经刊登，再次引起轩然大波。
“原来裴寂裴大人已经不能算是河东士族了。”
“裴矩裴大人才是河东士族的代表，雍州丝路商圃绝对出事了！”
“对，大人物都跳出来助威呐喊，要是没出事，不可能这样。”
……
皇城根儿下的百姓是最关心政治，也是百姓阶层中，最懂政治的一拨人。
两份报纸不同的内容，顿时引起了百姓热议。
闲暇的冬天，无所事事，关心朝堂，议论朝政，就成了长安百姓最喜欢做的事情。
尤其是报纸出现后，无疑是方便了百姓议论。
中书省。
温彦博放下并州报，脸色略微发黑看向王珪：“王大人，你们并州报没有事实根据，胡乱揣测，这合适吗？”
“王大人，这次并州报的确过分了，之前抹黑温大人，现在连已经颐养天年的裴寂老大人也不放过，实在令人寒心。”长孙无忌也开口了。
实则是并州报不断步步紧逼，让他们本就危险的情势更加艰难。
“辅机兄息怒，息怒。”房玄龄眼看着中书省这把火先要烧起来，苦笑着劝说道：“大家都是同僚，何必呢，何必呢，若是我们中书省乱了，天下也怕是要大乱了。”
“诸位，恪报突然刊发特别刊。”岑文本此时拿着一摞报纸，笑着走进来。
他感受到气氛不对，停下脚步看了看众人。
不过这个时候，大家的眼神全都放在他手中的恪报上。
恪报一般都是固定半月周期刊发，从未出现过变化，这一次距离上次的恪报刊发，过去才十天。
是故，大家都明白，一定是重大消息。
否则恪报绝对不会提前刊发。
“文本，快拿来给大家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恪报竟然打破了规矩，这可十分的罕见。”
杜如晦笑着开口，打破了安静。
岑文本拍了拍额头，连忙将恪报分发下去。
“吴王两日前带领使节团从伏俟城启程。”
大家第一时间翻到后面读简讯，第一条并不让人意外。
“因高昌国的无理要求，吴王为遵守和其他各国王室商队的协议，保证朝廷对外公平公正的原则，断然拒绝高昌国的无礼请求，将原属高昌国的玻璃、香水、香皂配额分配给其他西域诸国王室商队。”
“成交金额十五万贯！”
长孙无忌和温彦博的脸色顿时变白，如果他们不启用后面的准备，李恪就已经赢了！
没想到，李恪竟然打了这么一手。
只是，更加令他们震惊的消息还在下面。
“河东士族出资三千贯在恪报发出申明，希望朝廷完善律令，确保交易的公平公正。”
“恪报最后特别感谢河东士族的慷慨出资，同时申明，从即日起，恪报承办报纸宣传业务，恪报愿意为提供资金的合作者，改变发行日期，一切为合作伙伴服务，一条简讯最低一千贯，刊载一次，以此类推。”
岑文本读完后，悄悄看向长孙无忌和温彦博。
其他人也是如此。
只见得此二者，这一刻，纵使有着老狐狸的城府，脸色也青一阵白一阵。
两人的手都在颤抖。
河东士族在李恪的恪报上刊登了一则表明希望朝廷完善商业律令的申明，好似代表天下的商贾们请命。
实则大家都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
而在关陇集团。
河东士族在用这种方式，逼着关陇系将钱还给他们。
大家都在琢磨，关陇系私下到底做了什么，竟然让河东士族系用恪报来做这件事情。
简直就是明摆着告诉关陇系的领袖们，别逼我们，逼我们，我们可能跟吴王李恪一起做些什么。
太狠了！
王珪冷眼旁观，甚至有些得意。
其他人也不做声，都是千年的狐狸，绝对不会没事给自己惹一身骚的。
……
太极宫。
“这混球，一招接一招的，竟然连河东士族在他的恪报刊登这种消息的事情出来了，关陇系还不得给他恶心死？”
李世民看完报纸后，摇了摇头。
关陇系败了。
之前还能死撑着，可河东系这一手，关陇系敢不妥协吗？
河东那些士族家伙这一手，明摆着既是警告，又是恶心。
“混账东西，人还没有回来，就已经决定了胜负，他这是要用长安的胜利给自己回来接风洗尘。”
王德低声说道：“陛下，应该是那群小公爷的注意。”
哼！
李世民哼了一声，就感到头疼，难不成他做了那么多都白费了？
他摇了摇头，无奈笑笑，只能不去想这事儿，至少李世民意识到，这一次考验李恪是失败了。
“王德，秘密囤积粮食的情况怎么样？”李世民询问道。
这件事情，他做的很小心，用王德掌控的人去做。
一旦由朝廷去做，士族必定会知道。
粮食价格很快会被抬高。
“陛下，老奴已经动用所有的人在收购，我们的人汇报，许多士族都捂着粮食不卖，而且也在秘密收购。”
这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
李世民很快意识到，士族也发现了。
不但他不想声张。
就连那些士族人也是悄悄不声张做这件事情。
他是为了有足够的粮食赈济。
士族呢？
很明显是想瞒着朝廷，瞒着百姓，在粮食价格低的时候，把百姓手中的粮食买过来。
然后等到灾年爆发，高价出售！
“该死！”
李世民抓起手边的茶杯，怒而扔在地上。
许久冷静下来后，吩咐道：“继续加大力度收购……”
“通过你的人，快马加鞭找到恪儿，让那混球秘密迅速返京！不得有半刻耽搁！不能惊动任何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