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王有个习惯,每次酿酒的时候都会躲起来,之前在蟠桃湖,也会经常几天见不到人。
想到这里,嫁衣就索性懒得出去了,但是还是要和琉璃他们知会一声,免得他们看不到会担心,碍于容止在狐狸洞,嫁衣准备吃晚饭再去找。
上穷一进洞门,就看到了容止,一张还算清秀的脸,对着他笑了笑,他向来冷漠,不爱打招呼,直接无视了。
坐着,闭目养神。
容止一个人仿佛自来熟,也不会觉得无聊,很是淡定地慢悠悠的喝着茶,坐得笔直笔直的。
狐狸洞里静悄悄的,安静得让人可怕,南凉平日里喜欢叽叽喳喳的,看到洞里坐着一个陌生人,也不说话了,帮着胭色搭把手。
刚搬来狐狸洞,自然是有许多琐事要处理的,这间狐狸洞刚好四个洞口,一人一个,空间明亮,温度适宜,是个好住处,容止一直坐着,闭着眼睛。
嫁衣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晚饭不一会就熟了,胭色做好了四个菜,都是一些家常小菜,做了拿手的清炒豆腐、缸豆焖毛豆、酸辣土豆丝、清炒小青菜,他们平日里都是以素菜才食,为了增添人间烟火气,他们一日三餐都会随着人间的规矩来做,容止也不客气,大口吃起饭来,这般不拘小节,想来也是个苦命的人,嫁衣等人便一同吃起来。
全程吃饭众人都是一言不语。
气氛实在诡异啊。
好不容易吃完了饭,嫁衣直接走出了门,这般太压抑的感觉,还是出门透透气比较好,前脚刚走,后脚容止就背上背娄对着胭色一众人告辞,南凉看了看容止的背影,小声地嘀咕着:“这人看着文文弱弱,浑身散发的气场让人好压抑啊,吓得我话都不敢说。”
胭色连忙点头:“可不是嘛,这人也不知道什么来头。”
上穷看着他们出去,沉凝了一下,跟了出去。
嫁衣看着很在身后的容止。十分无语:“你跟我做什么?”
“这条路刚好回我家。”容止笑着说,露出了白灿灿的牙齿。
嫁衣懒得跟他扯,反正找琉璃他们也不难,转个弯就到了,她连忙找过去,看到琉璃正在狐狸洞里喝酒,容止背着竹筐,笑嘻嘻的往前继续走,还挥手跟嫁衣道别。
嫁衣也不知道怎么了,看到容止就心慌得厉害。
他一走,连呼吸都顺畅了。
琉璃忍不住打趣着:“有情郎?”
嫁衣连忙摆手,疯狂否认:“只是路过遇见的,不太熟……”
琉璃笑了笑,询问嫁衣来找她何事,嫁衣于是简单说起了狐王的事。
琉璃一听就兴奋,呆了上百年,青丘上上下下被自己摸了个遍,每日无聊的事太多了,于是她拉扯着嫁衣,准备寻找着狐王,他父君以前酿酒的时候巴不得喊上一堆子女,就是希望其中子女能够继承他的手艺,偏偏没一个人感兴趣,如今酿酒居然躲起来了,太新鲜了!
琉璃为了节约时间,于是跑去问染见,他为了早日只治好狐王,这几日一直都呆在了药房,潜心研究,还翻阅了禁书,都一无所获,心里急得要命,架不住琉璃哀求,染见只好妥协,好打发她尽快走:“应该在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我们青丘最美的地方应该就是桃花林了。”
琉璃寻思着:“九哥说得有理。”
于是,琉璃架着嫁衣一路向着桃花林走去,入了夜的桃花林更显得安静了,两个人迈着小碎步,很快就来到了桃花林,琉璃看着眼前有个穿白衣服的男子,快速的拉扯着嫁衣蹲下,举起手指:“嘘!”
两人定睛一瞧,就一个背影啊,实在看不出来是哪位神仙,不过,他在在拂琴耶,琴音婉转,清脆入耳,两人听得如痴如醉。
这时,前方的男子停下琴声,侧过身子轻声说着:“既然要听,就大大方方出来听吧。”
琉璃丝毫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她一个快步,忍不住夸赞着:“白掌门琴艺实在精湛啊。”
“既然觉得我琴艺精湛,便来切磋切磋吧。”
“啊?”琉璃脑袋慢拍了一下,虽然她们青丘出俊男美女,但是琴棋书画这一块,看的就是天赋,平日里向来都是懒散,又无人管束,那会有这般闲情雅致弹琴啊,听曲还差不多。
但是为了不输阵,琉璃拉来了嫁衣:“她弹琴就不错。”
嫁衣无语的拉了拉衣袖,她弹琴的水平根本不够切磋的,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琉璃就大大方方捻出一个琴来,递到了嫁衣手里。
“我相信你哦。”琉璃古灵精怪的吐出舌头,嫁衣无奈的摇摇头,只好坐在一旁的草地上,盘腿儿坐,将琴放在双腿之上。
“请问,要如何切磋?”
“你会什么曲子?”白简沉凝着,一副我并不认得你的姿态。
嫁衣心里也是别扭得很,回头一想,两人好似确实没什么交集,他堂堂一个除妖掌门,为啥要记住自己,压住心里不快,才说着:“什么曲子都不太会。”
琉璃一听,连忙堵住嫁衣的嘴巴,对着白简一阵傻笑:“别听她胡说,她可是我们青丘数一数二的好琴师,太谦虚了,谦虚了……”
嫁衣本来就不会很多曲子啊,平日里也是随性弹奏,想起什么弹什么,这怎么切磋啊?
白简还露出一脸的讶意:“哦?数一数二的琴师,那更加得洗耳恭听了。”
嫁衣也是无语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于是,她在脑海里琢磨了一圈,手拿到琴上的时候,一套行云流水,手法娴熟的琴音就缓缓流淌了出来,她十指宛如精灵一般,一起舞动,白简的身子,突然间的僵直了一下,犹豫几秒便也抚琴,跟上了嫁衣的节奏,一首不知道什么曲子,就缠绕在桃花林,声音温婉,像似灵动的仙女,徜徉在天地间,露出肆意畅快的气息。
琉璃还从未听过这般有趣的曲子,饶是她自诩听过世间最动听的琴音,也是听醉了。
嫁衣很沉醉这种感觉。
仿佛很古老的记忆,又觉得酣畅淋漓,十分的舒服畅快。
很快一曲终了。
嫁衣弹完最后一个音,才缓缓舒了一口气。
琉璃觉得意犹未尽,拉着嫁衣问:“这曲子当真不错,叫什么名字啊?”
嫁衣的的确确想不起来叫什么,有些尴尬的想了想,准备胡诌一个名字蒙混过去,一旁的白简倒是开口了:“这曲子名唤千年泪。”
嫁衣脑海里,忽然也冒出了这三个字,赶紧点头。
白简望着嫁衣,足足看了好几秒,不晓得心里在想些什么,嫁衣与琉璃聊曲子聊的带劲,她还非要缠着嫁衣学这个曲子,可惜,琉璃是个三分钟热度,学了一会就乏了。
白简缓缓站起身子,隐约还能看到他的身形有些微微颤抖,他望着嫁衣轻声问着:“你何时学会弹的这首曲子?”
嫁衣一看白简问她,一时间磕磕巴巴了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白简,她的腿总是习惯性颤抖,好似天生有种威慑力,压得她喘不过气:“我忘记了。”
“忘了?”白简喃喃着。
嫁衣连忙站起来,解释的对着他说着:“我生过一场大病,醒来就忘记了很多事,这曲子大概是我以前所习得的吧。”
嫁衣再说什么,白简一句也听不进去了。
这曲子,明明是他和他徒弟司蓁一同研究的曲子,这世上除了他们两人,再无他人会弹奏,为何这只小妖会一字不落的弹出来。
一时间,白简不知道该说什么。
琉璃拍了拍头,连忙想起还要找狐王,拉着嫁衣来到白简面前:“既然琴艺切磋了,那我们便告辞了。”
嫁衣被琉璃拉扯着,往旁边的路口走去。
琉璃还是全然忘记了要学曲子,只是央求嫁衣弹给她听就满足了,狐狸天生嗅觉灵敏,顺着一股狐狸特有的味道,琉璃找到了一颗大树,远远看到一团毛茸茸的蜷缩在一旁。
等两人走近的时候一看,正是化为狐狸形态的狐王,身边放着数十个酒壶,正在依偎在他身边,想来是靠着体温来酿酒,琉璃心疼的摸了摸狐狸毛。
这时候,蜷缩在地上的狐王睁了睁了眼睛,微弱的喊了一声:“小五……”
小五听到这个声音,激动的眼泪都出来了:“父君,你认得我了。”
狐王又闭上了眼睛,仿佛很虚弱一般。
琉璃心疼的将狐王抱在怀里,嫁衣则将酿得一半的酒扛回去。
两人急忙将狐王抱到老九那里,琉璃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巴啦啦的说了一堆,染见正准备看看狐王的状况,忽然,他的身形从狐狸形态直接化为了人形,两个人顿时大眼瞪小眼,狐王狐疑的望着:“你哪位?”
染见尴尬的缩回了手:“我……”
琉璃这时候,一把将他抱住:“父君,你终于认得我了……”
狐王吓得一哆嗦,直接推开她,躲进了嫁衣的身后。
这女娃娃?
咋了?
染见连忙拉住琉璃,狐王大概是在灵力微弱的时候,潜意识里面随意喊了一句。
小五看到狐王又恢复了这样。
心里难过得要命。
白简在桃花林,站了整整一宿,也想了一宿。
他的徒儿司蓁,明明只是一介凡人?
为何那红衣女狐妖会弹奏千年泪?
看到天微微亮,他回转心思,连忙又去找青丘老二商议事情,他刚走进,就看到魔界的黑月,比他先行一步,走入了大殿。
看来,魔界也来商议了。
青丘将狐王回来的事情,压得密不透风,众人只是知道青丘结界开了,并不知道其中的内情,于是,他便在一旁等着。
“久闻魔界黑使者大名,久仰久仰。”墨玄十分客气的接待了一下,这天也才刚亮啊,真是勤快,黑使者也不客气,来的路上听说白简已经来过了,扶扶手直接说出了来意:“魔尊说,你们青丘如果归顺我们,便是盟友。”
墨玄连忙笑了笑:“如果不归顺呢?”
“那我们便是敌人了。”黑月也不客气的回应。
墨玄连忙干笑几下:“黑使者真是爱开玩笑,我们青丘当然不会与你们为敌了。”
真是太冷了,墨玄都感觉到他浑身热腾腾的杀起了,安逸了几百年, 突然间接收这种感觉,便觉得浑身不自在,这结界不如不破的好,省的来这些麻烦事。
墨玄连忙邀请黑使者坐下,并让侍女准备茶水,黑月却拒绝了:“不了,我家魔尊还等着我回去复命。”
青丘向来与人为善,并不想站队任何一方,现在白行山与魔界又逼迫得这般紧张,而青丘自从狐王受伤后,又没了自保的能力,一时间,墨玄给不了答复。
而黑月就是一副,你今日如果不给我一个交代,我是不得回去的模样,让墨玄有些焦虑。
正好绯凉这时候走进来了,一同进来的还有白简。
黑月看到两人,神色淡然:“既然白掌门已经来拜访过了,今日正好疏通疏通。”
于是,几人在十分平和的气氛中淡淡然坐在一处正儿八经的聊起来了。
白行山内,远荒为了半年后的师尊之位,正在努力着,回到山里的时候,他特意去了一下面壁楼,试图找一下司蓁的线索,可是该有的记录居然全部消失了?
仿佛这个人从来没有出现过。
他回到房间,将自己的上衣脱开来,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青紫色的脉络,鼓起了很高,脉络粗细与平常人相比,大了好几倍。
远荒赶紧运气,却被气脉压制反噬出了一口黑血,他赶紧擦干血迹,又运气调节,仿佛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远荒的一举一动都落去了干姜的眼里,此刻的他,巴不得早日除了这个隐患,当年,他好不容易将他赶出山去,如今又懊悔当初的手下留情。
“你们派人盯紧,绝对不能让他翻出司蓁任何的蛛丝马迹。”干姜嘱咐着:“以后他的饮食,你们要特别关照一下,小心一点,不要让旁人发现。”
交代完,才让弟子退下去。
青丘境内,几人交谈接近了尾声。
黑月全程一脸的冷漠,只是独自饮茶。
墨玄看着魔界使者,心知这次没有那么好对付,和绯凉交换了一下眼神,就抬抬手,说出了决定:“实在不瞒,我父君近来深染重病,良药难医,如果两位谁能够将父君的病情医治好,我青丘必定归顺。”
说完,也是紧张得不行,兵行险招,将父君推出去当了由头,不然他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这两人,反正青丘之事都是要知道的,与其到时候遮遮掩掩,倒不如如今大大方方的承认。
黑月听完,也起身站了起来:“黑某不甚医术,但是一定会将你们的话细数带给魔尊,到时候,我们必定派最好的医者,全力医治狐王。”
绯凉和墨玄一起站起来:“有劳了。”
并将人恭恭敬敬的送了出去。
等到黑月走了,他们两人才算松了一口气,身后的白简为了表达诚意,索性亲自去看看:“狐王在哪?”
墨玄狐疑的看了看:“你还会医术?”
绯凉无语的看了他一眼,白简可是上仙,已经修得了仙体,看病这种事,不是很容易的嘛。
于是,白简就随着去看看狐王。
反正,隔着也不远,于是三人准备一同去看看狐王,胭色和南凉已经起来了,正在做早饭,上穷正在打坐,他每天除了不说话就是日复一日的修炼,南凉总说他魔怔了,嫁衣一向嗜睡,这会和狐王分别睡得真香。
白简走到洞口的时候,就听到了一阵一阵的呼噜声。
南凉和胭色看到白简连忙行礼,上次他的赠药之恩,不敢相忘,坐在一旁的上穷根本不太认识白简,只是冷冷的坐在,没有搭理,倒是白简看到他戴着面具,若有所思了一下。
墨玄有些尴尬的指了指旁边:“这边请。”
狐王的呼噜大的特别大,整个山洞都听得见了,怕打扰狐王休息,白简特意拿出了一根红线,准备望闻问切,他就站在不远处,凝神闭气,狐王的脉搏跳动有力,并不是很虚弱,只不过在他体内,有两股力量在周旋,压制了他本来的气息,使得他体内气息紊乱,四处乱窜,白简正准备再深入诊断一下,忽然手里的红线被一道白光反弹,红线从中间断了。
白简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因为就连他,都查不到这是什么病症。
墨玄看着也是一脸的惊奇,连忙问着情况:“家父如何了?”
白简缓缓收了红线:“令尊经脉紊乱,体内有两股力量在互相冲撞,导致他气血逆转,失去了记忆。”
墨玄连忙抬抬手:“仙上所言极是。”心里更是暗叹他的医术精湛。
“要想调理好狐王的身体,并非一朝一日,所以我打算住在这里。”白简淡淡的说着。
“求之不得。”墨玄心里暗暗欢喜,如果有白简帮忙坐镇,短时间他们青丘就多了一层屏障,心里不禁暗暗为自己的计策多了几分赞许。
于是,为了贴身帮狐王看病。
墨玄又专门空出了一个洞口,立马让人去准备东西,等到嫁衣睡醒的时候,她就看到白简坐在了狐狸洞里,瞌睡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南凉等人解释了一番,她心里还是不能够接受。
白简倒是大大方方的住下了,没事看看书,喝喝茶,一直等到狐王醒来。
狐王一起来,就四处找嫁衣,为了方便诊治,嫁衣不得不将狐王搀扶到白简面前,当看到一身红衣的嫁衣,白简端着茶水的手轻轻微微的颤抖了一下,突然想起了石蟒说的几句话,他连忙放下茶水,示意两人坐下。
自从来到青丘,狐王就变得小心翼翼的,仿佛这里有人要伤害他一般,变得神神叨叨的,一刻也不敢离开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