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始国人杀了回马枪,让死里逃生的英多、英桓很是惊恐。
眼看临夜了,阳光渐渐撤退,俩人心中愈加焦急,顾不上东西南北,合力抬着机械臂奔逃。
因为肚中饥饿,他们走得不快,没能摆脱银衣人尾随,隐约还能听见叫唤:“站住,把东西还回来。”威胁若即若离,化成一股逃命的动力。
不多久,俩人力乏气尽,英多忽然瞥见前方向左有一匹白马。那马儿套着骑具,是有主子的坐骑。
俩人如获至宝,默契着一前一后围住了白马。英桓站在马前,扛着机械臂堵截,英多则从旁侧一个箭步往前,扑向了白马。
白马是受了驯的,并不排斥生人,本不准备逃,英多一扑,反叫它受了惊,嘶嚷着扬起前足,踢向了身前,英桓忙举机械臂格挡,马儿右足狠狠噔在机械臂上,将英桓踢倒,落地时,右足崴了,自个儿半跪下地,英多趁机摁住马背,麻利着爬了上去。
白马喘着粗气,咬牙切齿,奋力站起,英桓也借机上了马背,俩人一前一后,中间夹着机械臂。
白马心里着慌,又有些吃重,加之右前足不便,挠是它发足狂奔,也只能一瘸一拐,放不开步子,比俩人步行却也强了不少。
身后的银衣人渐渐远了,却还是甩不脱。
骑马走了几里地,已到了北境,眼前是高耸的雪峰,雪峰下是陡峭的石坡,英多喜道:“咱们上山去吧,天也快黑了,反正是回不去家了,说不定山上有过夜的洞窟。”
上坡路难行,白马渐渐慢了下来,连哄带打的,也没能逼它爬多远,俩人索性在半山腰处下了马。白马咯噔又跪了地,喘着粗气,自顾着放松去了。
英桓、英多合力抬着机械臂,吃力地往上爬,要寻一处落脚的山洞,一路走,一路张望,巨石嶙峋,荒草依依,稀疏几颗矮松树点缀了去路,却都是垂头丧气着的。
攀登越高,太阳越矮下去,渐渐落到远方的云烟雾幕上,像颗白丝绸托衬着的橘红宝石。
风开始冷起来,宝华秘境的深林开始暗起来。
“球儿哥,我咋觉着有点儿毛骨悚然。”英多凝重地说。
“没觉得啊,赶紧找到落脚地方,不然真毛骨悚然了。”
“咱们是不是上了绝驰岭?”英多延续凝重的语调。
“绝驰岭!小多子,可别吓自个儿了,这可邪性了,我刚听说那会儿,还以为是说故事。”英桓打了个激灵。
“真的,你瞅瞅,这荒凉劲儿,这满山的大石头,一路上可有过鸟语花香!我看就跟大伙儿传说的一样。”英多郑重道。
“石头山,总不至于秘境里头只有一座石山吧。我见过的可不止一座哦。再说了,都说山上住着岩狐怪,这一路走来,可没见着什么活物啊,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谁还能在这儿熬着呢。”
“可大家伙儿都这么传的,说那怪物什么都吃,就是连石头都吃,它就是一块石头,长得跟狐狸似的。”
英桓笑道:“多虑了不是,要真有,把咱们吃了,那也没什么的,要是找不到落脚的山洞,冻死在这山上,还不一样悲催。”
英多叹道:“哎,求老天保佑这岭上没有岩狐,是大伙儿瞎编的。”
山腰处已可俯瞰山林,眼下的宝华秘境渐渐沉静,红霞慵懒着垂暮,日头瘫坐于地平线间,半露着头,林中一切鸟语虫鸣偃旗息鼓。
一阵儿风拂过山腰,搅动些杂草发响,好似有几块山石蠢蠢欲动。英多、英桓一阵儿透心凉,双目圆睁,死死盯着那几块山石,有一块山石确实微微动了一下,俩人暗自叫苦:难道那就是岩狐……
英多、英桓哆哆嗦嗦相互挨着。
英多压低嗓门说:“球儿哥,我看咱们还是赶紧下山吧。”
“嗯,说不定没有过夜的山洞。”他心中仍旧否定岩狐的传说,却又忙摇头说:“我可不敢往回走,莫始国的凶神恶煞肯定在山下等我们,反正都是死,干嘛废劲走下去。”
英多想想,接受了英桓的看法,说:“嗯,人总要死的,又何必折腾。”沉默了一刻,又说:“死之前,你有啥要说的吗?”
英桓嗤笑一声:“没吃过狼鹰肉,没当过箭尉,没睡过姑娘...想想,遗憾挺多的。”咯咯笑了几句,反问英多:“你呢,死到临头了,有啥要说的,呵呵。”
英多叹气,继续凝重说:“我想去找父母,我想他们也许是没死的,可他们又怎么不回来找我呢。我还想,如果他们都还在,我是个什么样子。我还想,人为啥得一辈子呆在秘境里头呢,出去了就没有立足之地吗。我还想...”
“你想的还真多,干嘛想这些虚无缥缈的,吃了睡睡了吃不挺好,末了,两眼一闭,也不用挨饿,也不用辛苦打猎,挺好的,大家都这么过着的。”英桓打断了英多的叹息。
不远处,英多、英桓下马的地方,几声马嘶鸣,一阵儿马蹄声急促响起,渐渐远去。
“得了,下山的救命命稻草也没了。”英多、英桓相视而笑。
他们继续往山上艰难行进,没多久,身后又传来熟悉的喊叫声,是那伙儿银衣人跟了过来。
英桓气喘吁吁,额头上挂满汗水,将机械臂往地上一扔,骂道:“这帮杂毛,得了,老子也不走了,就在这儿和你等拼了。”
英多皱皱眉头,心里忽闪过一个念头,对英桓说:“这帮杂毛不是劲儿大么,保不齐岩狐还打不过他们呢。”
英桓道:“嗯,岩狐打不过他们,咱也打不过啊,咱们也打不过岩狐,反正遇着谁都是死路一条。”
“惹不起还躲不起啊,咱说不准就乘着两虎相争的当口偷偷溜了呢。”
英桓拍拍脑袋,喜道:“对啊,等他们走近了,先主动把他们的机械臂亲手奉上,跟他们说说岩狐的事情,老天保佑,别要咱的命就行,要是遇着岩狐,就让岩狐和他们打,嘿嘿,要真有岩狐就好。”说着说着,俩人心中都燃起了希望与兴奋,站在原地,等着银衣人靠近。
银衣人行走不快,离二人不过百米时,停住不前,相互嘀咕着什么,是对眼前的情形心怀疑虑。
英多仔细搜寻着那女银衣人,她捡回了头盔,只能依稀从纤细的身材来分辨。
英桓冲着银衣人挥挥手,示意让他们走近,几个银衣人对了对眼,一个银衣人上前约莫二十来米,朗声问:“干啥,想通了?”。
英多提高嗓门说:“喂,你们,胆儿大得狠,在我们地盘上横冲直撞的。”心里巴望着大嗓子能将岩狐唤来。
女银衣人也上前几步,朗声说:“二位有话直说,我们既然敢来,就没打算空着手回去,咱也就别磨叽了,我看这山总有个头,你们要是爬山玩儿的,改日再说,现在还请把东西还回来。”
“呸,凭什么要我们下来,这玩意儿铁的,忒重,我们扛不动了。”英多回道。
“扛不动就放在那里,人下来就成。”
英多笑道:“狐狸尾巴露出来了不是,你们到底是要东西还是要抓人咯。”
“要东西,好吧,你说怎么办吧。”女人说。
“我们把东西搁这儿,我们下山,你们上山来取,一起来,不许追我们。”英多继续拉大嗓门叫嚷,心里依旧巴望着岩狐现身,他并不信任银衣人的承诺。
银衣人表示同意。
英多、英桓放下机械臂,另投个方位往山下走去,银衣人们一同上山取机械臂。
各自走了一程,忽然有两银衣人调转方位,快步跑来抓英多、英桓,二人不由惊慌失措地往山下跑,一面跑,一面骂娘,指责银衣人失信。
银衣人也赶着往山下追,前脚接后脚跑了几十步,忽听见一阵儿低沉凶悍的吼声,像是回应众人的吆喝,大伙儿都慌忙停住了脚步。
英多、英桓知道是岩狐被惊醒了,脚一软,坐到了石头上,四处张望岩狐的身影。
银衣人们面面相觑,一人朗声问道:“喂,你俩,出什么事了?”
英多骂骂咧咧:“是岩狐,傻鸟,都是你们这群傻鸟干的好事。实话告诉你们,那岩狐凶猛无比,专吃人肉,谁都耐它不何,看你们怎么收场。”
银衣人又问:“这么说,不是你们请来的帮手?”英多接口说:“帮凶还差不多。它来找你们打牙祭。这不你们的法宝也交还了,你们对付岩狐,我和我哥们闪一边去,你们赢了,我们也不跑了,任由处置,就当回报救命之恩。”
银衣人们顿了顿,只听那女银衣人说:“大伙儿都消停些,咱正是落难的当口,是一条船上的人,要说拼死拼活的,也该一致对外。两位先生大可以不弃前嫌,一同对抗邪祟,若是得以幸免遇难,必然彼此安好,绝不违背誓言。”
银衣人们都点头称是。
又一老气声音的男银衣人补充道:“小淇说的有理,两位先生还请过来,我们结个盟,先败了那什么岩狐,咱们又没什么深仇大恨的,往后河水不犯井水。”
英桓反问:“真不杀我们了?”银衣人们纷纷点头。
英多、英桓对了个眼色,与银衣人们聚成一团。英多瞧着那女银衣人,心中颇有些感激,又有些敬佩,虽是女流之悲,虽是心慈手软,可竟然比男人们识大体得多。
女人又说:“如何应对,还请队长指示。”老气声音的男人说:“这趟出门时筹备疏漏,没带利害的武器,还好有自动臂,不管对手什么路数,我们总是用自动臂应对,东西重,大伙儿轮流使唤,两人一组,扛些时候再说。”男人话语间透着一股儿沉稳。
银衣人们都听他的,让英多、英桓跟在最后,由两人快步取来自动臂,试了试手,确认机械运转正常。这当口,又一阵振聋发聩的吼声传入了耳中,那吼声来得比刚才近,也更有威势。
不久,山腰上出现了一个庞然大物,是一只岩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