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度在于化形的精准和细节,越复杂的形状,就越会加重负担,难以支持。
若仅是一面无形之界,那太容易了。
丁贵马上一试,意念小手瞬息随心而变,成为了一面巨大无形之界,隔在身前。
果然简单,只是有点不习惯。如此庞然大物挡在身前,让他不得不感知到大量无用信息,比如听觉,微弱气流的波动和声响。比如视觉,暗室里的细节。甚至,再比如嗅觉,枯枝败叶的腐味也没少掉。
有趣的是,小黑豆不知何时已钻回屋内,竟伏在石桌上安睡。
异常乖觉,毫无声息。
似想亲近,又不想打扰的样子。
他很欣喜,不过,也不分心,只凝神继续感受。
虽身处屋内,但万籁俱寂里,仍有几个极微的响叶声从屋外传来,清晰撞到意念墙上。
声音才触及墙体,便被阻拦。
耳内无音,感知却已闻听,簌簌分明,甚至能辨出是三片树叶轻微碰擦声。
同理,再一品味。
墙内自己举手投足的声音,同样被阻隔,想来前方之人也休想听见。
为了效果更好,他大胆化出一些意念小球,想将触及的噪音包裹。
的确行得通。
所触噪音极微,感知中,不过极短的发丝大小,甚至呈点状。不多的几个小点,几乎一瞬便被包裹,渐渐化虚,像是由大化小,由小化了,再无噪音传出。
实在有些容易。
稍想一下,可能是因为声音在常人眼中,乃无形无物,但只要被意念捕捉到,便一瞬可控。毕竟二者都是无形,意念却占尽操控优势。不过,他也感觉,如果小球过多,定会难以把控,所以此法只能偶尔用之。
至此,潜行术的收敛“声”之一字,算是达成,可他并不满足。
既能化出一面无形之墙,便可以化出更多,即化出护罩,甚至将自身整个包裹的护罩。这样,各个方位的噪音,也休想传出。
如此潜行,才算名副其实吧。
他当即尝试,一瞬成形。
体悟几息,如果仅是目前的坐姿,在脑中没有干扰的情况下,丁贵觉得并不费力。
当然,若是落实到飞行中,必会分心考虑其他事情,恐怕就要大受影响。
意念小手再怎么化形,终归是意念,当然极易被分心。
现在他不想出屋,暂且就只练习化出意念隔墙和意念护罩。
其实,潜行术口诀里只提到阻隔屏障,并无意念墙和意念罩的概念,这也算他的独创见解了。当然,实质上是一回事。
由自身化形的经验推断,少年的意念其实并不弱。
比如当初,少年虽不曾凝聚小手,但其靠单股意念施展潜行术,实际上就表明,其已不是单纯意义上的单股意念。该是具备了小手特性,才能出体,才能够施展出阻隔屏障。
看来即便自己不去给他点破,终有一天,少年也能悟出小手之妙……
试了很久,丁贵自认为已经熟能生巧,只待出屋尝试。
接下来,他又体悟了片刻读心术。
其实,这么称呼,只是丁贵一厢情愿。
他并不确定是否有读心术,或真正的读心术是否如此实现。
在屋内尝试了无数次,意念小手所到之处,皆被感知。
只是无一活物,无法读心。
但有一点,他却验证出来,小手能够出体的最远距离,不过半里之遥。
这可大大失望。
记得当初少年击发惊魂刺,足足追击了自己半里远,尔后又称再过数十丈便追不上。
难道说,自己的意念竟比不上少年?
肯定不对。
哦,有了……
不再胡想,他直接凝成一个黄豆大的小手,然后瞬间在脑中抓取红线。
须知小手越小,其操控越容易。
而红线依然半红半白,看上去很是刺眼。
至今,仍不知为何如此……
下一息,小手携红线出体,急速飞行,远至四五里开外。
直到难以感知时,他才调回。
原来真是这样——
意念小手出体,无形无质,只要离体太远,便难以久持。但若给其一个载体,比如红线,比如惊魂刺,那所有负荷好像都将转移到载体之上,小手像是被载体固化了一般,迅速稳固,因此能飞出四五里之远。
忽想到红线和惊魂刺,在常人眼中都是无形之物,并不能算是真正实物。
于是,他又操控小手抓取一根自己的发丝,向外射去。
这次离体距离,约莫在两三里开外……
钻研半天,算是有了许多心得,却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而且施法过频,不免要消耗太多阳气。
他赶紧罢手,将四股仙阳也收进魂体间隙。
心中并不想修习凝神诀,还是对潜行术念念不忘,渴望先体验一回。
索性,不犹豫,他直接下床,又落在门前。
不过,意外的是,小家伙又不知何时自行离开了。
许是耐不住枯等,回到前头去了吧。
罢了,也不方便带上它,影响体验效果。
他正好乐得轻松,直接冲到高空。
原来外面太阳高悬,只怕将午。
丁贵也不在意,直接意念小手出体,瞬息化成意念罩,环绕全身。
只有他能清晰感知到,意念罩就像一个未破壳的鸡蛋,将自己包裹其内。
果然,杜绝了一切声音,无论罩外,还是罩内。
他的耳内已无听觉,双眼正常,脑内声音感知也分明。
一时,倒挺不适应这种获取信息的方式。
想到从未到过西面,正好借此机会一游。他便按着潜行口诀,陡然神魂发力,身体连同意念罩瞬间飞出。
虽不知速度快了多少,但知道必增符不少。
而且只要保持专注,能轻松保持意念罩的稳定。
不过,疲累感也很快出现。出于谨慎,他不愿在外面调出四股阳气,任凭慢速滋补。
现在施展潜行术,已有一刻多钟,自觉效果不错。
因为潜行术仍然借助的是神魂之力飞行,意念小手只用于隔绝噪声,并不能算二者叠加疾飞,所以速度并不快,只和一般飞行相当,却无法和疾飞相比。
这么久,他不确定飞了多远,依稀觉得有小蛇山到宝钞行的距离。
看来,得往熟悉的地界飞,好有个准确对比。
正要折返时,忽扫见下方有一座山峰,奇高笔挺,突兀入眼。
再看时,山峰正顶居然有块空地,就像谢顶头发,只在中央空空。
空地与四周的绿树成荫,格格不入。
而关键一点,山峰四周全是悬崖,深不见底。
有崖壁,会有奇异小果吗?
想起臭果,顿时大为意动。
如此作着春秋美梦,丁贵已落在空地上。
地面积着一层深厚枯叶,稍踩一下,露出黄褐沙粒,细腻柔软。
环视四周,全是浓密的树林。
既是抱着侥幸心理来寻找臭果,丁贵便不嫌麻烦,向一侧林荫飘来。
穿过数丈的树林,大出意料,眼前居然出现一间小屋!
的确是间小茅屋。
什么人敢在此搭茅屋?
山高峰险,地方狭小都无所谓,但头顶人来人往,最先查看的,便是此最高峰,哪有安全隐秘可言?
也不对,莫非此人深谙灯下黑的道理?
毕竟,有哪个鬼将没事,会来这种看上去,必不会有人居住的地方查看呢?
就算有人落在空地停歇,也不会钻进林中。
自己本可以从崖外探查,却是多此一举,才要穿过树林的……
眼前茅屋只有正常茅屋一半大,几乎贴着崖壁搭建。
不对,居然还有其他茅屋!
才飘近几步,就发现再往前的低矮处,紧贴崖壁,搭建了更多茅屋。
它们搭建十分巧妙,借助悬崖峭臂和高大树冠遮掩,居然能稳稳藏住踪影,想必崖外也很难看见。
显然,这里是个聚居地,除了高处一间,竟还有五间之多。
必全是人鬼所搭!
兽人鬼可不会搭建茅草屋,只会搭建简陋的茅草棚。
高处一间屋门敞开,里面并没看到人。不过丈把远,要不要查探一下?
不能惊扰!
将心比心,自己最烦陌生人闯入。
于是,丁贵决定就此退去。
悄悄飘退,才退两步,忽听到身后传来动静。
这就惊动了别人?
他连忙转过身,一抬眼,便看见两个绝色丽人迎面走来,距自己不过一丈多远!
不对,其后还有一个女人,正从树隙间现身,只是容貌普通。
三人手中各提一个简陋花篮,显然也发现了愣住的丁贵,她们原地站定,立即惶恐地望过来。
待看清时,丁贵深感自责。
因为对方的气派,竟让他生出自惭形秽想法,哪能承受此种惊吓。
只见当面一个年约二十四五,身着淡黄色宽袖纱衣,吊带长裙,腰间白色系带,肩背大红霞帔,曳及地面。虽早已见识过袁熙,宋离及程露霞的古色古韵,他却不曾见识此种雍容华贵的着装,特别是其花冠造型,顿显高贵。
此女定然身份高贵!而又挑动心弦!
旁边一个,目测二十不足,或更小的丫头,一身淡蓝色长裙,同样白色腰带,双平髻颇显调皮,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嵌在一张耐看的脸蛋上,十分养眼。
身后的一位,年约三十出头,像是农家大姐,一生灰布衣衫,着实平凡。
显然,她们三人是采摘花草和野果返回。
因为篮中有不少小花小果。
小丫头一脸慌乱,像不知如何是好,其双手紧紧拽着高贵女人。
而高贵女则稍显镇定,但也好不到哪去,反手紧扶小丫头。她一直在打量丁贵,似是打着敌不动我不动的主意。
三人里,也就属农家大姐比较淡定,一瞬愣神后,马上恢复过来,却也不说话。
丁贵自知鲁莽,得早点打消她们的顾虑。
于是,他拱手作揖,极尽真诚,俨然一个寒酸布衣,又稍透清高道:
“两位姑娘和这位大姐,非常抱歉,我本无意闯入,只想暂作休息的,不想惊扰到你们,还请多多见谅……请问,这里是什么地界?”
就当迷路了,来问路吧。
事实也是如此,小蛇山之西,他还是第一次寻过来这么远。
说来运气也够好,随便一探,便发现此处聚居地,岂不是说平断山城,甚至整个冥地,都有大量这样的地方存在?可能随便一个不起眼的旮旯里,就会冒出一群人吧。
只是,忽又想起自身短发样子,配着白布袍,说着半土不白之语,好像不伦不类……
马上,有清脆声音道:
“既是问路,怎么早听不见你问出来,却鬼头鬼脑地在屋前张望,莫不是来做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