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始小队篇第6章 敌人的脸
书名:天外物语 作者:诗如画 本章字数:4624字 发布时间:2022-07-31

一颗红杉,粗大的树干好似巨人的腿,突兀着踩入泥土中,身周挺拔的树木并不少,犹如孩子们环绕着一个大人,簇拥着置于它的荫萌中,享受它伸张着手臂们的抚弄。


它是宝龙族领地上最高一颗树,它的叶是红的,深林层染中,它的红高过了一切色彩,点缀于宝龙族领地的最西边,再往外是延绵的雪岭。


红杉树是位身着红铠甲的战士,傲然挺立着,观望着宝龙族全境。英多、英桓就被绑在这颗红杉上,头日下午开始,现在已是第二日中午了。


他们没有被扒光,反而披了厚厚的皮袄,龙妍怕把他们冻死、饿死了,惹出祸来,特意管吃管喝管暖和,可是被绑得一动不动,久了总有些吃不消。


她之报复,原本只为在姐妹中挽回些颜面,她绝非恣意妄为的千金小姐,宝龙族可容不下那样的派头。她为了颜面,反而摊上件麻烦事儿,还有两个麻烦的外族人。


俩人被绑之事,未敢在宝龙族里大肆声张,连扣押的地点都在边境上,因而并没有凑热闹的人众。


头日临夜时,有一伙儿小孩路过,扔石子、泼冷水的,叫英多、英桓很吃了些苦头,艰难熬过一夜的冰天雪地。


第二天一早,龙妍领着龙俏俏,身后还跟了一批看热闹的女子,嘻嘻闹闹前来窥探,见英多、英桓都花白着头发,顶着雪,纹丝不动,一幅冻僵的模样。


无关的姑娘们只捂着嘴笑,龙妍与龙俏俏却大惊失色,慌乱着将俩人放开。龙妍伸手摸了摸英多身子,还热乎着,探探鼻息,听听心跳,都还有动静,只是冻僵了。


龙妍忙吩咐姑娘们取来些瓜果,趁着俩人昏迷,不至丢了颜面,便松了绑,旋即匆匆离去,留下俩人昏睡于树下。


日头贴上了半空,林中愈加暖和,俩人头发上攒着的雪化成冰冷的水,浸透了他们的发,于是相继苏醒,见都相安无事,又看到摆在身边的瓜果,饥肠辘辘中,也没了戒心,一阵儿狼吞虎咽,填饱了肚子,浑身来了劲。


“难受,真难受,小多子,贼婆娘们绑得忒紧了,你看我胳膊上的红印子,一道道的。”英桓抖抖身子,摸摸身上的红肿麻绳印儿,又自言自语:“是谁救了我们?”


“是谁都不打紧,咱得马上开溜,说不定,贼婆娘还有狠招。”


他们从未踏上过宝龙族的领地,只知道宝龙族在宝英族的西面,一路往东是能回家的,可不知道沿途是否有危险,最怕就是碰着宝龙族人,那是必定又要生出些事端的。


俩人于是商量着沿着秘境最外的边界走,尽量避开宝龙族人的活动区域。宝华秘境的边界是延绵的崇山峻岭,从红衫树出发,往南行了近半日,眼见深林变得稀疏,知道是近了边境。


再往南是不敢的了,正遇上天黑,阳光骤然湮灭,一时间扬风搅雪,夜又袭来。两人赶紧拣了些碎枝丫,钻起一堆火,裹着厚重的皮毛袄子,蹲坐在火边,饿着肚子,熬过了一夜。


第二日,开始向东往家里走。走到中午,实在是饿得发昏,边境上草木稀疏,猎物难得寻见,不得不冒险往北走了几里地,沿路找寻猎物。


走了好一阵儿,旁近草丛中一阵儿晃动。


“哟,是兔子!”英桓激动道。


“嘘,小点声!抓不着兔子事小,给宝龙族的蛮子们发现了,可就完了。”英多俯下身子,蹑手蹑脚去查探。


没走出几步,忽然听到一阵儿鸣叫声,“嘎嘎”,“叽叽”,很是热闹。


俩人凑过去一看,不由乐开了花,原来是一群渡渡鸟正与一群剑齿兔斗殴。渡渡鸟六只,剑齿兔八只。


旁近有一大片墨绿色的植物,懒洋洋伏在地上,是一大丛地耳,叶片肥硕,看来是新长出来不久的。


“瞧,小多子,这些小玩意儿,还真挺会吃的。”英桓一面饶有兴趣地观望渡渡鸟与剑齿兔的战斗,一面戏谑。


渡渡鸟黑白相间,有半人高,肥硕可爱,嘴尖,很有战斗力。剑齿兔则是秘境的原始住户,身形比普通野兔儿大出两倍,一对门牙凸出,好像两把尖刀。


这两样都是不可多得的珍馐佳肴,只是并不温顺,很难捕获。


“你说抓哪样呢?球儿哥。”英多问。


“哪样!昏了头吧,肯定都抓。”英桓似乎眼神放光。


“去,就咱俩目前这样,能搞定一只兔子都不错了。”


“那就抓兔子吧!”


“对,就抓兔子,渡渡鸟说不定觉得咱和它们一边,到时还帮着咱呢。”英多自嘲道。


“哟,你可真聪明,就这么定了。”英桓站了起来,准备冲向兔群,他的肚子很大,捕猎时,不得不总是挺着肚子冲锋陷阵,偷袭的本领从来与他无关。


兔子们与渡渡鸟们势均力敌,正斗得昏天黑地的,见忽然冒出一个胖大汉子,吆喝着,摇摇摆摆冲了过来,戛然停止了争斗,愣头愣脑盯着英桓。


忽然,一只渡渡鸟尖叫一声,似乎是某种号令,渡渡鸟们笨拙地跟着号令鸟,向英桓冲了过去。


剑齿兔们不落下风,也紧跟渡渡鸟步伐,英勇地冲了上去。霎时间,英桓成了不同物种的公敌,他从没将渡渡鸟与兔子当成敌人,它们是食物,当食物向他迎面而来时,惊喜之情不断从心里冒出。


当然,这种惊喜只维持了一瞬,渡渡鸟与兔子们显然是有备而来的。英桓的膝盖,肚子,被渡渡鸟的尖嘴狠狠扎上了,兔子们围住他的双腿,极其娴熟地用尖牙砸他的小腿与脚丫。


英桓甚至忘记了反抗,只记得喊疼与求助。英多看在眼里,心里挺急,却不知如何出手相救,只得大喊:“跑啊,球儿哥,跑。”


英桓激动地回道:“跑!开什么玩笑!我是那号人吗。”英桓抱定了火中取栗的决心,一定要抓只渡渡鸟或是兔子,可是渡渡鸟们与兔子们的攻势太盛,他连伸手的机会都没有,腿脚早已鲜血淋淋。


英多骂了声:“你这不要命的吃货。”忙在地上找了根枯枝,赶过去营救英桓。


英多的出现,转移了渡渡鸟与兔子们的注意力。英桓手疾眼快,顺手抱起一只渡渡鸟,喊了声:“走咯,小多子。”扭头就逃。


被抱走的渡渡鸟向同伴们尖声求救,渡渡鸟们群起而追之,剑齿兔幸灾乐祸地追随观望。英多跟在英桓身后,大步奔逃,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仍未把渡渡鸟们甩到身后。他回头看看英桓,他已是满脸通红,猫着腰,正欲瘫倒在地。


“球儿哥,怎么搞的,你快些啊。”英多心急道。


“呸,你大爷的,今儿算是倒了血霉。”英桓叫骂着,却将抱在怀里的渡渡鸟一把甩在地上,又掉头往回跑。


英桓突如其来的举动,把英多连同众渡渡鸟皆都愣在了当地,他穿越身后追随的五只大渡渡鸟,跑回到剑齿兔队列中,一把抓住一只兔子的耳朵,拎起来扭头就跑,一面自言自语:“轻多了,轻多了,就不该抓遭瘟的渡渡鸟。”可惜兔子与渡渡鸟们都听不懂。


英桓再一次穿越渡渡鸟队伍,跑到英多跟前,说了声:“快跑啊,小多子。”


“哦。”英多愣头愣脑跟在了英桓身后,他无法理解英桓的举动,为了食物甘于以身犯险,那是猛兽们才有的勇气,本不应出现在英桓身上,他本想批判英桓,为着他的不理智,却又为英桓的果感所折服,毕竟,人活的就是为了抗争。


渡渡鸟与剑齿兔们很快回过神来了,两个队列兑换了角色,剑齿兔们“吱吱”叫嚷着,声势浩大地奋力追捕起来,渡渡鸟们紧紧追随看热闹。


英多与英桓的奔逃不辨方位,为了找吃的,他们本已走离了边界,往北行了几里地,在渡渡鸟与兔子的追捕下,他们慌不择道地转向了西边,走了回头路。


跑了几里地后,英多脚力不减,时不时回头望望,隐约还可听见渡渡鸟与兔子的嘶吼,英桓早先体力不支,后来勇夺兔子时,自来了股斗志,又熬过了一阵,这会儿终究步子慢下来。

英多从他手中抓过了兔子,说:“你要快些才行,不然真跑不过兔子了。”两人又发力跑了一段,忽然同时被什么东西绊倒,脸朝下直挺挺载到了地上。


还没来得及翻身起来,俩人又都被钝物击中后脑,一同昏死过去。


过了一会儿,强烈的头痛叫英多回了神,他感觉有人拉着他的小腿往前拖,勉强睁开一条眼缝,眼前一片朦朦绿,是遮天的树叶,看不清别的事物,想要起来,四肢瘫软无力,无法动弹。


拖他的人喘着粗气,他的背脊在粗糙泥土地上摩擦,粗糙的断枝、细碎的泥石切割着他的皮肤,身上的兽皮衣应当被磨破了,忍痛中,那人终于停了下来。


英多咬咬牙,勉力翻了个滚,用下巴支着脑袋四周扫视,远处,似乎英桓也横躺在地上。

英多喊不出声来,一颗心被恐惧层层包裹着,切肤之痛散布全身,想喊出声来,喉头却不受控制,只憋出了几滴眼泪,生不如死或许就是这样的感觉。


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臂,剧痛着,他被人架了起来,这时,才模模糊糊瞥见两侧各一个银衣银盔人,夹着自己往后拖。


英多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死定了。”


银衣人是莫始国人,是宝华秘境的入侵者,他们总是偷偷摸摸来秘境里挖矿,常常与宝英族、宝龙族流血冲突,对于族民来说,他们和狼鹰一般可怕。


银衣人拖着英多到了一个两米来深的土坑边,坑边站了另一个银衣人,坑里还有两个,正合用一只机械臂往深处挖土。


英多被狠狠扔在地上,坑边站着的银衣人一脚踩住他胸口,粗声粗气问:“什么时候发现我们的,你们有多少人来了?”英多胸闷难受,咳嗽了几声,却说不出话来。


男人又问了几遍,英多仍旧不说话,他不再发问,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俯身要来割英多脖颈,英多闭上双眼,准备就死。


忽然一声低沉浑厚的长号响起,男人的匕首停在了半空,却听一个女人的声音说:“算了,犯不着要他的命,反正也是暴露了的。”


男人点点头,踩着英多胸口的脚放了下来,喊了声:“走,趁野人还没有来,这儿的事回头再说。”几个银衣人纷纷答应,将机械臂埋入了土坑里,才急忙爬了上来。


银衣人们慌慌张张往南逃去,英桓忽从地上跳起,伸手抓住最末那个,他身板魁伟,高出那人一大截,一把拍中了头盔。


一声惊呼,是那个女人,她下意识挺脚往后踹,正踢中英桓的小腹,女人的腿劲极大,英桓整个人顿时飞了起来,手中却仍旧牢牢抓着银盔,从女人头上拽了下来,她仓促间转头回望对手。


英多歪着头,躺在地上,女人回头的一瞬,看得十分清楚,一头乌黑卷曲的长发,白皙清秀的脸蛋,眼神清澈明亮,她的眉黑而修长,她的神色坚定,又透着冷俊。


英多从没有见过长成这样的女人,宝英族的女人皮肤没有这样白,气质没有这样凌然,面容不似这般俊秀精致。


女人回头只那么一瞬,便尾随着银衣人们匆匆离去,不再理会掉下的头盔。


英多眼睁睁看着她背影,瀑布似的长发摇摆着,渐渐消失在树影中。


他心头微起些涟漪:莫始国人都生得这么好看吗?呸,呸,我真该死,居然没咒她,她一定杀过很多族里的同胞,要不是爷们命大,今儿也吹灯拔蜡咯,嗯,决不能对莫始国人有半分仁慈。


旁近,英桓哼哼唧唧,勉强着爬起身来,走近英多身旁,问:“咋样?伤着没?”英多瘫睡在地上,摇头说:“脑袋晕晕乎乎的,手脚也不能动,是折了吧。”


英桓在他四肢上摸了摸,皱眉说:“是脱臼,左腿和右臂,这个我会治,你忍着点。”英多闭上眼,英桓猛地在他腿与臂上一掰,果真,手脚又都能动了。


“刚见你躺在地上,还以为你嗝屁了。”


“哪能啊,就是吃了一闷棍,有点晕乎。”英桓满不在乎道。


英多试着爬了起来,除了皮外伤,其他无大碍。他走到银衣人挖开的大穴旁,往里瞧了瞧,见那洞穴不深,就一人来高,穴中就是些松散的黑土,想来银衣人才挖不久,还未挖到矿脉。


他一咕噜跳入穴中,用手刨出银衣人埋好的机械臂,招呼英桓一同将机械臂托了出来,机械臂很有点重,难怪需得两个银衣人才能摆弄。

英桓爬了上来,摸着机械臂道:“这是个新鲜玩意儿,你会摆弄么?”英多说:“莫始国人的玩意,我可不会。”


英多回想起方才瞥见银衣人使用机械臂的场景,让英桓抱起机械臂,自己将手深入机械臂内,随意乱抓,忽然触碰到一个活动的按钮,机械臂前端弹出一个电钻,嗤嗤地急速转动,英多、英桓都是一惊,英多又忙在臂里乱摸,想关掉电钻,摸到另一个按钮时,电钻吱一声收回,即刻又伸出一把转动的铁铲……


俩人如获至宝,兴致盎然地把玩了好一阵,总算把那机械臂的用法弄明白。英桓提议着把机械臂搬回族里去,上缴给族佬,说不定能换个箭尉的预备资格,英多不以为然。


忽一阵儿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还有人时断时续说着什么。英桓警觉着上前窥探,眨眼功夫,一面慌慌张张回撤,一面轻声喊:“小多子,不好啦,那几个人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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