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众人议得,东海水族欲全破封印,天尚未亮,全军各归其位。
太阳初生,只闻得波涛惊岸,顿时化作汹涌急浪。
海波之下,一队队水族兵士自海内飞出,数量不知何其多,双足刚一触地,便直冲众人。
芙荏荃,梅映寻,甄鼎下令御敌。
只见芙荏荃手持百花双剑,率众冲入敌阵,只见是,百花英武身自刚,飞血不沾将军裳。
林丛忌双身持剑齐出,只见是,一真一假一剑势,双身双影双杀弑。
梅映寻飞入半空,双臂化千,只见是,慈目老朽化阎罗,万刃齐出敌命索。
薛俊义双手齐结印,只见是,千变万化随心动,地不承命天送终。
柯显杰人尸齐出,只见是,生剑寒光死命摧,死兵荡处生不归。
甄鼎手持两柄蛇刃,又两蛇刃飞旋在侧,冠上十二银珠离冠飞舞,此正银星剑是也,只见是,短兵不短摧命长,飞珠急飞饮血浪。
童宪借疾行之术,只身入敌阵,只见是,金刚不坏刀剑破,腕力千钧敌命薄。
杨呈忠催动千机盒,化作一持斧力士,一持剑侍女,一持枪小将,只见是,千机百演造化新,三魂七魄离于今。
众人齐力抗敌,不知斩杀多少水族敌军,然水族之众却如潮水般直涌上岸,不知千数万数。
如此数量之敌,虽无人惧死,然仍肉体凡胎,被逼的直直后退。
梅落芊急道:“不好,如此下去,恐有殆灭之危。”
凝寒闻此,手持白骨扇,招阴兵现于身后。
只见修桐,率四冥使,又十万阴兵,领凝寒之令,飞入半空,直落敌阵。
只见是,千枪划过不落痕,魂魄归去留空身。
忽地面摇晃不止,水族残众飞身归海。
只闻得摇晃间,地下惊爆四起,又有乱石冲出地表。
地动暂止,无人知敌军何时再现,无人敢轻视半分。
梅落芊见战事暂停,忙召集余众,诊视伤众,收敛亡身。
约过了一个时辰,凝寒御空上前,至修桐身侧,道:“莫要离去。我军现有损伤,望暂代防守。”
修桐称是。
凝寒行至芙荏荃身侧,道:“暂且收兵。”
芙荏荃扫了众人一眼,多是力竭,又有伤亡,略一点头。
收兵回营,众人齐入中帐。
梅落芊诊视伤者,现无空闲,并未随众同至。
薛俊义长叹一声道:“我长生门之过,不曾想竟使得诸门有此伤故。薛某人惭愧。”
芙荏荃道:“薛长老不必言责。长生门独守东海,护一方之宁,数千年来固守本职,我等钦佩。然,我等真心待外族,未曾想,却引得此等虎狼之辈日日觊觎。贵门善心以求安处,此族妄心不改,狂心难安,将善意视作可欺,将不争看做柔弱,痴以一隅之地图四国之境,此等非人之辈,纵使身死,亦不惜将其驱回来处。”
薛俊义道:“死倒不足为惧,只今日之势,已险些难以应对。现封印已破,虽东海水族一时未有再犯,只恐明日大军将至。届时,恐无力应敌,只可惜了众人性命。”
梅映寻道:“此倒是件紧要事。我等活的如此时日,已是无憾,只这一辈后生,尚未曾历过世事,着实不忍。”
芙荏荃思虑半刻,道:“我道有一法,只看凝寒之意。”
凝寒忙道:“芙长老有何妙计。”
芙荏荃道:“凝寒可舍得么。”
凝寒疑道:“舍得何物?”
芙荏荃道:“若行此法,长生门将再无回生之能,世间将再无长生门。”
凝寒一时难以抉择,眼神乱晃。
薛俊义道:“我于世间已无牵挂,若行此法,我无异议。”
凝寒道:“敢问芙长老,此法如何行法。”
芙荏荃道:“起百花大阵,引长生门之内灵气,滋养山中花木灵藤,幻化人形,以成大军。”
凝寒道:“若是如此,往后何门可守东海。”
薛俊义道:“此事虽是思虑长远,倘不将水族拒于外,来日四国皆毁,纵使旧址仍在,又有何用。”
凝寒一时垂下头,不知该如何决断。
童宪行至凝寒身侧,道:“可有挂念之物。”
凝寒摇了摇头,道:“只过往诸情诸景,心内不舍。”
童宪道:“舍旧方能得新,来日再图远虑。”
凝寒看着童宪,狠命点了下头。
凝寒转过身,对芙荏荃道:“有劳芙长老。”
芙荏荃领命,又道:“此阵耗时颇长,恐明日方能尽毕,还望统帅护我十三人周全,已完此阵。”
凝寒点头应允。
芙荏荃命人唤来银柳等十二人,于中帐外摆阵。
芙荏荃面朝长生门五山而立,十二人端坐于地,六人于外围成一环,又六人再外围成一环。
十三人齐齐调动灵力,芙荏荃浮空数寸,口内念诀,双手结印。
凝寒于不远处立住,童宪,猫妖,水镜,开润相陪于侧。
天色已暗,童宪不忍凝寒辛苦,劝凝寒暂且歇息,凝寒只摇了摇头。
开润道:“冷公子既为统帅,当以全局为重,莫要逞一时之能,误了领军之职。此地有我等守着,冷公子好生歇息一番,明日领军迎敌,方是正理。”
凝寒摇头道:“此阵未完,我心不安。明日必有殊死一战,输赢皆系于此,我如何睡得着。”
言毕,前行几步,无神东望。
童宪忙行至凝寒身侧,循凝寒所视看去,却是瞧不清楚。
开润行至童宪身侧,道:“冷公子必是怀念旧事旧人旧情旧景。今夜一过,诸皆散去,只留余念在怀,何人想来不有伤感。”
凝寒轻拭眼角,道:“算是吧。”
童宪道:“你可是想他了。”
凝寒略一点头,道:“那日身处幽冥界,薛师兄告知我长生门变故,我本不信。回至此地,霍师兄兵刃相向,我竟不知何故。二人皆是昔日交心之人,现落得如此境地,如何忍得住。心内虽有复仇之愿,却需与另一人兵刃相向,如何做得出。若非申师兄以天下之境相劝,恐至此时,我亦不知该如何决断。”
开润道:“冷公子行修行之道,以天下为己任,乃是本分。昔人命丧,以复仇为已念,乃是情深。旧景散去,以不忍为己心,乃是念旧。无论出自何意,都必将水族拒于外。”
凝寒僵僵一笑。
半日,凝寒道:“你本已离了长生门,今日为何又因此事回来。倘若不敌,岂不是白白误了性命。”
开润道:“我本沧海人士,家内已无旁人,幸幼时得拜入长生门,才得以苟活至今。论恩,长生门于我有活命之恩;于情,沧海于我有生养之情;于义,薛公子待我并无外见;于仇,长生门众人待我不薄。现长生门无存,我岂有不报此情,不还旧恩之理;现沧海有灭国之祸,我岂有不御外敌,不护生国之理;现薛公子命丧,我岂有不念私旧,不偿深义之理;现门人皆故,我岂有不斩敌首,不复此仇之理。我虽缘浅,比不得诸位修为在身,我虽力弱,比不得诸位功法纯熟,然既入长生门,既生沧海魂,又岂能坐视不理。那日偶遇先生,闻之此事,便急匆匆赶至药王谷。我虽不能上阵杀敌,也愿献绵薄之力。”
童宪道:“你也糊涂。此关生死,何必如此意气用事。你快些回去吧。”
开润道:“身为男子,有恩当还,有情当重,有义当尽,有仇当报。我虽平凡,也非贪生怕死之辈,若此战仍还,不忘旧念,倘不幸战死,亦是无憾。”
童宪自知劝说无异,道:“我明日需冲杀敌阵,唯寒弟使我放心不下。你护其左右,可使得。”
开润听罢,点头称是。
二日天未亮,大军已呈御敌之势。
芙荏荃百花大阵未完,林丛忌暂代芙荏荃之职,独率百花谷众人。
童宪见凝寒一夜未合眼,心内虽不忍,只得叮嘱两句,又叮嘱猫妖,水镜,开润两句,急至甄鼎身侧,以防敌袭。
梅映寻诸事已毕,亦至凝寒身侧,同护百花大阵。
天色微亮,东海水族大军登岸。
众人合力抗敌,不曾想,水族之众尤源源不绝,虽斩杀不知千万,后继者仍不知何数。
虽众人杀意已起,然如此不绝之敌,尤难立克,军阵已现渐退之势。
猛然间,一道水柱海内立起,陆清汶,霍钟并肩而立。
只见陆清汶指挥海族之众,再度来袭。
凝寒见此势,心内越发着急。
猫妖,水镜对视一眼,齐齐于凝寒跟前跪倒,道:“叔叔,此贼定是统军之将。此贼不除,于我军不利。我二人自请除此贼,还请叔叔下令。”
凝寒一时没了主意,道:“万事小心。”
猫妖,水镜再拜,御空直朝陆清汶而去。
陆清汶于霍钟耳畔言语两句,霍钟略一点头,持四剑在手,直飞中帐。
猫妖,水镜与霍钟擦肩而过,却丝毫未曾对视一眼。
猫妖急闪至陆清汶身侧,利爪直取面门,却被陆清汶轻轻闪过。
陆清汶持剑在手,见猫妖双爪又至,出剑相迎,猫妖双爪扣住剑身,双手用力,将长剑掰做几段。
猫妖杀意骤起,招招誓取性命,陆清汶虽赤手应战,却将杀招一一化解。
水镜在旁助阵,镜化万千,虽二人合力,一时却无法取胜。
霍钟于凝寒身前不远落于地,持剑直刺凝寒。
梅落芊见状,梅枝急晃,一支支梅影自地而出。
霍钟身形未停,连挥数剑,将梅枝尽数斩断。
开润平荡剑出鞘,挥剑直向霍钟。霍钟两剑架住来剑,两剑已至凝寒身前。
凝寒忙伸手,将两剑握住,急道:“霍师兄,莫听信谣传,快些醒转过来。”
霍钟冷冷道:“今必斩你于此。”
语未完,霍钟忙抽剑后退,以避梅落芊,开润之击,凝寒急忙将手松开。
凝寒忙调灵蛇剑,直向霍钟,又持白骨扇在手,以防剑势。
虽霍钟今与已为敌,凝寒心内尤是不忍,灵蛇剑虽强,未见杀招。
开润剑招豪迈,虽不显杀意,霍钟仍需两剑方能招架。
梅落芊挥动梅枝,花瓣直飞霍钟,霍钟挥动一剑,将花瓣尽数斩落,一剑自手内飞出,直向梅落芊,梅落芊忙闪身躲过。
趁此机,霍钟三剑急攻开润,开润不得已闪退数步。
寻得此间隙,霍钟复刺向凝寒,空手将剑召回手内。
凝寒忙持白骨扇架住一剑,一手握住一剑,霍钟另两剑再刺,开润急至霍钟身侧直取其双腕,岂料霍钟一剑将此剑架住,一手急转,直将开润刺穿。
开润用尽气力,身子往前一送,剑刺霍钟脖项。
霍钟四手急忙松开,飞身急退,躲过此击,四手一收,复将四剑收回手内。
梅落芊梅枝一晃,五朵梅花飞出,落于霍钟四周,梅落芊口内念诀,五朵梅花形成一道法阵,将霍钟双足缚住。
梅落芊梅枝又晃,八株梅花生于霍钟四周,又成一道法阵。
两道法阵,暂将霍钟困住。
凝寒抱起开润,开润无力道了句“公子小心”便再没了言语。
哎,只可惜,如此重情重义之剑,为护往昔旧情,竟折于诡奸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