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选拔大会进入倒计时，山中一切逐渐打理妥当。乔易棠看着手上温尔亲自送来的章程，扶额唉声又叹气。
选拔大会不仅是丹鼎派要招贤纳士，也是年轻一辈拜师求学的途径。琼羽仙里固然不止一个门派，但丹鼎派能一直是所有人趋之若鹜的首选，在于其自由度极高的双向选择。
大会开始的首轮环节，是八大门主通过摇签分组两两切磋。
说是切磋，实际上就是向未来学子展现自己的修炼理念和成果——保守或激进、近身或远攻，注重灵脉的塑造或借助武器的力量等等。而运用什么样的攻守策略，对制敌结果也有很大的影响，只要谋略得当，通神期的修士也未必胜不过通灵期的。
大家可以根据能力和喜好先给出入门意愿，通过文试和武试后，则由各门门主根据自己的观察选择将其留下或举荐至别门之中。一直没有归宿的备选者，便进入人数最少且未满的门中试训一月，表现欠佳者才会被遣送下山。
其余不少派系曾效仿这种做法，不过是东施效颦，几乎没有人买账。丹鼎派自古以来立下的威望、庞大又优秀的师资力量，以及多彩既优美的环境，皆是他派无法比拟的存在。
“不用担心，切磋点到即止，我们都知道你的情况，不会太过分的。”温尔松开乔易棠的手腕，莞尔道，“你恢复得很快，不出意外大会期间已可恢复八成功力。”
乔易棠抿抿唇，怅然自己的伪装未必逃得过天尊的眼睛。他抬眸盯温尔半响，见男人轻摇着扇子，视线落在门口那把仍未清走的椅子，不由为之一怔。
“温门主对我的情况最是了如指掌。”他避开温尔的目光，低声道，“我的身体要恢复如初，根本不需三载。”
“既然你有自己的考量，我当然支持，如果你需要，我亦可以替你佯装身体抱恙。”
温尔从袖中掏出一个瓷蓝小瓶搁在案上，乔易棠拔开瓶塞嗅了嗅，又沾了些粉末化于唇齿，半响微讶道：“离魂散？可这其中所用药材又不像是……”
“我这些天找空钻研了一番，是改良过的新品。”温尔笑笑，取过茶杯倒入少许粉末，继而斟满茶水递去，“它可使人呈现灵脉受阻之态，如果天尊有意避开我让风潇试探你，可不能露了马脚。”
“但是它不会对你运功造成阻碍，不论身在何处，还是必须有自保的能力。”
乔易棠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这一瞬间忽然充满了勇气，“温门主怎对我如此关怀备至。”
“乔门主对我也毫不怀疑。”
二人无声地对峙着，还是乔易棠先败下阵来，不好意思地垂了眸子。不一会儿，唐翊匆匆来报，“门主，一名普明门门生传天尊召令。”
乔易棠挥退唐翊，一瞥蹙起眉头的温尔，心中忽地有些不安，但是天尊要见他，他不能抗命。
“你有不将计划告诉我的权利，但我希望你不要做一些伤害自己的事情。另外，等过了这段日子，我一定择日将事情告知予你。”
温尔的声音很轻，却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中，直到走进天尊阁前庭小院，亭中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正抬手沏茶，一举一动从容且风雅。
他一步步靠近，顺应着长辈的意思落了座，才看清楚男人嘴角挂着浅浅弧度，这副惬意的景象本该使人心境平和，可此时此刻，他只觉得如坐针毡。
“听说你前些天带着弟子下山，玩得开心吗？”乔森语气柔和，“阿棠真是长大了啊，也不愿来和为师讲一声了。”
“唐翊修炼刻苦，短短数年已及至通神末期，徒儿觉得值得鼓励，所以带他去挑两身衣服。”乔易棠顿了片刻，“此行决定得仓促，怕耽误大会，因此没有向您汇报，还请……师父恕罪。”
乔森托着头，双眸一直不离他脸庞，含笑的眉眼尽显慈祥，一如很久很久以前，师父这样看他与师弟玩闹的样子。
而这样子的师父，叫人根本无法与前段日子冷漠无情的另一副面孔联系起来。
他看不穿天尊的想法，也许这个男人从来都是捉摸不透的。有时候严肃起来声色俱厉，下一秒却将人哄得宛如捧在掌心的珍宝，再一转眼又忽地变得凶恶，仿佛上一瞬的柔情都是幻觉。
洛千常偶尔称师父不太正常，想要逃离变化莫测的男人，但是他深谙师父的好，是将他们视如己出掏心掏肺的好。
“唐翊年纪尚小已有这般修为，也离不开你的栽培。为师遇见你那时，便觉得你有无穷潜力。”乔森轻笑两声，“但是他涉世不深，行走江湖最容易受人摆布，不说保护你了，许是连自保也难。”
“为师只是担心，你的身体尚未恢复过来，要是遇上意外该当如何？派上几个人跟随你，总比势单力薄的好。”
乔易棠心中一颤，心中庆幸并未上报出行一事，但嘴上仍然附和，“是徒儿想的不周。”
“平安就行。”乔森摆了摆手，拿过搁置在一旁的油纸包，“三巷口有一位老妇人，她做的豌豆黄是整个琼羽仙最好的，为师记得你爱吃，特意差人下山给你带了些回来。”
糕点的香气随着包装散开越发浓郁，入口亦是熟悉的味道与口感，然而于此时，他根本没有品尝的心情。
“何须如此拘谨，往日如何，今日便如何罢。”许是见他许久未有行动，乔森敛了笑意，换上一副失落样子，“为师明了……你肯定还在怨我。”
“我这些天想了很多，方知道自己真是大错特错，阿棠，为师真的对不起你……”乔森轻柔地拉过乔易棠，双掌包裹住他的手，“都说做事三思而后行，可我那时真的太愤怒、太震惊，我亦是太担心你，才会对你和千常都失了分寸……”
乔易棠愕然抬眸，面对男人一席道歉的话，心中骇然、讶异，且不知所措。
让一山之主，甚至可以说是一族之长自降身份向他认错，令他惶恐至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