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王存厚积不发,还是中信无为而为,直到春节,东北片区都很静谧。
其他片区却是火情四起,中信像个消防员一样,奔忙于各地扑救,年终的时候,一份好看的报表摆上了王总的眼前。
王总满面春风,喜不自禁地说道:“老顾,你可以啊,下半年销售业绩翻了两番多。”
“也不能这样算,现在提升的快,主要是上半年的基数不高,等各个销售中心建立了,人员配备齐全了,市场深耕之后,提升就会相对稳定了。”
中信显得很淡定,计划尚未完全实施到位,眼下的成绩算不了什么。
“老顾,按照你的设想,什么时候才算是稳定呢?稳定后又是什么样子呢?”
“市场这玩意儿谁也说不准,如果管理上不出现大的波动,技术上没有大的突破,产品线也没大的变动,后年应该就能稳定下来了,每年实现三五个亿的销售不算难事儿,所以,明年我们都要忙了,需要快速扩充销售队伍,异地招聘的也不会少。”
中信看向桌面那个盆景,小香樟长高了不少,也壮实了不少,隐隐有了孤峰一棵树的傲然风姿!
王总仔细查看着报表,突然指着一个数字问道:“老顾,这东北片区怎么一直没动静啊,王存可是你的人,你总不能不管不问吧?”
中心笑着反问道:“王总,这所有的销售员都是我的人,而我们大家又都是你的人,你总不能不帮我们多争取一些福利待遇吧?”
“你这家伙,我在说东北片区的事儿呢,你扯远了。”王总手指点点,一副没脾气的开心样。
“东北片区属于新开区域,就王存一个人,确实勉为其难了,明年再帮他补几个人手,你就放心吧,哪一片市场我都不会放弃的。”
中信的眼神很认真,也很自信,更有些许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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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即将到来,中信的心中却是踌躇难决,竭力放下的他,想回去又怕回去,今年春节,他只能看到妈,却再也看不到爸了,他真的不敢去面对!
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了,打断了他的愁绪。
“怎么没开空调啊?冻死了。”
王总进屋就叫了起来,他穿着薄毛衣,中信却是穿着厚外套,感觉并不强烈。
“我这不是省电嘛,你穿厚点儿就不冷了。”
“老顾,这两万块钱是你的年终奖。”王总也不多啰嗦,将两沓钱放在了中信的桌上。
看了一眼崭新齐整的钞票,中信淡淡一笑:“飞来横财啊,晚上请你喝酒。”
王总却露出尴尬的表情,似有难言之隐:“老顾,还是我请你喝酒吧,有个事儿得提前和你打个招呼。”
“有什么吩咐,请直说。”中信有些心不在焉,没有留意到那一丝的古怪。
带着强烈的歉意,王总沉声道:“业绩提成没有了,只有这个年终奖。”
中信火了,当即给算了笔账:“什么?玩儿呢?这就给打发了?来的时候,咱们可是说好的,销售利润的百分之三是我的提成,按照百分之十的利润算,也有将近五百万的利润,差不多也有十五万了吧。”
王总无奈地陪着笑脸:“老顾,消消火,我和我叔也差点儿吵起来了,你先听我解释嘛。”
“有什么可解释的?无信不立,这是办企业不是过家家。”
“不是无信,实际情况是,销售额虽高但没有利润,根据财务报表,实际是亏损的。”
“呵呵~你告诉我,你相信财务报表吗?别说是民企,就是国企央企,报表也只能是报表吧?”
中信冷笑了两声,掏出一根香烟自己抽上,也没给王总发烟,只是把香烟扔到了桌子中间,王总也不客气,伸手拿了过来,自己掏出一根点上。
“抠门,连烟也不发一根儿。我跟你讲,我也不相信报表,不过,我们的红线价定得太低,好多单子都是在红线价签的,价格高的单子,又都分了一半给业务员,这样确实没有利润了,加上,营销中心的建设都计入了销售成本,综合算下来,亏损也是正常的。”
“红线价是工厂定的,应该是经过核算的,至少会保证基本的利润;超出部分被业务员分去一半,看着很多,可这里面还包含了的他人费用,为了打单,业务员投入了多少精力与财力,坐在办公室的领导们知道吗?至于建立营销中心,这怎么能纳入销售成本呢?按照这个说法,是不是厂房、办公楼、机器设备、工人工资都纳入销售成本啊?”
“老顾,你说的都对,你也别生气,马上就过年了,好好过个年,年后我们一起找王董再争取一下。”
无话可说的王总只能是和和稀泥、捣捣浆糊了,中信能够理解他的苦衷,也只能先抛开不谈,关心起另一事来。
“明年你的总经理有戏吗?”
“老实说,我觉得戏份不大,我叔是部队出身,脾气倔得很,跟他一起创业的老哥儿几个也有怨言。”王总的情绪更加低落了。
“可以理解,他这样的经历,又创下了如此的家业,哪个不是刚愎自用之人呢?”
中信心中感慨,古来皆以成败论英雄,而今更是钱财逞豪横,那些成功人士,谁人不敢笑黄巢呢!
靠着大班椅,看着桌上的两沓钞票,中信有种一撒了之的冲动,这就是他呕心沥血半年的奖赏吗?
一个烟圈缓缓晕开,套到了钞票,迅速向四周扑去,旁边的盆景也被笼罩了,老桩的枝叶正绿,淡淡的烟雾下,送出缥缈的意境,很美……
香樟树却显得精神不再,耷拉的叶片微卷着边缘,两根手指蓦然降临,捏住了树干,轻轻一提,破土而出,留下新鲜的土坑……
看着躺在手里的香樟树,中信蹙眉想了一会儿,低声念出一首七言:
浮萍戏水任风吹,
香樟矮身秀花闺,
卞和有璧失双足,
伯乐不出看马腿。
随后,他长吁一口气,露出释然的神态,带着一丝自嘲的笑意,扔了香樟拿了钱,背着包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