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若水刚醒,就看见风信子坐在床边,一改往日心高气傲的样子,说道:“我们离开这里吧,我的确没有办法,救不了他们。”
“王爷今日还是没有好转吗?”若水问。
“他已经……”后面的话不言而喻,风信子不想说的那么直白,不过他竟然没发现,若水这个问题问的很奇怪,昨日她可是看着唐棣咽气的。
不应该啊,那句话明明那么真实,难道真的只是梦而已,若水有些失落。
不经意间,风信子注意到若水手腕上的划痕,焦急的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不……不小心磕了。”若水随便扯了个谎,拉了拉衣袖遮住伤口。
“怎么这么不小心?”这个时候风信子也没心思去揣测话的真假,只是拿了纱布细心地给若水包好伤口。
看着风信子那般关心着急,小心翼翼的样子,后知后觉的若水终于意识到些了什么,喊道:“风信子~” 在他面前,她从来没有这般严肃认真过。
“嗯。”风信子头也没抬,只是认认真真的在包扎。
“我……我成过婚了。”
风信正在缠纱布的手一顿,看着若水,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成过婚了,就是那个救我的男人,他有未婚妻的,我被人骗了,我拿去给他贺喜的酒,被人下药了,所有人都以为是我下的药,因为各种原因,他不得不跟我成亲,然后他就不理我不管我了,让我自生自灭。”想着之前的事情总是觉得委屈,若水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说道:“我是有夫之妇,所以你……”
完成包扎的最后一步,风信子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潇洒不羁的风信子,实在潇洒不起来,这消息实在令人难以接受,她有丈夫,那他算什么?这两年多的朝夕相处又算什么?有受人欺骗的愤怒,有真心错付的失望,还有爱而不得的绝望。
他需要一个人冷静冷静,然而,就一次,就这一次扭头而走,就这一次的任性妄为,什么都变了,后面所有的事情都一发不可收拾。
御南王府有人大声地喊道:“王爷醒了,王爷醒了。”
怪事儿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昨天他们亲眼看见唐棣咽气的,还能死而复生?御南王府的一干人等闻风当然要去一探究竟。
唐棣的确醒了,最高兴的当然是玉兰,御南王府好多人都围在唐棣房间门前,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啊,不仅是对御南王府,对整个不夜城来说都是好消息,唐棣的死而复生,意味着整个不夜城的希望。
唐棣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过来了,濒临死亡之际,他好像都看见阴差来索魂了,不知道为什么还会醒过来,他舔了舔嘴唇,回味了一下嘴里的味道,好像是血腥味。
一晚上玉兰都守在他床前的,唐棣问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玉兰摇头,说道:“我什么都没有给王爷吃啊,我只是一直守在这里而已。”
唐棣拿起床头的发簪端详,发簪尖头处还有干了的血迹。
玉兰摸了摸头,说道:“这是我的发簪,怎么会……”
“昨天晚上一直都是你一个人在这里吗?”唐棣问道。
玉兰点头。
看玉兰的样子不像说谎,但是昨晚肯定有人来过房间,还给他吃了什么东西,只要找到这个人,那么不夜城就有救了,唐棣还未来得及高兴,看见若水姗姗来迟,瞥见缠着纱布的手腕,他好像记起来了,阴差索魂的时候他看见她来过。
若水并未进房间,只是看见唐棣真的活过来了,转身就离开了。
不经意的四目相对,转瞬即逝,但是有些答案,不言而喻,哪有什么希望,她给他喂了血,他的命是她救的,若是良药良方,不夜城就有救了,可是人血啊,一人之血何以救千万人?人心贪婪,若有人知道她的血是良药……他连想都不敢想,不敢问,也不敢求证,只敢埋在心底,带进棺材里。
定安王死而复生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不夜城,一干大夫都闻风而来查看究竟,想要找到对抗瘟疫的法子,唐棣都是闭门不见,说自己并不是感染了瘟疫,只是普通的生病罢了,睡了一觉就好了。
话是这样说,但是没几个人相信的,御南王府被围的水泄不通,在所有人都忙着应付的时候,若水悄无声息的从后门离开了。
走在街上,她才明白不夜城到底是怎样的水深火热,太医院已经不能收容所有的病人了,街道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不知是生是死的人,有的人一动不动,有的人奄奄一息,有的人苦苦挣扎,有的人无家可归,有的人有家不能回。
之前有风信子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要乱跑,毕竟瘟疫可不是闹着玩的,即便听他们说不夜城的形势已经多么多么严峻,若水依旧不能感同身受,耳朵听到的跟眼睛见到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听来的总觉得远在天边,见到的才觉得近在眼前。
若水说不出心里的感觉,只是觉得难受,这种死亡的气息压的她胸口喘不过气来,甚至隐隐作痛。
忍着强烈的不适,走过了一条有一条街道,落日余晖的时候,若水终于走到了护城河边,这里倒是清静的很,清风袭来,吹动着发丝,像是在温柔地抚摸着脸颊,像是要抚平不安的心,若水闭上眼睛,享受这片刻宁静,感受这微风拂面。
直到黑幕降临,若水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坐下来,把手腕上的纱布,一圈一圈的解开,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握紧拳头,紧闭双眼,用力一划,殷红的血瞬间滴落成线,在河面上晕染开来。
若水撩起衣袖,把手腕浸泡在河水里,任由鲜血直冒,看着鲜血刚刚流出就被河水吞噬,就像墨水倒进大海,无波无澜。
不一会儿,若水脸色苍白,额间汗珠打湿了碎发,在微风轻袭的夜晚瑟瑟发抖,终于……终于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若水缓缓倒下,沉沉睡去,手腕无力的垂落在河水里,袖口漂浮在河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